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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动摇似乎在马春山的意料之中,很爽快地说:“先别说那些了,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地点嘛,就在你一个老朋友家里,哪个老朋友?在锦绣花园住着呢,你说是谁?”
熊天平正诚恳地说:“真的,我真的就不去了”听到锦绣花园四个字,舌头就软了,而身体的某个部位,却硬了。马春山发出几声不怀好意的窃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破案神速,多亏了你,我已经把情况向齐书记汇报了,你知道齐书记这个人是求贤若渴的,表示要找个机会见见你呢。”
提起锦绣花园,熊天平已经心旌摇动,又见说起齐书记,更是沉吟起来。马春山又旁敲侧击地点拨了他几句,齐书记调来白绵这一年,四套班子里的权力都从新洗牌分配过了,哪个要害部门都有了自己人,惟独公安这一块没机会插得进手,只要他相中了你,存心栽培,别说队长拨正,三年两年一过,刘幼捷算个屁啊。听得熊天平暗自心服。
见他不再支吾,马春山放了心,想了一想,叹了口气:“其实啊,熊队长,做大哥的也知道你的难处,上上下下这么多眼睛盯着,要叫你从赵根林牙齿里掏东西,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务啊”
熊天平呵呵一笑,轻描淡写地道:“那倒也未必。”
马春山惊奇地看着他,熊天平避开他的目光,赶紧声明:“我只是说未必,未必啊。”
“这就是你小子不对了啊!”马春山亲热地搂住了他的肩膀:“早就有了打算,却还在吊大哥我的胃口”
熊天平不好意思地笑了:“哪有啊。不过嘛,”他抽了抽微笑的嘴角,轻轻地道:“干了十年的警察了,要是这点事都摆不平,那不是白混了。”
临出门时,马春山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信封,就势塞进了熊天平的上衣口袋,熊天平急了,赶紧从袋子里往外拿,被马春山一把按住:“兄弟,既然都是一家人了,你就别见外,这点小数目供你这几天办事开销,你要是过意不去,等那笔账到手之后,账上照扣就是。”
熊天平便把手从口袋上挪开了,笑了笑,带上包间的门,先走了。
他开警车回到公安局,却没进办公搂,而是绕进了宿舍大院,径直朝江永春家走去,窗户没有拉帘子,隔着窗户一看,屋子里的灵堂还设着,中间陈着冰棺,江勇的几个姐姐没在,老太婆张来弟一个人歪在一张藤椅里,目光呆滞,嘴唇蠕动着,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棺材里的儿子在絮絮叨叨。
熊天平停了一会,举手敲了敲门。
27 颜色2006…07…03 11:25:21 网友评论 3 条 熊天平打开问讯室的门,赵根林正在打盹,听到声音惊醒过来,困惑地眨巴着有点充血的眼睛,看着熊天平无声无息走了进来。
一个下午里,警察们走马灯似地在赵根林眼前来来去去,换了两三拨,有一个还是中学同学。不过看他没有认出自己的意思,他也懒得去套近乎。有些警察好像只是进来转转,充满好奇地打量他几眼,像参观一只落网的野兽,一边看一边还说笑:“看起来也不像个杀手啊。”还有人问:“喂,小伙子,你以前练过武术吧?”
赵根林就很有礼貌地笑笑:“没有。”
好几个警察都问了同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江勇。赵根林有条有理地把故事讲了一遍,他们都听得津津有味,重复了好几遍之后,他索性讲述得更加详细曲折,细致地描述了自己的心理活动,以满足他们的兴致。
一个年轻的警察还问:“你是不是很爱李三爱?”
