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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个月,可能是王越灵把云峰到了广州的事情告诉了德仔,然后这个消息就在同学中间传开了。云峰某天上班,正在和一个到办事处谈业务的客户公司的娃在里间吹牛乱摆,突然收到个电话。他一接,大傻那口陕西话就在里面开骂了,说了一大堆云峰狗日不地道,从西安走了竟然没告诉他。云峰只好赔笑脸,撒谎说本来以为是出差,没想到来了就回不去了。
说起大傻,这里要插一句,比较搞笑。他娃自从早早结婚后就变得有点家庭妇男,也有可能是因为调到市局机关坐办公室,和老妈并肩作战了,言行举止这些就收敛了很多,从此当年的猛男就一去不复返。他娃在办公室呆着成天摸皮擦痒,没事干就喜欢到处给同学朋友打电话乱片,后来竟然就逐渐成了“信息中心”。哪个同学没消息了你只管打电话问他,他绝对能给你打听出来。打听出来还不算完,他娃还要一一通知“谁谁谁又调到哪里去了,谁谁谁又失恋了,谁谁谁又养了条狗昨天把人给咬了”乱七八糟的。幸好我毕业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否则老子绝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哈哈。
半个小时后云峰送走客户的那娃,刚回里间来,电话就开始被连番轰炸了。最先是德仔,一来就贼豁豁地笑“嘿嘿,看不出来看不出来,李助理以后要多关照啦”
然后是守哥“我操兄弟混的不错啊!啥时候哥们儿来广州,你可得大鱼大肉伺候舒服了”
接着又是胖子“我操你丫消失快一年了,是不是把哥们儿忘了?有机会我帮你活动活动,争取调到北京总公司,咱俩哥们儿谁跟谁啊?”(太他妈虚伪了)
然后我“你丫没事要多体检一下,我操听说广州那边挺猛的,记住要随时带套,东西是自己的,整烂了别人是不赔的”
然后张俊“云峰,祝贺你!你也挺不容易的,一定要好好干啊。我如果有机会到广州出差一定来看看你和冰山,给你们捎兰州的白兰瓜”(你看看,怪不得女生都喜欢张俊,妈的硬是就和我们那帮烂人不一样)
最后快下班的时候,程璐的电话才打过来“不好意思啊云峰,我一直不知道你来广州了,现在才给你电话呵呵你说那里去了,我工作挺忙的生活还习惯就好,这边气候是和北方差别很大”
最后云峰想想,妈的干脆请在广州的同学聚一次算了,免得一个个的见面。而且说老实话大家分开一年多了,心里面其实也真的很想赶快见见的。然后在电话里给程璐说了,又给王越灵和德仔打电话,约好周末在海珠的那个“三秦故地”吃饭(就是刚来广州时老蒋带他去的那里)。德仔虾子一如既往的在电话里唧唧歪歪,说什么他从珠海过来太远,他感冒了要晕车,云峰毛了“我操你丫到底来不来?”德仔马上馅笑“来,来,肯定来!嘿嘿”
第二天,下午5 点过的时候,老蒋突然钻到了办事处,色迷迷地和高璇小唐乱片一阵后,看了看表,说6 点了,让她们两个下班了。
等两个女孩子走后,老蒋对云峰说“云峰,晚上有饭局”云峰说“嗯,现在走?”老蒋却没动,反而坐了下来,给云峰发烟,然后自己也点上,看着他说“云峰你来广州都有大半年了,还习惯吧?”
云峰愣了一下,说“还行怎么了?”
“嗯,这个我知道你是聪明人,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肯定怀疑办事处的业务有些问题,是吧?”
