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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情史-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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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毛摇头不语,仍是微笑着,等待王洛宾的下文。
    “那你为什么这身打扮?如果你的皮靴后跟上再钉上一对马刺,人们一定以为你是双手开枪的女牛仔呢!”
    三毛听完,仰天大笑起来,笑声说不出有多豪爽。
    王洛宾再次在心中赞叹:
    真是一个热情、开朗、洒脱、无羁的女人!
    等三毛笑停了,王洛宾正色对她说:
    “你的《橄榄树》,你的声音,以及感情都很美。我想到:一个人唱自己的作品,容易唱得好,因为感情的表达,在创作过程中,已经下过很大的功夫。不过,我想为你唱一首我在监狱中写的歌——《高高的白杨》,是表达我一个难友的心声的,虽然写的不是我自己,但我每次唱起这首歌都会觉得非常的感动,甚至情不能已。因为这首歌中包含着一个凄婉动人的故事——“一位维吾尔族小伙子在要结婚的前一天被莫名其妙地送进牢房,从此,他的心扉被痛苦紧紧锁住,失去了笑容。一天,他的姑妈来探监,给他带来一个撕裂肝胆的噩耗——他的恋人因思念他过度而病重身亡。姑娘生前喜欢丁香花,姑妈代他在姑娘的坟上撒满了了香花小伙子悲痛欲绝,发誓留下胡须以表哀悼,但监狱里是不允许犯人留胡须的,为此他受到了更大的折磨。小伙子没有屈服始终留着一把大胡子爱的力量是神奇的,我深深被感动了,写了这首歌”说完,王洛宾的歌声便响起来了——高高的白杨排成行,美丽的浮云在飞翔,一座孤坟铺满丁香,孤独的依靠在小河旁,一座孤坟铺满丁香,坟中睡着一位美好的姑娘,枯萎丁香引起我遥远的回想,姑娘的表情永难忘。
    高高的白杨排成行,
    美丽的浮云在飞翔,
    孤坟上铺满丁香,
    我的胡须铺满胸膛。
    美丽浮云高高白杨,
    我将永远抱紧枯萎丁香,
    抱紧枯萎丁香走向远方,
    沿着高高的白杨。
    当王洛宾唱到“孤坟上铺满了了香,我的胡须铺满了胸膛”时,三毛便哭了,琴声停止,三毛已成个泪人。
    又一股暖流涌进王洛宾的心间,三毛的眼泪在他看来,是对他作品的一种赞扬。看着三毛被泪水浸泡得近乎透明的大眼睛,王洛宾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王洛宾又问三毛:“是不是因为荷西是大胡子,你才喜欢这首歌的?”
    亡夫之痛,一般来说,是不应该轻易去触及的。但是王洛宾从介绍三毛的文章上,从她发表的作品里,从别人整理发表的她的演讲的内容中,了解到三毛是深深爱着自己的丈夫——荷西的,这种刻骨铭心的爱,他能从自己对亡妻的思念中切身地体会到,达到与三毛在情感上的沟通。
    他还了解到,荷西死后,三毛不仅不避忌人家询问荷西的事,还非常乐意向别人讲述,而且每每谈起来时,神色语气间便充满了荣耀和狂傲。
    这一点,王洛宾也能够理解和明白,妻子死后,爱情覆灭、人生丧偶的痛苦常使他彻夜辗转难眠。他在客厅中悬挂妻子的画像来永远地记念她,夜深人静的时候便会对着妻子遗像上美丽的面容说话;每次有客人来,他都要指着墙上的画像告诉人家这是他的妻子,欢喜、幸福之色溢于言表。向别人谈及妻子的时候,他的语言充满了甜蜜的怜爱,每次一说起妻子的事情,他都会产生一种感觉,觉得妻子还在自己身边,明眸顾盼,巧笑连连,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一切都一如往昔。一如往昔的感觉是美好的,让人没有沧桑感。
    人喜欢活在回忆中,活在旧事里,再悲伤的旧事,它也是安全的,温馨的。
    王洛宾想:三毛的创伤是重的,但三毛的心是坚强的,她能像我为她写的歌词一样,“像那天边的云姑娘,抖散了绵密的忧伤”。
    果然,提及荷西,并没有使三毛更加悲不自禁,人家和她谈荷西,她是欢喜的。她的神色间有一种大悲痛过后的大快乐在闪动。她对王洛宾说:“不是,是听了这首歌之后,更喜爱大胡子了!”