赵根林说:“不。”不过,听众显然流露出不相信的神气。他也不再辩解。
到晚上了,警察该下班的下班了,楼道里清静了许多,一个警察给他弄了一份饭,他很饿,戴着手铐狼吞虎咽地吃得干干净净。看他吃完饭,警察过来把他铐在铁栅栏上,锁上门就走了。
他们没有把他带回中午的羁押室,看样子,晚上还要继续问话。赵根林有点厌烦,他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除了关于左昀和贺小英的事,他们还要问些什么呢?看到熊天平神色复杂的脸,他一下子明白了。
有好一会儿,熊天平没有说话。张德常回家去了,没有新的案情进展,明天早晨10点前不会出现。陆杰在楼上给左昀做笔录,看他那屁颠屁颠的殷勤劲了,快赶上公狗打春了。丁一鸣也回家休息去了,熊天平看了看墙上的挂钟。9点30。
赵根林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看时间,不解地看着他。
熊天平把赵根林从栅栏上解下来,又铐了上去,只是稍微变换了一下姿势。刚才是正面铐,这会换成了背铐,刚才是用了一副手铐,这会是用了两副,一只手铐一副,一端铐住他一只手,另一端挂在了栅栏上。赵根林不得不躬下身去,弯下腰来撅起屁股,两只胳膊像翅膀,支棱在背后。
“你干什么?”赵根林紧张起来。
“我说,赵根林,你知道疼是什么颜色么?”熊天平亲昵地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脖子,像是打算和他玩个很有趣的游戏。
没等回答,熊天平便提起一只铐子,朝高处顺了顺。他用力一提,毫无防备的赵根林啊地失声叫了出来,疼痛像一把钢针猛地戳进了他的整个肩部。熊天平像没听到他的叫声,把铐子提到足够的高度,才挂扣在一格栅栏上,接着,他又去提另一只手铐,赵根林疼得又大叫起来,拼命朝前哈腰好延伸胳膊的高度,踮起脚后跟把屁股撅得更高了。
接着,他听到头顶上熊天平平静的询问:“东西呢?”
赵根林喘着粗气:“什么?”
“装B!”熊天平低喝一声,猛地箝住他的脖子朝下用力一按,赵根林惨叫起来,眼前猛地一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肩膀和躯干之间发出的嘎嘣声。
“东西。”按住他脖子的手移开了,他在他耳边轻声说。
仅仅几分钟,赵根林整个身体都被汗湿透了,汗珠子从乱糟糟的头发绺下滑到额头上,他努力撅起屁股想减轻胳膊的压力,同时不得不用力绷紧双腿,企图控制住骤然间高涨起来的尿意。
“知道疼是啥颜色了不?”熊天平捉狭地在他头顶上笑:“黑的?”
赵根林确实两只眼直发黑,他听见自己小声说:“熊队长,你到底要什么东西?我该说的都说了啊。”说完这句话,他下意识地绷起肌肉和神经,等待着新一轮的袭击。
熊天平却没再动手,而是换了一个问题:“手机是左昀给你的,对不对?”
“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熊天平和言细语地劝说他:“左昀有当政委的妈,有当书记的爸,这点子小事,你说了实话,我们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她自己都承认了,贺小英也承认了,还带我们去了那个地洞,你还要死犟什么呢?我最讨厌别人说话不老实了。”
“别的不敢说嘛,我当了这么些年的刑警,就没有一个犯人在我手上不老实的!”熊天平放慢速度说完最后几个字,掐在赵根林后颈上的手又重重地压了下去。
这一次,赵根林过了好几秒,才喘着气喷出一声低沉的喊叫。疼痛让他失去了一小会儿意识。
在从晕眩里醒来的一瞬间,赵根林嗫嚅着,几乎脱口而出——是!是是是是是是,只要疼痛不再一拨又一拨地席卷而来,只要脖子上那只可怕的手拿下来,只要胳膊能稍微放低一寸,他简直愿意承认任何事,和这一刻的痛苦相比,任何事都不重要了。
但他似乎又清醒了,低而急促地喘着气,嘴巴里喷出腥甜的气味:“真的,手机是她——掉在那儿的。”说完这句话,他闭上眼,再次绷紧身体。
熊天平把手拿开了。他走到离他一米远的地方,躬下身,手撑在膝盖上,像博物学家审视一幅鸟类标本,面对面地盯着他。
“外面有个人很想见你呐。”熊天平说,声音里的“关怀”让人不寒而栗:“你大概不想见她的。江勇的母亲,想来看看你。我给你实话说吧,”熊天平忽然发现自己用上了马春山的口头禅:“不想见她呢,两个问题你就回答一个。”
赵根林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儿,让他直犯恶心,他咽了口唾沫,挣扎着仰起脖子,这个动作让他眼前顿时蒙上了一抹血红的纱幕,透过晕眩的红,熊天平的脸像一块青色的花岗岩,对着花岗岩他呓语似地说:“熊队长,我说的都是实话。”