云峰看着老蒋,没说话。他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老蒋吐出一口烟,慢慢地说“办事处就那么多业务,我们只有那么多配额那么多货。要一直玩下去,要让西安那些老大吃饱,不可能就这样玩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云峰揣摩着,轻轻点了下头。
老蒋顿了一会儿,说“我晚上带你去吃饭。然后还有工作。你记住,不管你看到什么,有什么想法,都不要当场说出来不过我相信你是聪明人,你不会那么傻的”
他们晚上开车去了顺德郊外,一家非常豪华清雅的馆子。包间里面,坐了四五个人。老蒋挨着介绍,海关的谁谁,边检的谁谁,公+ 安的谁谁,还有个穿武+ 警制服的,某中队的副政委。云峰一走进这家包间,心里面就是如临大敌一样的提到了12分的精神。他暗暗一想,就明白了:这些人都是和边防有关系的。
吃喝的还算热闹,但是没喝多少酒,还有碗筷是空的,应该还有人来。
过了一个多小时,又进来了两个人,一个穿着黑西装没打领带,一副社团人士的样子;另外一个戴眼镜的,大家都喊他X 总,应该是个老板。两个人来了大家才开始真正的喝酒。过了一阵,吃喝的差不多了,还不到9 点钟,X 总说“老地方吧”。
然后一群人出来,上车,回了广州市区,去了白云山那边一家。这里不是一般地方,据我所知这里的MM几乎都是兼职的。在外面玩过的都知道,越是兼职的多,地方越高档。云峰挑了个长相清纯的MM。 这女孩子在床上说自己当过空姐,现在在中大读书,谁他妈知道是不是真的。云峰在心里面说:管他的,没准这是唯一有机会日空姐呢(世事难料,呵呵,1 年以后估计他就不会这样想了)
弄完了出来,门外有专门的服务生小姐等着,把云峰带到一个小休息厅。里面没有人,只有那个吃饭时的黑西装“社团人士”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他向云峰笑笑,用广式普通话说“我姓范,应该比你年龄大,你叫我范哥好了老蒋已经给我说过你了,以后如果有机会,还请多关照”云峰也点点头,两个人开始抽烟。
过了一会儿老蒋出来了,范哥站起来说“玩的还愉快吧?”老蒋点下头,淫笑几声,然后把车钥匙扔给范哥。范哥不动声色地就出去了,过了10分钟后回来把车钥匙还给老蒋,说“好了”
广州的初秋深夜,仍然很闷热。老白云机场旁边的大件路,老蒋慢慢地开着车,没有说话。云峰坐在副驾上,也没说话。他在等老蒋先开口。
到了一个路上没车的寂静地段,老蒋把车停了,把大灯关掉。然后下车打开后备箱,拎了一个大服装袋回到驾驶座上。就着昏暗的路灯,云峰看到服装袋里面全是一捆一捆的钱。他有点惊讶,但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这是刚才范哥放进去的。
老蒋点上烟,慢慢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了西安那边,有人在向北京总公司整材料打报告云峰,你要相信我,我把你拖进来,绝对不是害你。我走了以后,在广州就只有你一个人,你如果要想在这边继续混下去,不这样搞是不行的。我这次带你来,就是带着你见下这些人,以后你自己才能玩下去”
云峰听老蒋慢慢说着,终于完全明白了:广州办事处的成立,从第一天开始,就不是西安公司里班子决定的。而是有一个公司已经内退的副总,叫老苏,他通过一些特殊关系,利用公司的名义在西安拿到的那几个进口专营权。然后取得公司班子的默许,让早年给自己当过司机的老蒋到广州去管这个办事处。广州办事处的表面业务,就是靠那几个进口专营权,在广州倒买倒卖一些东西,然后每个月给西安交利润。那时候的中国XX器材公司系统,整个系统其实都不是很有钱,在本系统里面是相当穷的单位。既然每个月能够有个7 、8 万,甚至10来万的额外收入,搞搞小金库,给职工发点奖金,另外班子成员每人再分点,也是相当不错的一个外水了。所以西安那边就明知是有点违规的,但是还是一直默许甚至支持这个广州办事处的存在。
但是内退的副总老苏,他搞这几个进口专营权可不是只为了公司,不然他是傻的?那他妈他自己什么都得不到。所以这个办事处每月向公司交的利润,仅仅只是表面上的东西。剩下的就是云峰自定义的那“第三层”的玩意儿,老蒋每个月要向老苏交不少钱,另外逢年过节还要私自向公司里的班子成员每人送一些钱。这部分钱其实才是广州办事处能够一直这么存在的根本原因。不然为了每个月给公司增加7 、8 万账外收入就背上“违规经营”的帽子,公司班子可没人会这么傻。
