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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她说明情况解释我的为难之处,琴英懒洋洋地说:“我无所谓的。”其实我听得出来,她是有所谓的,我只好保证说:“下次再也不会让你空等了。”可是我的保证得不到保证,病人总是不合时宜地把我绊住了,他们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总是坏了我的好事。
有一天我又和琴英约好了,下午去供销社接她下班,再陪她一起回家,正好见见她的父母亲。这件事情被我早早地宣传出去了,大家都为我高兴,曲文金还嘱咐我要备礼品上门。可我身上没几个钱,思来想去,不知道什么东西最价廉物美。马莉过来塞给我两个大鸭梨,往左边口袋放一个,往右边口袋放一个,我问她干什么,她说送给我对象吃的,叫我一定要交给琴英。我觉得马莉好像一下子长大了,我谢过马莉,小心地揣着梨就出发了。
可是这一天我又没能准时出现,我刚要出门时,来了一个重病号,我和涂医生一起把他送到公社卫生院。等病人抢救过来,一切安置好了,天都黑了,我赶到供销社,哪里还有琴英的影子。我猜测琴英可能直接回家去了,我就按照琴英先前告诉我的地址,去找琴英的家。
琴英的家在离公社大约十里地的一个村子,我胆战心惊地走在天寒地冰的黑夜里,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了。路上我经过一个坟堆,坟堆很大,我走了很长时间也没有走出来。我估计是鬼打墙了,便停了下来,运了运气,想看看月亮和星星以辨别方向,可是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天上阴沉沉的和地上的坟堆一样。渐渐的,风声中似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以为是琴英,刚要张口答应,忽然间就一个激灵,想起老人常说,夜里经过坟堆如果听到有人叫喊名字千万别答应,那是鬼在叫你呢,你一答应,他就把你索去了。我紧闭了嘴巴,坚决不答应。却又担心真是琴英在喊我,我不答应她,她会不会生气?
最后我终于找到了去往琴英家的路。在黑下来的天色中隐隐约约看到了琴英家的房子时,我心中一喜,脚下就踩空了,掉进琴英家门前的河里,冻成了一个块冰,爬了半天才爬上岸来。这时候天又下雪了,我顶着一身的冰雪,摸到了琴英的家,我去敲院门,发现院门开着,我心中又一喜,可还没喜过瘾呢,一只大黑狗蹿了出来,它并不汪汪大叫,只是对着我张开了大嘴,喉咙口有呼噜呼噜的声音。我惊吓之中又想起会叫的狗不咬人的老话,更是三魂吓掉了两魂,想赶紧逃开。可我不能逃开,这是琴英的家呀,我是要进去,而不是要逃开。我只得壮着胆涎着脸皮对大黑狗说:“大黑,你别咬我,我是你家自己人。”大黑狗不相信我,我又低三下四地说:“我是你家的女婿哎。”大黑狗不再呼噜了,侧着脑袋看了看我,它竟然相信了我,身子歪了一歪,给我让开了一条路。
这时候屋里的人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就开了房门出来了,借着屋里照出来的灯光,我看到是一个老太太,我估计她是琴英的妈妈。我想向琴英的妈妈介绍一下我自己,可是我冻得上下牙齿直打架,根本就说不出话来。我又穿得破旧,琴英的妈妈以为我是个叫花子,她又把琴英的爸爸叫出来看我。他们很可怜我,琴英的妈妈说:“唉,这么冷的天,还出来要饭?”琴英的爸爸说:“你跟我来吧。”他们把我引到他们的灶屋暖和暖和,还给了我一碗粥,粥虽是剩的,却很热,我又饿又冷,狼吞虎咽地吃掉了那碗粥,浑身才暖了一点。这时候我就听到了琴英回来了,我听到她妈妈跟她说:“英啊,来了个叫花子,大概掉在河里了,身上都是冰,在灶屋给了他一碗粥。”
没听到琴英的回答,过了片刻,琴英和她妈妈一起走在灶屋门口探了探头,琴英看到了我,顿时呆住了。我一激动,刚想喊她,可她忽然转身就走,我急了,喊道:“琴英,琴英!”琴英的母亲奇怪地问道:“英,这个叫花子认得你?”琴英说:“我不认得他。”我大急,又说:“琴英,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万泉和呀!”琴英冷冷地说:“万泉和?谁是万泉和?”琴英的母亲才想起来,说:“万泉和?他们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不是叫万泉和吗?”琴英说:“妈,你搞错了。”拉着她的母亲走了,把我一个人撂在灶屋。灶屋里暖和,我身上暖了,心却更凉了。