熊天平的牙床挫出声音来:“小子,你自找的。”他直起身,就朝门外走去。
赵根林唤住了他:“熊队长。”
熊天平停住脚,得意地转过身,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脸又僵硬了。展翅飞翔的赵根林慢慢悠悠地说:“我知道疼是什么颜色了。瞧,是蓝色。”
他那张因为充血发紫的脸上,歪曲的鼻梁扭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怪异的笑:“你听过这首歌吗,《斯卡波罗的集市》,这首歌,也是蓝色的。”
熊天平出去之后又在门口停了一小会儿,只听里面的人嘟嘟囔囔地说:“管他呢。”接着,就哼哼唧唧地唱起歌来,还是一首外国歌,叽里咕噜地,先是哼哼,接着,扯开嗓子喊叫似地唱了起来。
他走到自己办公室,把等得早已经不耐烦的张来弟带到了问讯室。看着张来弟母狼似的眼,熊天平撇撇嘴,好奇地幻想了一下,如果换做自己此刻会是什么心情,只想了一个画面,就打了一个寒噤。丧子的女人比豺狗还要凶残,何况是以泼辣闻名的张来弟呢。
趁着间隙,熊天平走到二楼去看看。他故意放轻了脚步,果然,听到陆杰在和左昀说笑。见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门口,笑得前仰后合的陆杰险些没呛住,慌忙站了起来,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潮,窘迫地叫了声:“熊队长。”
熊天平故意不去看左昀轻蔑的目光,冷冷地看着陆杰:“你这个笔录,做得很享受嘛。”
陆杰不敢辩解,陪着笑,可怜巴巴地看着队长。
熊天平忽然问:“对了,《斯卡波罗的集市》是首什么歌?”
陆杰费解地摇摇头,左昀在一边冷笑起来。熊天平看了看她:“你知道?”
左昀抱起胳膊,深深瞧着他,眸子和窗外的星星一般闪烁不定:“熊队长,这首歌翻译起来很复杂,大致意思是说,人世无常,人应该给自己留有余地。”
熊天平赫赫笑了,转身问陆杰:“笔录做完了?做完了带她去留置室。”
在熊天平的监督下,陆杰一脸不忍地把左昀带到楼梯拐角下的小间里,一个大约5平方米的小楼梯间,本来是有比较正规一点的留置室的,但后来大楼里的办公室不够用,就把留置室改作了办公使用,把楼梯间改成了留置室,陆杰开了灯,左昀看了一眼,就明白陆杰为什么迟迟把她拖延留在问讯室里了,和这间小黑屋子比起来问讯室简直就是总统套房了。
里面惟一可以坐的地方是一张铺着草席的小行军床,顶上嵌着一个灯泡,糊满灰尘,在极暗淡的灯光下也可以看出草席生着大块大块的霉斑。
左昀呆呆地站着,直到门在背后关上,还是没勇气坐下。
陆杰看熊天平下楼去了,赶紧又溜到留置室外,拿手指敲了敲门上的玻璃窗。
“别怕啊,”他小声说:“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随时叫一声。”见左昀背着身不说话,他万分不忍地又补充了一句:“现在都快11点了,最多10个小时,他怎么着也得放人来日方长嘛。”
左昀摇摇头,马尾柔弱地摇摆起来,转过头,竟已经满面泪光:“我不是为这个难过”
而这时,影影绰绰地,一声悠长而凄厉的嘶吼,飘了过来。左昀怔忡地屏住呼吸,瞪视着陆杰:“你听到没有?”
“什么?”
左昀倾听了一会,黑夜沉寂,再无声息。于是,她也相信那只是幻觉了。
隔着一扇门,能听到陆杰有点紧张的粗重呼吸。“左昀,刚才熊队长问你的是什么歌?”犹豫了很久,终于找出一个话题来打破沉默。
门里的人没有回答,过了好久,她低低哼起歌来,忧伤而沙哑的嗓音在幽暗的楼道里雾气一般柔和地弥漫开,歌词是英文: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Parsely sage rose mary and thyme。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c shirt。
Parsely sage rose mary and thyme。
Without no seams nor needle work。
Then she will be a true love of mine。
On the side of hill in the deep forest green;
Tracing of sparrow on snow crested brown。
Blankets and bed clothiers the child of maintain
Sleeps unaware of the clarion call。”
陆杰不敢打断,静心听着那往返回复的旋律,像千折百转的溪流,流向永恒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