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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主,请上当-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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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庭蛟见她蒙得严实,也便唤了陈忠进来替自己着衣,陈忠轻手轻脚,他吃不准这位皇后的斤量,生怕吵着她。要说这帝王心也当真难测,说他不眷这位文煦皇后吧,也不见他亲近其他女人,甚至册立后妃的日子也歇在昭华殿里。

    要说他眷着这皇后吧,刚一登基,立刻就狠抽殷家赋税,这明眼人都知道是在打压殷家了。

    他瞟了一眼榻上,那纱帐捂得严,他只能隐约看到半枕青丝。

    及至卯时末,正值退朝,殷逐离难得生了次好意,就命昭华殿的宫女天心端了盅甜汤给沈庭蛟送去,岂不料这一送,就送出了祸端。




第六十章:翻不尽的底牌

    那时候殷逐离在昭华殿前园的树上攀折一枝梅花,远远就见张青风一样奔进宫中。殷逐离颇为意外——往日从不曾见他这般失措。

    “母妃!”他老远也看见了梅树上的殷逐离,“快走!”

    殷逐离从树上跳下来,拍去衣上落雪,还不忘用他的衣襟蹭去手上尘泥:“张统领,好久不见,何事如此慌张?”

    张青也不顾得许多,扯了她便往后园走:“傅太傅带了人过来,母妃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

    殷逐离一头雾水:“傅朝英要造反?”

    见她不慌不忙,张青急得跳脚:“母妃,今日天心往父皇御书房送了一盅甜汤,父皇饮后即昏迷不醒,整个御医苑的人都被惊动了。现今何太后已经赶了过去,傅太傅已经调集人前来拿你了!”

    殷逐离以发间玉钗搔了搔头,神色淡然:“可是我这一跑,即使不被他抓到,也成钦犯了不是么?张青,我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

    张青顿足:“母妃,父皇一片苦心,你是真不懂么?”

    殷逐离拍拍他的肩:“不急不急,天塌下来也是傅朝英先顶着,他比我们都高,哈哈。”

    张青还欲再言,那边傅朝英果然带了几队御林军过来。虽然张青现在是御林军统领,但长安的兵马仍然在他手上,将带兵,没有一段时间,适应不了。

    张青也不含糊,转身就拔了腰刀,平时守护昭华殿的几十个卫士俱都举枪戒备,殷逐离负手站在庭中,寒梅开了满园,落英蹁跹而落,风起人如仙。

    “张青!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想造反?”傅朝英声音冰冷却威严,整个长安城的兵马都在他手里,他是有资格威严的。

    倒是殷逐离声音含笑:“这是干什么?都收起来。”

    张青声音低沉却坚决:“母妃,父皇有令,哪怕是我们全部牺牲,也必须保得你平安。”

    殷逐离状似慈爱地摸摸他的头,摸得全场人满脸黑线,她声音倒是洪亮:“傅大人是当朝太傅,又总管长安兵马,现今天子莫名中毒,他来拿人审讯也是应该。”

    张青急切:“母妃!倘若落在他们手上,你焉有命在?他们不会让你等到父皇醒来!”

    殷逐离笑意不减:“我若逃走,大家一块没命。我若束手就擒,你们还能活着。”

    周围十数人闻言都是一阵激动,张青神色坚决:“张青宁肯与他拼命,死在母妃前面,我也有脸面对父皇!”

    殷逐离转头看他,不由赞叹:“好孩子,那你上吧。”

    张青持刀,果是欲上前,冷不防身后殷逐离一个手刀过去,他应声而倒。周围人一阵慌乱,殷逐离神色严肃:“看看都成什么样子,把刀放下!”

    失了头领,他们也不知该听谁,虽握着刀,却不再有方才拼死一战的锐利杀气。殷逐离缓步走近傅朝英,见远方何简同何太后一并行了过来,她神色寡淡:“傅大人,走吧。”

    傅朝英以探究的目光打量她,她笑意渐深:“傅大人是否在想殷某为何有恃无恐?”

