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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足道:「是,是極。」腳戶道:「是什麼?」文魁道:「咳!就是我的老婆,被他搶去了。」腳戶也連連頓足道:「咳,可惜那樣個俊俏堂客,這幾天被喬武舉揉擦壞了。」
文魁蹙著眉頭,又問道:「這喬武舉是怎麼個樣子?」腳戶道:「是個高大身材,圓眼眼睛,有二十七八歲,眉臉上帶些凶狠氣。」文魁道:「越發是了。不知他這武舉是真是假?
「腳戶道:「怎麼不真?富安莊兒上還算他是有錢有勢的紳衿哩。」文魁聽罷,只急的抓耳撓腮道:「你快同我回去,稟報本縣文武官拿伲易远喽嗟闹x你。」腳戶道:「不是這樣說,事要往穩妥裡做。天下相同的人甚多,你驟然稟報了官,萬一不是,這誣良為盜的罪,你到有限,我卻難說。就是官府從輕饒放了我,喬武舉也斷斷不依我。」文魁道:「地方和他的功名俱相同也罷了,那有個男女的面貌,並身上的衣服處處皆同?不是喬武舉和我家女人,是那個?快快的同我去來!」腳戶道:「只因你性兒太急,好做人不做的事,家裡就弄出奇巧故典來。現吃著恁般大虧,不想還是這樣冒失。」文魁道:「依你便怎麼?」腳戶道:「依我的主意,你同我先到那邊看看,若不是強盜,除腳價之外,你送我三兩銀子,這往返也是幾天路程。若果然是強盜,你送我二十兩,我才去哩。」文魁道:「就再多些,我也願意。只是這喬倮Γ狡溟g反亂起來,不是我被他打壞,就是他逃跑了。況他是開賭場的人家,手下豈洠讉硬漢子?且我素未來過,門上人也不著我入去。」腳戶道:「他家日夜大開著門頑錢,那一個人不去?你若認真他是大盜,同場的人就要拿他。六七百人家的地方,你道洠醴N?就是本處鄉保聞知,那一個敢輕放他!何況又有我幫著你。
你只到富安莊兒問問,那一個不服我和家兄的拳棒!那一個不叫聲周大哥,週二哥!」文魁聽了這許多話,說道:「我就和你去,只是此事全要借仗於你。」那腳戶拍著胸脯道:「都交在我身上。」
兩人說明,同回夏邑縣。到了一處村落,果然有四五百家人家。走入了街頭,文魁道:「我這行李該安放何處?」腳戶道:「我同你寄放在人家鋪子裡,要緊的枺髂銕г谏砩稀!
文魁道:「到也罷了。」隨即寄放了行李,身上帶了銀子,腳戶也安頓了牲口。兩人走到一家門首,見院中坐著幾個婦人,不敢入去。腳戶道:「有我領著,還怕什麼?」從這一家人去,彎彎曲曲,都是人家,有許多門戶。文魁有些心跳起來,要回去。腳戶道:「幾步兒就是了,回去怎麼?」又走了一處院落,方看見一座大門,原來四面都是小房子圍著。內中出入的人甚多,到也洠藛査D_戶道:「這就是了,快跟我來。」文魁道:「我心上好怕呀!」腳戶道:「頑錢的出入不斷,人都不怕,只你就怕了?」文魁不敢入去,腳戶拉他到了二門內,見房子院子越發大了。有幾個人走過來問道:「這小廝身上有多少?」腳戶笑道:「大要有三百上下。」那幾個人便將文魁捉拿。文魁叫喊起來,眾人道:「這個地方,殺一萬人也洠斯埽
「猛聽得一人說道:「總管吩咐,著將這個人綁入去哩!」眾人把文魁綁入第四層大廳內,見正面床上坐著一人,正是喬武舉,兩傍帶刀劍的無數。眾人著他跪下,文魁只得跪在下面。
只見喬武舉道:「這不是柏葉村那姓朱的麼?你來此做何事?
