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过了一会儿,陆洁觉得身上发凉,这才记起来应该关窗户或者拉上窗帘。
室外的灯光从毫无遮拦的窗子里映进来,陆洁就看到她自己的身体象用过的敷料一样,摊开在那里,呈现着晦暗的白色。
陆洁想要盖住它,然而它被那高大圆润的重物挤压着,陆洁怎么也动弹不得。
刘医生的动作太猛太急了。静脉注射本来应该慢慢推的,他却把针头戳进去,一下子就推到了底。
高大圆润的重物翻滑下来了,陆洁终于能轻松地呼吸。
陆洁丝毫没有愉快的感觉,只是觉得下面有些疼。
簌簌簌,尤如老鼠在爬咬。那是刘医生在悄悄穿衣服。
“我给家里说了,在外面打牌。”刘医生嗫嚅着说,“一般我都不会过了十二点钟。也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吧。”
陆洁用被单裹着身子说:“我知道,我知道。”
“对不起,你瞧,我,我——”对方的声音里含着歉意。
“好了,你就回去吧。”陆洁不想再说什么。
于是,刘医生从窗子那儿又翻了出去,动作比钻进来时还要利索。
等刘医生一离开,陆洁立刻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一边用手指当牙刷,拼命地刷牙,一边吃力地想,要是有个淋浴器就好了,一定要好好洗一洗,一定要好好洗一洗
脸上似乎有汗,陆洁伸手抹了一把。那是泪,是从眼窝里无声无息地涌出来的泪水。
木窗吱吱呀呀地响,它象活了一般自己慢慢地移动着、移动着,终于完全打开。
陆洁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吃惊地张大了嘴,正呆呆地看着那个自己把自己打开来的木窗,忽然人影一闪,泽尔车从窗外翻了进来。
“陆,怎么样,我来了。”
泽尔车宽大的嘴角上挂着自豪的笑,他汗津津地站在那里,挎在腰间的长刀和装着苦荞酒的皮袋囊犹自在晃。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在泽尔车的肩上勾出一道晦暗的白色。不知怎么搞的,陆洁就想起了医生值班室那个透进路灯的窗子——那个刘医生翻进来又钻出去的窗子。
“泽尔车,酒,我想喝酒。”
陆洁靠过去,伸手去摘泽尔车挂在腰间的那个皮袋囊。
泽尔车握住了她的手。
“陆,你在发抖。”
陆洁没有说话,她咕咕噜噜地灌了一大口酒,呛得咳起来。
“陆,你哭了?”
陆洁用手背在眼窝处抹了抹,仰起头,又灌了一大口酒。
泽尔车伸手夺过酒袋,用目光探究地望着她。
“陆,你难受?什么事,告诉我——”
陆洁苦笑着摇摇头。
能告诉他什么呢?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呢?——这个善良而又单纯的吉玛男子。
他是信守诺言的,陆洁也应该兑现自己的承诺。
“泽尔车,来吧,我答应了你的——”
“不不不,陆,我不能要你,现在不能。”泽尔车坚决地摇着头。
“泽尔车——”
“陆,我们吉玛人从来不会勉强别人,也不会勉强自己。我来到你这里,已经向你表明,我会做到,也能做到。”
“对不起,你瞧,我,我——”
这话一脱口,陆洁就觉得似乎有些熟悉。对,想起来了,这是刘医生那天晚上离开值班室的时候,对陆洁说过的话。此时,陆洁又说给了泽尔车。
“别说了,陆。你真正想要我的时候,我会的。”
泽尔车露出硕大的牙齿笑了笑,然后就象来的时候那样,从窗子里又钻了出去。
这场面,也象是那天晚上在医生值班室发生过的那一幕。
然而,它们又是完全不同的,它们给陆洁留下的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泽尔车走后,陆洁终于沉沉地睡去。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亮。陆洁心里涌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快去看于潮白!不知道于潮白离开了没有?
