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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体开始 爱情结束》 【全】
第一章
现在我要去干一件事情,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干过的。所有的想象让我紧张、兴奋、不安,身体里波涛汹涌,一浪高过一浪的动力几欲将我掀翻,所有的细胞都闪烁着针尖样的光芒。
我的父亲说,别人没有干过的事情最好不要急着干。海明威说,千万不要犹豫去打开一瓶美酒和亲吻一个姑娘。海明威的话是我在初中时在《读者文摘》看到的,那时候我正恋着班上最漂亮的女生,几乎全班的男生都恋着这位女生。当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把这句话告诉她,看看她的反应。这个愿望直到上大学后才实现,她上的是本地一所普通大学,而我在外地一所著名的理工大学里给她写信。她回信说,那你为什么当时犹豫了呢?她的这种口气让我意外,完全不像一个处女的口吻。是的,为什么我当时犹豫了呢?如果我当时是17岁而不是13岁,我可能会义无反顾地扑向她,可是当时我真的只有13岁,是初次梦遗后的第二年。然后,她在信中含蓄地告诉我,她的男朋友如何如何多才多艺。就这样,我很快就不再给她写信了。
父亲和海明威同样伟大,他们的伟大教导像两条紧实的手臂托着我去干这件史无前例的事情。
首先,这件事情绝对不是没人干过的,而且也不是我没有经过思想斗争就急着要干的。事实上,我已经连续一个礼拜没有睡好觉了,现在你看到我眼窝深陷,面色枯黄,肌肉松弛,这都是一个礼拜内的变化。其次,海明威说的绝对是至理名言,我是到昨天晚上才迟迟想起他的话的,一想起来,就有醍醐贯顶之感,心中大叫一声,差点儿没从床上翻下去。然后我的身体就开始持续地膨胀,这几天来压抑在体内的星星之火倾刻间燃烧成熊熊火焰,这种感觉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来得强烈,汹涌澎湃,我差不多只是刚刚触碰到下面那震颤如碳棒的小弟弟,它便像高压水枪一样喷射出两米多远。
你可以想象,后半夜我睡得很香,这是一个礼拜以来最为踏实的睡眠。在睡着之前,我迷迷糊糊地想起了父亲,他此刻在这个城市的另一个郊区的工业区的一个筒子楼里和我的母亲一起睡觉。我突然觉得他很可怜,像一个愚钝的老头子,总是受人欺骗,也包括来自我这个儿子的不折不扣的糊弄。父亲的话我并非言听计从,有时候我甚至以他的话为耻辱。比如,在我初次离家去外地上大学前的晚上,他对我谆谆教诲,那些数千年来流传在民间堪比《论语》的人生准则我倒不很反感,反正听着也是听着,点头也是点头,哼哼哈哈也是哼哼哈哈,可是当他自我安慰地说出一句总结性的话时,我羞耻得满脸通红,差点儿没暴跳动如雷。他说:“知子莫如父,我的儿子的老实、本分我绝对放心,你不是那种刁顽的孩子。”他的这个意思在我大学毕业,到这家企业报到后的当天晚上又以另一个版本出现一次,他说:“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叫人不可思议,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在我的儿子还不是那样。”
我真的不是父亲不希望的那样吗?也许是吧,不然就不会为这件事进行了一个礼拜的思想斗争。在我的想象中,或者在我的期望中,我应该是个30秒主义者,用30秒的时间深情地盯着一个女人,在她羞涩地一低头或者莞尔一笑之后,用30秒的时间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在一连串的30秒之后,我就是一个成功的征服者。
可这件事情我竟然用了一个礼拜。
这件事情做成之后,最坏的结果可能是我将被迫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家企业。这一点我早有思想准备。我是如此讨厌这个企业,也讨厌这个处于城市郊区的工业区的肮脏、霉烂和人们刻板僵硬的表皮下流淌的工业污水一样的血液。我之所以能够在这里忍受半年,除了父亲认定我的那点秉性外,我在蓄势,蓄时间之势,也蓄心理之势。物理学告诉我,压力越大,时间欲久,势能越大。如果说还可能与什么有关,那就只能是陈虹。
当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要做的事情与陈虹有关。
也许你们已经猜得更加深入,陈虹绝不是处女,甚至也不会是一个单身女人。那么这件事就成了一次偷情的冒险。