    傅朝英咳嗽一声,转了转拇指上的班指,轻声道:“带走。”

    殷逐离被投入大牢,依着何太后的意思,就是立刻处死。倒是何简道出疑虑:“太后娘娘,微臣浅见,文煦皇后并不是束手待毙的人,她必然留了后手。若是冒然杀害,只怕……”

    何太后便有些心烦:“就是因为你们诸般犹豫,方才让她活到今日。这种人狡诈多智,必难安分。”

    何简见她神色,不敢再言,傅朝英却颇为赞同何简的意见:“我先去大牢见见她,这个人不可小视。”

    何简点头:“我与太傅同去。”

    殷逐离在牢里还成,长安城各大小官吏谁没得过她的好处,危急关头虽然帮不上忙,但明里暗里总会顾着点,没良心的人毕竟是少数。

    牢房是单间,靠墙放着恭桶,旁边铺着稻草,殷逐离在稻草上坐了一阵,她也不急,捡了个木碳在地上画九宫格。

    狱卒都知道这位殷大当家——如今的文煦皇后,一生能见得几回?是以都拥在栏边瞧她,牢头将诸人都赶散了,却也是疑惑:“娘娘自己能跟自己玩九宫格?”

    殷逐离语态玩味:“我没有自娱自乐的习惯,”她抬头朝那牢头浅笑,“不过我一向有运气,要不了多久,会有贵人来陪我玩九宫格的。”

    牢头望了她数眼,富贵城的殷大当家,大荥国商,文煦皇后,他心中有些感慨,上头已经传下信来,这位皇后,命不久矣。

    过不多时,果然有狱卒来报——何相同太傅前来探监。牢头赶紧打起精神出迎,殷逐离九宫格堪堪画好,牢门打开,她抬头望傅朝英,抬手相邀:“太傅,要来一局吗?”

    傅朝英目光如炬,他也疑心殷逐离虚张声势,若是被空城计所骗,他脸无处搁。但是他见过殷逐离的手段,如果说这是一场叶子戏,她就有翻不尽的底牌。是以对她,傅朝英一直觉得这样直接的擒杀不妥。

    他自然没有坐下来,他觉得这样俯视她才够声势:“命不过一刻,殷大当家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傅某真是佩服。”

    殷逐离最是擅长噎人的,立马就回嘴:“能得公公赏识,媳妇荣幸之至。”

    傅朝英脸色一变,立时转首看四周,气势顷刻散尽:“哼!你今日说什么也无用。”他一挥手,牢头将狱卒皆带了出去,最后仍是回身,声音虽轻,殷逐离倒是听见了:“大人,狱中规矩,犯人临死得吃个饱饭,大人没得犯了忌讳,小的这就去准备。”

    傅朝英心中有些焦虑,他站着,殷逐离坐着,但是气势上他未占得半点上风。最后还是何简低声道:“太傅,好歹相识一场,这断头饭不当省下。”

    傅朝英略略犹豫,也冷笑:“无妨,反正没个两日两夜,王上醒不过来。”

    那牢头倒是个灵俐的,立时就出去准备饭菜。殷逐离相邀何简:“枯等无趣,先生可愿陪逐离这一局?”

    何简倒是坐了下来,目光流转,略透了担忧:“请。”

    不过一刻钟,牢头便送了饭食进来,白米饭,一整只烧鸡,还有一小壶酒。殷逐离抬头看他,开口时语态随和:“你叫什么名字?”

    那牢头却骇得面色一变:“大当家,这这这同小的却是……”他看了看傅朝英,不敢再开口。殷逐离用何简的衣角擦了擦手,就地吃鸡,傅朝英等得满脸黑线。

    待她酒足饭饱,已是三刻之后,傅朝英略略挥手,那牢头端了两样东西上来,一瓶毒药、三尺白绫。殷逐离拿那毒药嗅了嗅,又摸了摸那白绫,很是满意:“想不到殷某居然还有如此体面的死法,傅大人,谢过。”

    傅朝英冷着脸:“闲言少叙,你纵然拖沓,能拖过两日两夜么?”

    何简欲出言相劝,殷逐离已经开口:“即使傅大人都准备了,殷某就先服毒,再上吊吧。也不辜负太傅好意。”

    傅朝英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那你就快些!”

    殷逐离拿了那毒药,仰头欲饮,见何简的表情好像是自己服毒一样,她又失笑:“我死之后,还请太傅赶紧披上战甲,此时若征集兵马前往涪城,或许还来得及。”

    傅朝英心中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何事尚来得及?”

    殷逐离一脸愕然:“太傅不知道么?啊,瞧殷某这记忆,这等大事,竟然忘了告诉太傅!”她凑近傅朝英,目光清冽柔和,“太傅应该知道逐离身边有两个人,武艺也是不错的。”

    傅朝英狐疑:“廉康、檀越。”

    殷逐离点头:“前一阵子,他们突发兴致,想要尝尝经商的乐趣,于是随着殷家的商船,出外游历了。”

    傅朝英极为不耐:“那又如何?”