陆洁迷迷糊糊地扑到木窗前,向外张望。她眼前看到的是一片在晨曦中展开的山野,与昨晚夜色中的那个山野相比,它们仿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木窗下的苎麻林明晰而坦荡,远处的树林和山坡也全都一览无余。
丝毫不用怀疑会有什么秘密隐匿在这片天地里,它简单而明了地告诉陆洁:黑走马不在了,骑马的人儿也已不在。
陆洁几乎是奔跑着,去敲响采尔珠的门。
“哦,陆,是你。这么早,睡得好吗,昨晚。”
采尔珠已经起来了,正在镜子前梳盘她的长发。晨光映在她的脸上,她显得慵懒而满足。
“前半夜没有睡好,老觉得外面有动静。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说这话的时候,陆洁盯着采尔珠的眼睛,似乎想从那里看出什么答案来。
“有动静么,陆?我们吉玛山,前半夜都不会安静的。”
采尔珠那黑玛瑙般的眼睛眯起来,于是,那笑意就显得很深。
陆洁坐了下来,她仿佛无意地环顾着四周。
烟头!在一个充做烟灰缸的木碗里,陆洁看到了香烟头。
那是“散花”烟。
不用说了,昨晚来的男人就是于潮白。
十一。穿裙礼上的舅舅们
〖HTH 〗札记五〖HTF 〗朋友们经常笑话我,说是我下巴上的胡子长得很象恩格斯。这话令我甚觉惭愧,如果一个人的智慧不象那位智者的话,徒有胡子的相象岂不是可笑而可悲么。
恩格斯在论述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时,说过这样一段话。“母亲做为自己子女的唯一确实可靠的亲长的这种最初的地位,便为她们,从而也为所有妇女保证了一种自那时以来她们再也没有占据过的崇高的社会地位。”到了吉玛山之后,我才切身体会到了这段话的意义。
在吉玛人这里,男人不娶,女人不嫁,做为配偶的当事人都居住在各自的母家,维系他们关系的不过是感情而已。倘若感情不复存在,双方便中止来住,彼此再无瓜葛。做为家庭的最重要的所属,子女与财产,都归于女方,男方没有任何支配的权力。
我觉得这里的男人和女人在感情的交往中,双方是相当平等的。然而,当男人失去了对自己子女和财产的支配权时,他在生活中的位置也就可想而知。
我时常陷入冥想,在大自然中,雄性与雌性的关系从来不曾有过恒定的形式,从来都是因类而异,因地而异,因时而异,万状纷呈,变动不居的。
有那样一种昆虫,雄虫完成交配之后就会死去,雌虫将受精卵产在雄虫的尸体中,以此做为营养,使后代得以成长。那种虫类是一次性交配的生物,毕其生于一爱,心无旁骛。
有那样一种鸟,雌雄相悦后,雌鸟便产卵育儿。雌鸟孵出后代,需要连续卧于卵上几十天,这样才能保持恒定的温度,使雏鸟得以孵出。在此期间,雄鸟忠贞不二,每日衔食哺喂雌鸟。可是,当它们的后代能翔飞自食之后,雄鸟便离巢而去,另觅新欢了。
人类呢?人类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一直是一种群婚动物。这种动物的性生理和性能力,都是与群婚相适配的。女性排卵,每月一次;男性排精,一亳升精液里竟有六千万以上的精虫。许多高等动物都有所谓的发情期,使它们的交配行为受到种种局限,而人类不论是男性或女性,都不存在这种限制。正是由于具有了这样强大的交配和生殖能力,加之智力的进化,人类才得以在恶劣的生存环境和激烈的生存竞争中繁衍下来。
我想,如果不是生产力的发展造成了私有财产的出现,人类的这种群婚形式是不会改变的。“一夫一妻制的产生是由于,大量财富集中于一人之手,而且是男子之手,而且这种财富必须传给这一男子的子女”。这种婚姻制度的明显目的就是生育确凿无疑的出自一定父亲的子女,而确定出生自一定父亲之必要,是因为子女将来要以亲生的继承人的资格继承他们父亲的财产。
特定的社会制度产生了与之相适应的社会道德,产生了与之相适应的法律制度。
你结婚了,你就是与对方与社会缔结了一种合同,一种契约,承诺担负起维持家庭抚养子女的责任和义务。我想,群婚状态下的人们是不会对男女之情寻求所谓“专一”或者“忠诚”的,这种要求应该是一夫一妻制出现之后的事。