    于是,王洛宾和三毛便开始谈论荷西,三毛告诉他许多关于荷西的事情,讲起来时,一切都是温柔的,深情款款。
    当说到“他等了我6年,爱恋了我12年,诀别时没有跟我说一声再见”时,三毛黯然下来,忧伤从眉端像一抹轻烟似的升起来。
    王洛宾怕三毛又回忆起荷西逝世时的巨大悲痛的心情,赶紧找话题牵引她的注意力。
    他说:“三毛,其实寻找对象,对方的名字,关系很大的呢。
    你知道在维吾尔语言发音中,‘荷西’是什么意思吗?维吾尔人在告别时,双方都互相说着‘荷西’。‘荷西’便是‘再见’的意思,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荷西提早离你而去。”
    三毛当然知道王洛宾说这番话是为了告诉她,一切都是无意,生生死死,花开花落,都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事,应该顺应天命,顺变节哀。她很感激这位老人善良的心意,而且,天大的忧伤也不应该跑到别人家里来倾洒呀。
    三毛郑重地盯着王洛宾说:“那么以后我找对象,一定要找一个名叫‘携老’的啦!”说的时候,一脸严肃,说完以后,便展颜欢笑起来。
    边笑边站起身向王洛宾告别,三毛说:
    “洛宾先生,今天见到你真是太荣幸了。我非常高兴,因为我非常喜欢你,我真的想呆在这儿不走了,要你留我吃饭哦,不过,我还有点事,实在是不愿意走的。我住在宾馆里,明天晚上你来看我好吗?不会有什么事情吧,一定要来哦,我等着你。”
    三毛告诉王洛宾宾馆的名称和自己的房间号,便戴上礼帽告辞而去。
    王洛宾坐回钢琴前,拿起歌单来却怎么也不能把精力集中在上面,三毛摘下礼帽甩头发的动作一遍遍地在脑海中上演,还有她的爽朗脆亮的笑声,她的饱含感情的歌声,都索绕在他的耳际。
    他又想起三毛说的“携老”的那番话,不由得感叹:真是个思维敏锐的作家!
    他又发现三毛临走的时候,向他作别的那段话里,“您”已变成了“你”,竟有着说不出的亲近、温暖之感。
    王洛宾的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激动。他放下手中的歌单,又自弹自唱起来,欢快的歌声飘荡起来,挥洒着他美丽的心情,空荡荡的大房间像拨了一道重彩似的,浓烈地活泼起来。
    王洛宾的男中音浑厚深沉,将一首《马车夫之恋》唱得字字诙谐、句句俏皮:
    达板城的石头硬又平,
    西瓜大又甜,
    那里的姑娘辫子长埃两个眼睛真漂亮。
    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
    一定要嫁给我,
    带上百万钱财领着你的妹妹,
    赶着马车来。
    4月17日傍晚。
    王洛宾如约去宾馆回访三毛,走进电梯却不知道要上哪一层,才发现竟把房间号给忘了。王洛宾又回到服务台查询:“小姐,请问”话还没说完,服务台的小姐全都围了过来,兴奋地吵嚷着,要王洛宾签名。王洛宾微笑着摆摆手:“上次来就被你们围攻了一次,这次可不行,我有事情要请你们帮忙。”
    领头的服务员热情地说:“洛宾先生,有需要我们做的事您尽管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愿意为您效劳。”
    “我想问一下三毛住哪一个房间。”
    “三毛?你是说台湾女作家三毛?”