    殷逐离笑意若水:“太傅,逐离一个不察,竟然让他们将大荥国库的数额,还有曲大将军已死的消息也……若是逐离身死,他们定然管不住自己那张嘴。大月氏一向垂涎我大荥河山富饶,你猜若是他们知道曲大将军已死,新帝昏迷不醒,大荥国库空虚……太傅,逐离饮完这杯之后,您难道不应该整装赶赴边关么?”




第六十一章:云开日出

    傅朝英匆忙离去,何简留了下来。殷逐离打算再扯他的衣角擦擦嘴——她的罗帕什么的都被搜走了。何简这次有了经验,先退后一步避开:“你真的派人去了大月氏?”

    殷逐离一脸迷惑地看他:“大月氏同大荥正在交战,我此时派人过去,岂不是投敌?”

    何简大惊失色,又望望附近无人,方凑近她低声道:“这种事你竟然也敢随口说谎!说来也奇怪,檀越和廉康确实也不见你带入宫来……”

    殷逐离趁他靠近,忙用他的衣角擦了擦嘴,答得十分无奈:“那是因为九爷说后宫禁地,非阉人不许靠近。”

    何简急得脸都白了:“若他查到这事……”

    殷逐离顺便再借着那角衣袖擦擦手:“昭华殿我是真的派了清婉出宫,檀越和廉康这几日确实不在长安。”

    见她胸有成竹,何简也略松了口气:“吓死老夫了!”

    殷逐离语笑嫣然,又问及正事:“九爷真的中毒?”

    何简点头:“不然他又岂会放着你不管?”

    殷逐离不置可否,笑意浅淡。何简又有些生气:“殷大当家,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自你入宫之后,九爷将自己得力的心腹全都用来守卫昭华殿,他不是防你出去,最重要的是防着人进来!且你出去之后,难免就会被人无中生有地中伤。明面上他将你禁足昭华殿,可实际上,他将你放在心尖尖上。”

    殷逐离重新坐再画九宫格,语调平静无波:“是吗?”

    何简急切:“现在傅太傅手握重兵,他初立足朝堂,根基不稳,各个紧要位置上都是旁人的心腹,处处受制于人。大当家,您是个聪明人,何某只是希望,哪怕你什么都不做,但至少你同他一条心,好吗?”

    殷逐离不解:“何太后毕竟是他的生母,又岂会为难于他?”

    何简摇头:“太后……权欲极重,殷大当家,女人到了那个份儿上,不会顾及多少骨肉亲情的。何某……只希望大当家,体谅九爷。”

    殷逐离坐在稻草堆里,背靠着天牢大狱的木栅栏,略有些疲惫地阖上了眼:“我不曾想他势单力薄到这种地步,连送到御书房外的汤也能被人下毒。”

    何简又略带了些希望:“那是因为他最信得过的人,都安插在了昭华殿。”

    殷逐离挥挥手:“我有些累了,何相请吧。”

    何简郑重其事地向她拱手作礼,正要行出囚室,突然又心生好奇:“皇后娘娘怎么就肯对何某吐露真言呢?万一何某向太傅告密,娘娘岂非命在旦夕?”

    殷逐离低笑,仍是闭着眼睛轻声道:“何相跟着九爷,能够位及人臣,跟着傅朝英能有什么?您毕竟是外人,行事又一向沉稳,自然是跟着同自己有十多年师徒之谊的九爷稳妥。另外……就算你告诉傅朝英我并没有派人去大月氏,他又为何要相信你呢?他会想我为何要将这等机要之事告诉你?莫非你想等大月氏真正起兵?大月氏一旦攻城,他誓必离开长安,九爷会领长安兵马,那时节,他如何再自重呢?这般一想,他就会认定你不是个好人。”

    何简叹服:“攻人攻心,大当家,何某拜服。但是大当家,何某有一言相赠。”

    殷逐离调整了个坐姿,也透了些好奇:“何相请讲。”

    何简语重心长:“何某忠于九爷,并不是为了位及人臣,而是我同他十多年的师徒情份。向当初唐先生之于大当家。大当家看世情一向通透,但是周密计算之下未免失了人情。若大当家相信过唐先生,为什么大当家不肯试着相信一次九爷呢?”

    殷逐离终于撩了撩眼皮,语态慵懒:“先生,您说有一言相赔,这已经四言了。何况您既是有言赠我,又以问句结尾,不是很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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