人们不懈地寻求“永恒的爱情”,恰恰证明了它的虚幻,人们热烈地讴歌“始终不渝的忠诚”,恰恰印证了此举的不易。它们并非是那种依据人类的本能就可以顺顺当当地做到的事情,而是必须以压抑和牺牲人类的某些本能做为代价,才可能实现的。
我想,其实人类的爱情不过是基于性生理基础之上的性幻觉和性想象罢了,这一点我们只要观察一下人的发育过程,就不难明白。人在童年时期,性腺尚未发育,那时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产生不了性的意识,于是,便也无所谓爱情。爱情是随着身体的性发育渐趋成熟而产生的,青春期的到来带来了美妙的青春期幻想,那就是爱情的初始。人类特有的思维能力给那种性幻觉和性想象涂上了绚丽的审美色彩,于是它便进入了音乐、雕塑、绘画、文学和其它各门类的艺术。唯其如此,人类的性行为方式才超出了一般动物单纯的性交活动,而有了特异的升华。
然而,究其实质,它仍旧不过是基于性生理基础之上的性幻觉和性想象。
好了,我们应该看清楚了:期望一种感觉、一种幻觉、一种想象,可以一成不变,可以永远存在,是多么荒谬可笑。
实际上,经历过火热爱情而后建立了家庭的大多数男女,在经过多年的家庭生活之后,已经不知不觉地转变成了彼此生活的合作者与陪伴者。
完全依赖爱情而建立起来的家庭并非是最稳固的,期望通过家庭这种形式来实现永恒爱情的人,往往会大失所望。从社会的角度来看,每一个家庭不过是一个经济组织,它要保障家庭成员的生存发展和家庭后代的产生延续,以使整个社会稳定和发展。社会关注和要求的是缔结合同的双方信守合同,以保障家庭的稳定从而保障社会的稳定。也就是说,它向每个家庭成员要求的更多的是责任和义务。
一方面是基于性本能的个人的感情,这是个不稳定的变数;另一方面是基于社会整体利益的社会的要求,这是个不变的常数。这对难以化解的矛盾,必然会给人带来无数的烦恼和痛苦。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特定的民族特定的时代特定的社会的产物。当我审视和鉴定我自己的时候,我得出了如下的结论:我所在的这个民族,有着五千年的文明史,它很早就从母系社会蜕变而出,形成了日益完整的夫权制社会。在这个社会里,女人的一生是从属于男人的,男人用聘礼的形式买来了女人,女人做为男人的性工具,她的终极目的就是生育属于男人的后代。就象猪马牛羊越多,标志着一个男人越富足一样,女人和孩子的数量也是一个男人富裕的标志。于是,越富裕越有地位的男人,就越要多娶女人多生孩子。
与此相适应的社会道德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三从四德”,是那部女人必读的经典《女儿经》里所提出的各种要求
我所处于的这个时代,实行“真正的”一夫一妻制仅仅五十年。也就是说,这个制度不过是从二十世纪中叶才刚刚开始。在此之前,男人娶妾纳小是很正常的、被法律所认可的行为。
然而,时代毕竟变了,随着女性日益广泛地参与经济生活和政治生活,女性终于开始争得了与男性平等的地位,“男女平等”的口号已经写在了法律的旗帜之上。
可是,传统的道德文化依然根深蒂固,即使在标榜着男女平等的一夫一妻制家庭里,仍旧处处遗留着夫权思想的残余。我是一个男人,那是我的房子和钱,那是我的老婆,那是我的孩子他通常要随我的姓
当我闭目沉思的时候,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我自己。和周围大多数的男人一样,在少年时代他们浪漫地憧憬过爱情,在青年时代他们热烈地追求过爱情,进入中年之后,爱的潮水在家的港湾里已经平稳舒缓波澜不惊。于是,他们渴望港外的汹涌,有机会就可能出港去探奇求险,但是在一番汹涌之后,他们还会回来享受港湾里的那份安稳平静。他们有了驾驭风浪驾驭自己的能力,不会轻易地翻船。他们有了对于社会规则的洞悉,不愿受到那些规则的惩罚使自己损失太多。
他们中有些人或许会在某次出港之后一去不返,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