我的手被口袋里的什么东西硌着了,才发现马莉给我的两个大梨竟然还在口袋里。我走出灶屋,看到琴英家房间里灯亮着,但是门关得铁紧,我没敢再去敲他们的门,我把两个梨掏了出来,放在琴英家门口,我闻到了梨的清香,咽了口唾沫,喃喃地说:“琴英,不好意思,没有什么东西给你,只有两个梨。”我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往外走,大黑狗倒很热情,默默地送了我一段路,最后我看不见它了。
我回到家,天已很晚了,曲文金他们还没有睡,还在等我的好消息呢。但一看我走进去时的模样,他们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什么话也不说了。倒是我觉得不过意,我安慰他们说:“没事的,虽然我跌在河里了,但琴英还会来的,我还给她送了礼。”曲文金问我送的什么东西,我说:“是两个梨,两个很大的梨。”曲文金尖叫起来:“万医心,李要喜(死)哪,哪有相亲送泥(梨)的?”裘金才不怀好意地看了看我,说:“万泉和,送梨就是分离的意思嘛,你是有意送的吧,你嫌琴英长得不好看是不是,我早就看出来了。”我正张口结舌,马莉“嘻”的一声笑,心满意足地回家睡觉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送了梨,琴英果然又离开了我。
日子过得真快,自从刘玉走了以后,自从裘小芬和许琴英的事情没有成功,我先后又谈了几个。其中还有两个几乎是同时期的。但这不能怪我品德不好,脚踩两只船,而是两个介绍人为了争先,在差不多的时间一起找上门来了。我这个人你们知道的,心肠软,不好意思回绝别人的好意,就答应两个都见一见。开始我想得很简单,两个人放在一起,总可以产生一个比较,我就拣比较好的那个就行了。可是见了面后,我就不知道选择哪个了。
坦白地说,两个我都喜欢,我无法拿她们做比较,如果硬要做比较,我就不由自主地将她们分别地与刘玉做比较。该死的刘玉,到现在还阴魂不散。当然,我虽然会拿她们分别和刘玉做比较,但我只是比较出她们和刘玉的不同,不会比较出她们不如刘玉的地方,我总是看别人的优点多于看别人的缺点。所以在那一段时间,大家都说我交了桃花运,两个大姑娘三天两头轮番来找我,让一直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涂医生,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我还问过涂医生,问他喜欢两个中的哪一个,涂医生朝我看看,说:“你都挑花眼了。”其实我知道他也花眼了,他也说不出到底哪个比哪个更好些。在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里,我们合作医疗站就像一朵盛开的花儿,美丽的蝴蝶们老是往这里飞。幸好吴宝早就走了,要不然不知道他又制造出多少个刘玉来。
可是虽然吴宝走了,有一个人却常常来,他就是一直担任着大队支书的裘二海。他也像一只花蝴蝶,闻到这儿有花香,就扑闪扑闪翅膀来了。当然,他闻到的香,是姑娘们身上发出来的,而姑娘们闻到的香,是我身上发出来的,她们是来闻我的,最后却被裘二海闻了去。
其实那时候我很傻,我并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我只是奇怪,为什么我的对象最后总是会走掉。好像是刘玉的病传染给后面的几个人了,几乎每次都是和刘玉一样的经历,开头她们都是高高兴兴来找我的,但最后她们又如出一辙地抛弃了我。这些失败的经历说出来让我脸红,不说也罢。
我不断遭遇挫折,有点泄气了,但万里梅一点不泄气,她一如既往地热心替我张罗对象。有一天她又带来了好消息,我就赶紧替她打上针,等水滴得正常了,万里梅就可以说话了。这时候马莉一阵风地跑进来,进来了却又不吭声,也不看别人,只是瞪着两只死鱼样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万里梅。我正急等着万里梅说出最关键的内容,想快点把马莉打发走,所以我赶紧说:“马莉,你有事情吗?没有事情你出去玩吧,这里是合作医疗站,闲人多了影响病人休息。”马莉说:“我怎么没有事情,我有事情。”我正要问她有什么事,马同志已经追了进来,一看马莉果然在,气道:“叫你复习功课,你又跑到这里来,这里又不是戏院,有什么好玩的。”