我的父亲从来没有明确地叮嘱过我不许偷情,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只能和处女谈恋爱、结婚。前一点,我想父亲可能连想都没想过,在他的心目中,儿子怎么会以偷鸡摸狗的方式解决自己的性欲呢?对于后一点,我怀疑父亲已经掌握了太多的社会信息的濡染,他会和那些老哥老弟们打麻酱打太极拳的时候交换各自的信息和看法。“儿子,你好呆也给咱找个正经姑娘回家。”我想有好多次他是想给我交代这样的要求的,但他终于没有说出口,是因为他和他心目中的儿子一样唇舌自动过滤那些敏感词汇。至于我的母亲,打死她也说不出“处女”一类的词汇,因为我的母亲不喜欢串门,不喜嚼舌根子,她的日常生活就是在家里至菜市场一线度过,也许她压根儿不知道那种正经的女孩子是用“处女”两个字来表示的。
陈虹在星期六上午推开窗户,天空碧蓝如洗,初夏的槐树早已满树葱茏,碧绿与洁白张扬无度,空气中芳香袭人。她精心地化了妆,在身体的紧要部位喷了香水,这种香水陈虹在办公室也喷。在和她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我就对她说你的身上真香。陈虹慌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显示出很有教养的样子,莞尔一笑,说声谢谢。在她给一盆花浇水的时候,她背对着我,淡淡地说,你喜欢这种香味?我说是的,很雅致的味道。她说你的品味不错嘛,这是檀香型。我说当然,高贵的味道配高贵的人嘛。她突然就显得不那么高贵了,而是哈哈大笑。陈虹大笑的样子有点野,全然一个野蛮女友,挺耸的乳房像两颗熟透了的苹果吊在树枝上晃悠晃悠,她的身体很紧凑,腰细臀圆,大笑的时候下身安静上身颤动。这时的她上身穿着一件松散的小衣,很精致地披着,下身是一件细条绒紧身裤,这样的衣服只适合于对自己的身体过分自信的女人,陈虹无疑就是这样的女人。这是一个浑身都熟透的女人,芳香扑鼻,一下子激起了我心里众多虫蚁的蠕动,麻酥酥地贯穿全身。从那一刻开始,我相信将与这个女人有故事。
她背靠着窗台站着,虽然面含春光,但我还是感觉到这种姿势的高度警惕性。她警惕着办公室之外,也警惕着办公室里面。外面是巨大的厂房和厂房与办公楼之间的破败花园,还有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里面只有我和陈虹,还有两张桌子暂时空着,它们的主人不知上哪儿去了。我是到兰石化一个月以后才有机会到陈虹的办公室的,因为我只是一个见习技术员,而陈虹是财务处的会计。
陈虹说:“你在大学一定谈过恋爱。”
我说:“从哪儿看出?”
她说:“从你的眼睛里,从你的话语里。”
我说:“我的眼睛和话语有什么不同吗?”
“有啊。”她扭了一下身子,但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她现在在哪儿?你们还在一起吗?”
“她回大连了,我来这儿了,从此天各一方。”
“你为什么不抓住她啊?让她跑了你不后悔吗?”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说呢?”
“那你可得抓紧啊,兰石化的女孩子惦记的男人多着呢。”她回到坐位上坐下了,这样我和她就是面对面了,我的身体前倾,她的身体后仰,她身上檀香木的香味从我的鼻子钻入,缭绕到身体的角角落落。她说,“你要个什么样的,姐姐给你介绍。”
这么快她就成了我的姐姐了。我没用30秒,几乎一秒也没有犹豫,果断地说:“像你一样的。”我没有笑,而是用眼睛深处的神经盯着她。
她的脸红了,彻彻底底红了,她甚至有点儿急,显然她没有料到这个才和她认识不到一刻钟的男生会这样直截了当地调情。她猜得没错,这个男生的确谈过恋爱,而且肯定不是童男子,而且还是个老手。
陈虹说:“你瞎掰吧你。”她显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低垂着眼睛,手指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你的意思是说我已经没指望了?因为你是有夫之妇。”我发现自己有些口无遮拦,甚至有点咄咄逼人。她会认为我很轻浮,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小男生像个老色鬼一样同女人讲话,这是多么失败的举止啊。“有夫之妇”是个多么暧昧的词,它的后面常常跟着一大串与“有夫之妇”所代表的内容不相称的词句,那些句子几乎每天都出现在都市报的社会新闻版上,而且常常是头条,标题上只要有个“有夫之妇”,当天的报纸算是有卖点了。我有点后悔,有点愧意,但无形中又也有点兴奋。
陈虹并非没有涵养的女人,这是一开始她给花浇水然后靠着窗户跟我说话时我就发现的,她的神经显然也为“有夫之妇”悸动了一下,因为她还没褪去的羞红又燃烧起来了。
陈虹说:“你为什么要欺负我?”