老蒋每月要私自向西安那边交多少钱?他没有告诉云峰。但是云峰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这部分钱是怎么来的?那些进口专营权的东西,只要是专营,就绝对会有走私,更何况这他妈是在广东。今天晚上“活动”的这些人,都是这个“产业链”里面的一员。有人给钱,有人收钱。那个X 总是香港人,一直在广东这边做这些东西的生意。基本上可以说,当时在广东能买到的通讯和监控这些方面的进口商品,至少有一半都是从他那里出来的。他的东西几乎100%都是走私。(那个范哥是社团人士,X 总的Partner ,具体负责“业务”的)X 总既然玩的这么大,仅仅只靠今天晚上“活动”的那些穿制服的朋友是罩不住他的。那些人最多只能保证范哥手下的小弟能平安把东西运进来。但是你要在广东正儿八经地卖,正南旗北的“全国销售”,没有“牌子”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否则就只有永远混小走私,永远赚点血水钱。当时在广东,手里有“牌子”的不只一家,据云峰知道至少都有七八家(有一半都是和本系统有关的单位)。但是老蒋最大胆,只有他敢这样玩:他利用进口专营权,给X 总的东西“贴标签”,这些东西就变成来路正当的了,“贴”一次X 总给他分一次成。就这么简单,每月私自向西安交的那笔数目不小的钱就是这么来的。那老苏知不知道老蒋在广州这边这样玩?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最有可能的就是睁只眼闭只眼。钱多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封口。
这样玩了好几年,云峰也不知道老蒋总共赚了多少黑钱,反正应该是一个相当骇人的数字。到了99年夏天,云峰来了广州将近半年的时候,西安公司班子发生了一些变动。和所有国营单位的人事变动一样,整你妈的鸡飞狗跳的。老苏在西安有点紧张,老蒋在广州这边却傻乎乎的没有嗅到紧张气氛,和老苏也没有沟通好。反正最后就是西安那边整的有点黄起了,有人在向北京总公司寄材料。
老蒋看着云峰,慢慢地说“我周末就回西安了说是让老子回去给班子汇报一下工作。贼你妈啊,不过应该问题不大但是我是不可能再回广州来了,以后这边,就你一个人了”
云峰想了好一下,说“那公司会不会把我也调回去?”
“不会!”老蒋很肯定地说“我问过老苏了,他的意思是不会放弃这个办事处,把你也调回去这边就没人了再说派谁来?没人愿意来。你个娃难道还想回西安去继续混仓库?”
云峰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老蒋把那个服装袋打开,数出10小沓钱,应该是10万,递给云峰“这钱你拿着,不然我走了后你在这边没法继续玩,老苏也会怪我没把屁股擦干净”
第二天上班,老蒋一直没有来。云峰一直在办公室呆坐,一枝接一枝地抽烟,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高璇好几次进来没话找话,云峰理都不想理她。
快下班的时候,老蒋打了个电话过来,告诉云峰晚上活动。然后晚上带着云峰,和X 总单独吃了一次饭。算是正式地给X 总介绍了一下云峰。X 总做到这么大的生意,其实很会做人的。他娃一个劲地说着“遗憾遗憾,以后如果你们那边理顺了,我们再联系。来日方长嘛,钱是赚不完的”
老蒋周五下午就走了,云峰还到机场去送了他。他只拎了一个公文包,其他啥都没带。云峰有点疑惑他在广州呆了4 、5 年,怎么会一点行李都没有。老蒋笑“啥行李啊都是累赘,我早处理了。有钱了啥都可以不要,你以后多半也会这样想的。”云峰问他回西安了是不是就离开公司了。老蒋沉吟了一下“看吧,看最后咋处理如果没啥事我可能会和朋友去铜川买俩煤矿玩玩”
送走老蒋后,云峰站在候机楼大厅里,发了阵呆。他不知道该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怎么样,两眼无神地看着大厅里穿梭不息的旅客。大家读到这里,可能心里面都在浮现一个词:“命运未卜”。是啊,的确是这样。我和云峰,我们两个是在当年的大学同学里面,毕业后的改变最大的两个人,也可以说是成长最快的两个人。如果时间没有算错的话,我这个时候应该正坐在北京五棵松的安易公司6 楼办公室里,兴奋地对着15寸球面显示器开始真正的“第一份工作”;而云峰,正穿着一身Y 西装打着Y 金利来领带,两眼无神地站在白云机场的候机厅里发呆
回到城里后,6 点过了。云峰回办事处看了看,两个女孩子都已经下班,门也锁好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