    服务小姐的眼睛全都睁得大大的,期盼着王洛宾的回答。
    “对,就是她。”
    “哇——”
    服务小姐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领头的立即打开登记薄查找起来,眼睛在本子上飞快地搜寻着,嘴里还不停地快乐地念叨:“三毛来了,真没想到,三毛也来了”可是登记薄翻到了最后一页,都没有我到“三毛”这个名字。
    服务小姐又仔仔细细地查找了一边,仍然没有找到。
    “咦,不对呀,她明明亲口告诉我的是这里呀。”
    “洛宾先生,你别着急,可能三毛没有用这个名字来登记。不过,我想,她肯定是随着台湾旅行团来的,他们全都住在五楼,您上去,我会通知人接待您的。其实,我们还得感谢您。”
    “谢我?”王洛宾一脸茫然。
    “对呀。台湾旅行团住进我们宾馆都两天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三毛和他们一起来了,是您给我们带来的好消息。您知道吗?我们宾馆里一百多个姑娘,都是三毛的崇拜者,其中四楼的一个姑娘,还用三毛的作品,治疗她周期性的忧郁症呢。”
    姑娘说完便干工作去了,王洛宾站在电梯里,又惊又喜:原来三毛竟有着这么大的群众魅力,回去一定要借她的作品来,好好地读读,见识见识这个三毛的迷人之处,那一定是比她那披散长发的仙女动作还要光芒四射的。
    昨天,独特的三毛给王洛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今天,他又从服务小姐的话中了解到三毛也是个明星级人物,而且,台湾的女作家,其作品的影响力波及到中国大西北的新疆,撒哈拉沙漠的故事在戈壁大沙漠传活,想到这些,他心中对三毛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一种文人惺惺相惜的感情。
    王洛宾一方面对三毛产生了极大的兴致,一方面又非常担心,把三毛的行踪泄露了出去,会不会带给她许多麻烦。
    来到五搂,一位戴眼镜的小伙子,将王洛宾领到三毛的房间门口。
    “砰,砰,砰。”
    门开了,三毛一脸的神采飞扬,热情地握住王洛宾的手:“欢迎您,洛宾先生。”
    三毛向那个戴眼镜的小伙子道了谢,然后把王洛宾引进房间。
    三毛请王洛宾坐在沙发上,然后她走向墙边打开了屋顶上的聚光灯。
    三毛扭过头来对着王洛宾嫣然一笑,然后像演员们在舞台上的暂时亮相那样,她提起长裙,轻移莲步,走到聚光灯下。
    三毛在光圈中央站定,强光披洒下来,照在她乌黑光亮的长发上,照在她极具异国风情的彩色长裙上,照在她如寒星般闪亮的黑黝黝的眸子上,照在她薄施脂粉的脸庞上,照在她弯弯地挂着巧笑的嘴角上。
    聚光灯的光因为三毛而变得异常眩目起来,王洛宾觉得有一些睁不开眼睛了似的。
    他想:三毛并不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尤其现在已经47岁的她,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皮肤已不再细腻光滑,在撒哈拉沙漠中被烈日风沙肆虐过后留下的古铜色因为年龄的关系更显粗糙。但是,她却有一种独特的风情,足以教人心醉神迷。
    对于女人来说,青春是极其重要的,年龄是一个不愿说不能说不敢说的问题,47岁,再美的女人,也是迟暮的年龄了。
    可是三毛,她的风采却依旧,她依然乐观,依然自信,偏偏要在强光下展露自己。因为,她的美,既然不在年轻漂亮的脸庞上,几条皱纹的暴露便也不会损灭她的美丽半分。
    王洛宾用欣赏的眼光看着三毛,想起昨天立在自己门外的那个“小牛仔”,他记得那时他是用一支短歌来概括三毛给他的印象的。
    是谁在敲门
    声音那样轻
    像是怕惊动主人
    打开房门
    顿吃一惊
    原来是一位女牛仔
    模样真迷人——
    镶金边的腰带
    大方格的长裙
    头上裹着一块大花巾
    只露着
    滴溜溜的一双大眼睛
    没想到,三毛这个奇异的女子,从一个风尘仆仆的“女牛仔”摇身一变而成为一位披着一头秀发的窈窕淑女。
    无论是哪一种装扮,给王洛宾的印象都是深刻的。
    三毛提着长裙,轻微地摆动两下,瞅着王洛宾,优雅地笑。
    王洛宾看着三毛,觉得她好像是等待着自己的鉴赏。他想:女人们装扮多变,引起男人的注意,让他们感到奇异,使男人得到一种美的享受,这同时对于她们本身来说,也肯定是一种享受吧?
    王洛宾很想赞美三毛几句,但又不知怎样的赞美才能说到三毛的心坎上去,确切地表达出自己的内心感受。他只好言不由衷他说了一句完全不对题的话:“亲爱的作家,晚上好!”
    三毛要听的当然不是这句话,这些的失望使她的笑容有了些变化。但她并没多说什么,为王洛宾倒了一杯茶后,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双臂搂着膝盖,睁着一双大眼睛,听王洛宾讲故事。
    王洛宾讲的是囚犯曲《大豆谣》。
    三毛听完后,用她的设计把故事重新整理,时间、地点、人物、情节都比王洛宾讲得还要清楚。王洛宾被她敏捷的思维和超人的记忆力所折服。
    三毛成为明星级作家并不是偶然的,她是一个才女。
    王洛宾告别的时候,三毛问他对她的印象怎么样。原来三毛的心里一直惦记着这桩事,这时候终于直截了当地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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