我说:“你不是要给我介绍女孩子吗?你问我要什么样的,我说像你一样的,把你作一个参照物就怎么是欺负你了?如果我说我要章子怡那样的,你能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吗?”
陈虹说:“那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吗?”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只知道你就是这么样的。你有没有妹妹,最好是双胞胎妹妹,有吗?”
“你又瞎掰。”陈虹开心地笑了。我们的谈话从无意到紧张再到松弛,就像攀登了一座高峰来到了一片开阔地,阳光普照,芳草青青。陈虹说,“我哪儿有妹妹啊,我家就我哥和我自己。”
“你现在的家里是谁?”
“老公呀,儿子呀,你想还有谁?”
“儿子?你怎么会有儿子?”
“我结婚三年了为什么不能有儿子?我又没病。”
“我看你未必没病,最正常也是个虐待狂。”
陈虹瞪大了眼睛:“我有病?我是虐待狂?”她的样子可能真是委屈到了极点,大概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她吧。
我说:“是啊,你不承认吗?在你鲜花盛开、辐射力最强的时候就让一个男人独占花魁,让别的男人痛不欲生,这不是虐待吗?你让一个平凡的男人因为得到你而成为大众的敌人,让他从此没了安全感,这不是虐待吗?”
“哪儿跟哪儿呀,简直是胡说八道。”陈虹顺手抓起桌上的蒜盘向我砸过来,我头一偏,抬手一把抓住。我也是打过几天篮球的人,怎会被轻易击中?
她笑着说:“我看你是个危险分子,女人得提防着点你。”
我很快知道了陈虹的基本情况。她27岁,有个两岁的儿子,这就是说她是在24岁结的婚,基本符合当地人的习惯,半包办与半自由相结合的一种恋爱婚姻模式。她有一半东北人的血统,父亲来自吉林,是五十年代来到兰石化的,所以她的身上透着一种东北女人特有的野性、精致和通透。
你们已经知道,我大学时代的第二任女朋友也是东北人,只不过她是大连人。我对东北人的好感基本来自女朋友杜梦怡,那种好感犹如阳光打在你的脸上。
在我们相处两年的时间里,她竟然没哭过。我曾经是非常喜欢梨花带雨的女人的,大概与我高中时痴迷柳咏有关,我的第一任女朋友就常常梨花带雨,让我曾经一度对春天和秋雨有点神经质。关于这个女孩子,以后如果行文需要,我再详细介绍。现在我说的是杜梦怡,她竟然没有哭过,甚至在我们毕业分手的最后时刻,她只是眼圈红了一下,我试图用手去擦她的眼泪时,她又吝啬地收了回去。这是在车站,站台上哭声一片,窗户里也抽抽噎噎,唏嘘成一片汪洋,可杜梦怡硬是把她的眼泪收了回去,这使我的眼泪一下子喷涌而出,滴在她的手上,她抬手又摸在我的脸上,然后凄然一笑,登上了火车。
在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从视线中消失的时候,我收到杜梦怡的手机短信:“如果我怀了你的孩子,我就把他生下,你就来大连吧。如果没有怀上,那就是上帝不给我们承诺。”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在毕业前的一个月里,她坚持不让我戴套子做爱。
可是上帝没有给我们承诺,杜梦怡回到大连后换了手机号,在梦里,我一次次祝愿她幸福。
关于杜梦怡的眼泪,我在毕业三个月之后的一个不眠之夜突然想起,其实我的记忆错轨了。
那一夜下着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