「文魁那裡敢說是拿他,只得說尋訪妻子。喬大雄問道:「他身上有多少?」只見那腳戶跪下稟道:「大約有三百上下。」
大雄道:「取上來!」眾人從文魁身上搜出。大雄吩咐著管庫的,按三七分與腳戶,又向文魁道:「你老婆我收用了,到還是個伶牙俐齒的女人,我心上著實愛他。你日前說他的腳是有講究的,果然包的好。我今把他立了第三位夫人,寵出諸夫人之上。也算你癡心,尋他一番。著你見見,你就死去也歇心。
「吩咐請三夫人來。閒人退去,左右止留下七八個人。
不多時,殷氏出來,打扮的花明柳媚,極艷麗的衣裙,看見了文魁,滿面通紅。文魁此時,又羞又氣,不好抬頭。喬大雄讓殷氏坐,殷氏見文魁跪在下面,未免十數年的好夫妻,哭亦不敢,笑亦不忍,只得勉強坐在床邊。大雄問文魁道:「你看見了麼?」文魁含愧應道:「看見了。」雄吩咐左右道:「收拾了去!」大凡贇⑷酥^之「收拾」,殷氏忍不住求情道:「乞將軍留他一條性命,也算他遠來一常」說罷,有些欲哭不敢的光景。大雄哈哈大笑道:「你到底還是舊情不斷。但此人放他回去,必壞我們大事;留在此地,與你又有嫌疑。也罷,著他到後面廚房內,與孩兒們燒火效力去罷。」文魁此時欲苟全性命,只得隨眾去了。正是:一逢知己一途妻,同是相逢際遇非。
乃弟款端賓客位,劣兄縮首做烏龜。
第二十九回返虞城痛惜親骨肉回懷慶欣遇舊知交
詞曰:
枝上流鶯和淚聞,新啼痕間舊啼痕。一春魚雁無消息,千里關山勞夢魂。
無聊賴,對芳樽,安排腸斷耐黃昏。片言驚報天涯外,喜得恩公已到門。
右眨耳p鴣天》
且說林桂芳將各項交代清楚,擇了吉日起身,朱文煒歡歡喜喜跟了赴任。一入了河南地界,便向林岱商議,言:「懷慶在省城西北,歸德在省城正南,相去各三百餘里,兄弟意見,想要分間回家看望,不知哥哥以為何如?」林岱道:「論起來最屬便當,但老弟一路同來,上任又是家父大喜事,今半路別去,著家父豈不怪你重家鄉薄友誼麼!況家父還要先到省城,才赴新任,家眷也無人照管,不如我與老弟先同家眷到懷慶,俟家父上任後,我同老弟去虞城縣,何如?令兄若有不端的舉動,也不在刻下這幾日。」朱文煒聽了,不好過於執滯,只得同去懷慶,耐心等候。過了幾天,林桂芳到任,請事俱畢。林岱替文煒陳說要回虞城縣探家,桂芳道:「這是情理上應該速去的。今日天氣尚早,著他今日起身。你與他帶上一千兩銀子,著兩個家人,四個兵,送他去安頓住,教他來與我辦事。守著老婆,學不出人來。」林岱道:「孩兒也要同他去走遭,往返不過八九天即回。若他令兄有可惡處,也好與朱兄弟做個幫手。
「桂芳連連點頭道:「著,著,若那狗娘養的把朱相公家女人嫁了別家,你可拿我的名帖,親到虞城縣衙門,將這奴才的萬惡詳細和縣官說知,務必拿他去夾三夾棒,追問下落,並田產銀錢。若是被文魁家兩口子害了性命,就著他兩口子抵償。若縣官不認真辦理,你和他說,我就敘明前後情由,連他也參奏了,他不要看得我們武官太無能。你就同他去罷!他家中若有耽延,你可先回。」林岱告知文煒,文煒大喜,親到桂芳前千恩萬謝,嚴氏又青林岱暗中帶了五百兩,到虞城縣送文煒。
兩人同段崭S了家人兵丁,一路騎馬行來,過了歸德,一直向虞城急趨。遠遠的看見柏葉村,把一個文煒急的恨不一步飛去。及至看見了自己的家門,心上又亂跳起來。到門前下了馬,讓林岱先入去,自己後隨。剛走入大門,只見二門內出來個人問道:「是那裡來的?」又看見文煒、段諆扇耍篌@道:「原來朱二相公、段大哥,都還在麼?」文煒認的是本村謝監生家家人,問道:「你來我家做什麼?」那人笑道:「兩月前,這房子還是二相公家的,如今令兄賣與我們主人了。」
文煒驚慌道:「搬到那裡去了?」那人道:「搬到大井巷,吳餅鋪對門兒。」文煒也顧不得讓林岱先行,自己大一步小一步的千百萬奔。街上有許多熟識問他,他總是飛走。走到吳餅鋪對門房外,往內一看,見李必壽家女人在院中洗衣服。走入院中,李必壽家大驚失色,喊叫他男人道:「快出來,二相公回來了!」李必壽跑出來,見文煒同段眨指S多人並馬匹,把眼到直瞪了,一句也說不出。文煒忙問道:「家眷都在何處?