马莉说:“我肚子痛。”马同志说:“你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肚子痛了?”马莉说:“我就是痛了。”回头冲涂医生说:“涂三江,我要挂水。”马同志急了,说:“涂医生你别听她,她说谎,她没有生病,她肚子不痛。”马莉说:“你怎么知道我不痛?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马同志说不过她,气得一转身出去了,边走边嘀咕:“我不管你了,随便你吧。”马同志走后,马莉也不说肚子痛了,她就坐在一边,仍然瞪着万里梅。我们知道这个女孩是一个女的万小三子,不好惹,都尽量不再去注意她,我心里急着等万里梅的下文,可万里梅偏偏闭上了嘴,不说话了,好像忘记了她刚才已经说到最关键的时刻了。
我想提醒她,又不大好开口。刘玉走的时候,我还嘴硬说,没有女人怎么啦。现在我知道没有女人的日子真的不怎么啦。我发现万里梅一直在偷偷地瞄着马莉,我估计是因为马莉在,她不想说,我就设法赶马莉走。我说:“马莉,你不上学吗?”马莉说:“你别找借口赶我走,我一走,万里梅又要给你介绍对象了。”马莉真是个小人精,她什么都知道,而且还一副无赖的样子,我们正拿马莉这个小孩没办法,另一个小孩裘奋英进来了,她趴在马莉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马莉愣了一愣,瞪了大家一眼,转身就走,裘奋英紧追在她背后也走了。
马莉走后,合作医疗站里安静了一会儿,我想这下万里梅该继续往下说了,可等了又等,万里梅还是不说,我实在忍不住了,就提醒万里梅:“你刚才说到哪里了?”万里梅却有点茫然地看了看我,答非所问地说:“奇怪了,这个小孩一进来,我就觉得胸口闷,气透不过来。”我赶紧给她听心脏,心脏好好的,没有什么异常,我说:“没什么,很正常。”万里梅不理我,只顾自己说:“这个小孩属什么?我跟她相克?”再也不提给我找对象的话题了。
我因此恨上了马莉。进进出出我看见她就扭过头去,我甚至还像女人那样朝她翻白眼。可让我生气的是,我越是不理她,她越是要来跟我套近乎,她像一个被我害死的冤魂追逐着我的脚后跟,我怎么甩也甩不掉。
从此马莉好像一直躲在什么地方守候着万里梅,万里梅一来她就出现了。可我也学乖了,把马莉挡在了门口,不让她进来。我闩上门,有人敲门我得问清楚了是谁才开门。马莉被我关在门外,就坐在台阶上反复地唱:“万泉河水,清又清,我编斗笠送红军。万泉河水,清又清,我编斗笠送红军。”我气得拉开门走了出来,马莉朝我翻个白眼,说:“你到底出来啦。”我说:“马莉,你吵得很,里边病人有意见。”马莉说:“谁有意见,是万里梅吗?”我赶紧说:“不是万里梅,不是万里梅。”马莉“嘿”的一声笑了,她大概终于玩够了,站起来说:“好了,不影响你了。”拍拍屁股走了。
我赶紧回来,告诉万里梅马莉走了,然后就眼巴巴地盯着万里梅的嘴,但盯着盯着,我发现万里梅不仅没有说话,连眼睛都闭上了,她脸色煞白,像死了似的。我惊慌失措地尖叫起来:“涂医生,涂医生!”万里梅竟然晕过去了。
马莉忙中添乱又跑来了,手里捏着一颗黑色的像药丸又不像药丸的东西,掐开了万里梅的嘴,硬要送进去。万里梅被她掐醒了,一睁眼就看见马莉举着一颗黑糊糊的东西叫她吃,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万里梅怕马莉如怕鬼,对马莉手里的东西,她不敢吃,又不敢不吃,眼巴巴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很生马莉的气,我说:“马莉,人命关天,你怎么拿人家的性命开玩笑?”马莉生气地说:“万泉和,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不跟她一般见识,我说:“马莉,你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好不好?”马莉说:“我不是小孩子,我长大了,我会做药。”我觉得马莉太荒唐,正想指责她,可我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因为万里梅又一次晕过去了,我猜想这一次她是被马莉的药吓晕过去的。合作医疗站里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