大相公在那裡?為何止是你夫妻兩個在此?」李必壽見問,方才上前叩頭,說道:「大相公數日前,帶了三百多銀子出門去,說要往四川尋找二相公。小人說昨年大相公回家,說二相公和段赵诖ń校胁缓玫脑挘觞N又去找尋?大相公說:』放屁,你少胡說!』與小人留下十兩銀子。家眷話,容小人再稟。
相公且同眾位客人到上房中坐。」說罷,眼裡有些要墮淚的光景。
文煒心緒如焚,連忙同林岱到上房,見地下止有一張桌子,放著酒壺一把,幾件盤碗之類,還有兩三把破椅子,此外一無所有。忙向必壽:「你快說家眷話!」必壽道:「還求相公恕小人無罪,小人才敢直說。」段沾蠛鹊溃骸改阒灰渚湔f實話就是了,有什麼恕罪不恕罪哩!」必壽道:「大相公回家後,一入門便大哭說,老主人病故,二相公同段赵诖ń怙L波,主僕俱死。」文煒道:「想是你二主母認為真話,嫁人去了麼?
「必壽道:「並未嫁人。大相公屢次著大主母勸二主母改嫁,二主母誓死不從。後來大相公將本村地土盡情出賣,得價銀八百八十兩,是小人經手兌來。又將住房賣與本村謝監生,價銀二百二十兩。從四川帶來大要二千兩。家中所有器物也賣了,小人不知數目。聽得小人老婆常說,有個要去山枺〉囊馑肌
三月初八九前後,在張四胖子家賭錢,輸與山枺嘀莞畣涛渑e現銀六百七十兩。到十一日午,大相公又去頑錢,吩咐小人今晚有人來搶親,你可專在門前等候,不必害怕,不可阻當。小人也不解是何原故。到三更時候,喬武舉帶了五六十人,竟來搶親。」文煒聽了,渾身亂抖起來,段盏溃骸笓屓チ藳'有?
到底要搶誰?這話說的有許多含糊露空處。」李必壽不由的悲噎起來。林岱道:「你且不必悲傷,只管快快的直說。」必壽又道:「不想喬武舉是個大盜,一入門,先將小人捆綁,次將家中銀錢器物洗刷一空。小人彼時在昏懀H,曾看見將頂轎子抬出去。到次日天明,大主母、二主母都不見了,想是俱被偃藫屓ァ!
文煒聽到此處,一腳跌翻在地下,不省人事。林岱同眾人攙扶叫喚好半晌,方才回過氣來,喉嚨中哽咽作聲。林岱道:「不怕了。」轉刻,文煒放聲大哭起來,林岱在傍勸解。段諉柪畋貕鄣溃骸冈觞N我家女人也不見?」必壽道:「也是那日晚上不知去向。」段章犃耍P髮倒豎,大怒道:「別人都被搶去,止你家兩口子都在!」手起一拳,將李必壽打的鼻口流血;趕上去又是幾腳,眾兵丁拉開。段沾蠼械溃骸付喙槐乜蘖耍⊙垡姷乃c大相公那肏娘偻ㄍ鞅祝瑢⒍髂附倘思覔屓ァ煽谧淤u了房子、地土,帶上銀子,遠奔他鄉,卻又虛張聲勢,說是強盜劫奪,防備我們後患,不知與了這賣主的奴才多少銀子,留下他替肏娘僦帷V粚⑺蚱迌蓚帶回衙門中,嚴刑追問,不怕他不說出實情。」李必壽家老婆跑來在窗外大嚷道:「我男人句句都是實話,怎麼到打起來了!」
段盏溃骸肝疫要打你這大膽淫婦奴才!為什麼不搶著你去?
「說罷,撲出去就打。林岱道:「段總管不必動手,聽我說。
這樣一件大盜案,豈有個地方上人洠б娐劦模恐挥脤⑧徖锶说日垘讉來一問,真假自然明白。」李必壽道:「這位爺說的是,我此刻就去請來。」段盏溃骸改沩槺闾幼吡肆T?我同你去!
「
兩人一齊出門。不多時,到領來一百餘人。原來人都知道文煒死在川江,今日聽見回來,又是一件奇事,因此就有這許多人。林岱拉了文煒到院中,眾人有大半認得文煒的,各舉手慰勞。文煒向眾人一揖,然後問道:「敢問寒家何以一敗至此?
懇求詳告。」眾人道:「令兄輸與姓喬的六百多銀子,這是闔村人都知道的。後來令兄到袁鬼廝店中,與姓喬的說話,將六百銀子又拿回家去,這也有人見過的。不知怎麼到三月十一日夜半,被贀尳僖豢铡5诙赵玳g,親眼還看見李必壽在庭柱上綁著,我們大家才解放了他。令兄氣極,一頭碰在門上,幾乎碰死。又知道洠Я巳齻婦人,喬武舉也不知去向。令兄現有呈狀在本縣告他明火劫財,搶去內眷,刻下還在嚴拿。令兄數日前還在這裡,近日不知那裡去了。但他屢次向我們說,二相公同段大哥死在川江,怎麼又回來了?」林岱將文煒在四川,並自己的事,詳細說了一遍。眾人聽了,無不唾罵,都說:「朱文魁是人中豬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