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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说一边领着爱德华,走进隔壁的小房间,指着角落的一张床,要爱德华去睡觉。
虽然这是一张又脏又硬的床,但总比没地方睡觉好得多。好久没有在床上睡觉了,当爱德华一躺下去的时候,老人就替他把破毛毯盖上,又亲切他说了一声:
“晚安。”
老人这才回到隔壁的火炉旁边去。
他转回来以后,就以呆滞的眼神看着前面,像在考虑着重大的心事。不久,他的眼睛忽然又炯炯发光起来,随后马上站起来,走到隔壁房间门口,以天使长的严肃声调问道:
“你的确是国王吗?”
国王从床上模糊地答道:
“是的。”
“你是哪国的国王?”
“嗯。嗯?你问什么?”
“你是哪国的国王?”
“英国的——”
“什么,你说是英国的!嗯,那么,亨利八世死了吗?”
“啊,对了。我是他的儿子。请你不要再问了。我困得很”
老人的眉头皱了起来,呼吸越来越急促,两只眼睛像野兽般地闪着凶恶的光。他用沙哑的声调说道:
“你晓不晓得,把我们赶出来,使我们无家可归的,就是你的父王亨利八世?”
躺在床上的爱德华,什么话都没说。老人悄悄走过去,凝望着他的脸。
他已经睡得很熟了。
“嗯,你睡了,睡得很好”
老人自言自语,脸上现出微笑,又退回到隔壁房间里去找东西。找了好半天,才找出一把生锈了的菜刀和一块磨刀石。
“嗯,好不容易找到了。”
老人又这样小声他说了一句,就把它拿到火炉旁边,嘴里一面念念有词,一面开始蘑起刀来。
这时,外边刮着大风,森林的树枝时时发出嘘——嘘——的声音。
不过,爱德华的耳朵和老人的耳朵,都没有听到这种声音。爱德华沉沉地睡着了,而老人专心地在磨刀。
不久,老人用手指头试了试刀锋,咧嘴一笑,喃喃低语道:
“嗯,刀锋已经磨得很利了。可以砍得动了”
接着,他又继续磨刀,嘴里还是叽哩咕噜地叨念着,心里想:
“这老家伙把我们整得好惨哟!可恶的亨利八世!但是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掉进十八层地狱里去了。我没有亲自杀死那家伙,真是遗憾,还好,他的儿子跑来了。哼,我本来会当教皇的,现在只能做一个天使长,这都是那小子的老子干的好事。他压迫我们宗教团体,毁坏我们的教堂,把我逼到这里来这时,喀哒响了一声,是爱德华睡在隔壁破床上翻身的声音。
老人大吃一惊,偷偷地跑去一看,爱德华仍睡得很熟,呼吸也很均匀。
“嗯,他睡得很好。不过,等一会儿我动手杀他的时候,他如果喊叫起来,岂不碍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呢?”
老人考虑了一下,就在房间里找来了很多破布和绳子,悄悄地把爱德华的两只脚牢牢地绑在床上,又把他的两只胳膊捆在一起。
“行了,这样一来,他一点儿都不能动弹了。万一不行,再把他的嘴堵塞起来,就不碍事了。”
爱德华还在做梦,什么也不知道。老人又回到火炉旁边,继续磨刀。
敲门的声音
又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夜己将尽,天也快亮了。老人就像大蜘蛛在玩弄被黏在蛛网上的蝴蝶一样,面露残酷而得意的表情,一面盯着爱德华这边看,一面加紧磨刀,把刀磨得闪闪发光,很满意地瞧着刀说:
“天也快亮了,我期待了一辈子的报仇的机会到了,把仇敌的儿子杀了吧!”
他突然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走进隔壁房里,把破棉絮塞进爱德华的嘴里,再用布条把他捆绑起来。
“呜,呜”
爱德华惊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在蜡烛光的照耀下眼前是一幅可怕的光景,啊!闪闪发光的菜刀,正对着自己的喉咙;自己的手脚,被绑得牢牢的,嘴里塞满了棉絮,想叫也叫不出声来。
他这时候什么办法也施展不出来,只能以充满了恐怖、愤怒和怨恨的眼睛,瞪着那像魔鬼般的老人而已。
“亨利八世的儿子,你就做最后的祈祷吧!”
老人把菜刀举得高高的,对准着他满脸狞笑地这样说。
“呜呜”
爱德华拼命用力挣扎,绳索不仅一根都没有断掉,连松都没有松。现在只能任凭人家的宰割,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的眼泪顺着面颊直往下流,悔恨昨晚不该到这里来。老人幸灾乐祸地讥讽道:
“哦,哭了吗?不行,太迟了,哭也没有用。这是你的老子亨利做坏事的报应啊,你是我们宗教团体破坏者的儿子啊!你的老子妨碍我当教皇,把我赶到森林里,使我不得不退居天使长的职位。暴君的儿子啊!你和你的老子一块儿到地狱里去吧。哦,哦,天亮了。你就断了一切求生的念头,把眼睛闭起来吧!”
老人把菜刀握紧。爱德华的生命,现在正似风前残烛一样。
正当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人咚咚咚地拼命在敲门。
“喂,开门,开门。快点开门。喂,如果不赶快开门,我就把门打破了!”
老人猛地把莱刀朝地下一扔,把自己身上穿的羊皮袍子脱下来,盖住爱德华的脸,又把小房间的门扣上,这才走到外面的房间去。
“开门啊!”这大叫的声音,是爱德华一生中所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
那是麦尔斯·亨顿的声音!
“啊,啊,亨顿!”
爱德华虽然想这样喊叫,但是嘴张不开。他不仅嘴被堵塞住了,上面又绑有布条儿,而且又被羊皮袍子盖着,怎么能够发出声音来呢?
不久,爱德华只听到他们两个人的谈话声:
“快点说,小孩在什么地方?”
“小孩?什么小孩?”
“不要装算,快说老实话。我刚才在森林的那边捉到拐骗小孩的两个歹徒,他们已经招认了,在他们追赶孩子的时候,发现孩子的足迹,证明是到这里来了。你明白了吧?想瞒也瞒不住的,赶快把小孩交出来。我是这小孩的保护人啊。”
“我明白了,你是说那个穿着破烂衣服的小鬼吧?那就对了,昨天晚上,他在这里睡了一夜,天刚亮我就派他到前面村子办事去了。”
“什么?有事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一会儿就会回来的,你等一会儿好了。不过这孩子游荡惯了,也许一去不回也未可知。如果你急着找他,最好是马上追去,不然,他或许会跑掉了,反而误了你的事。”
“哎呀,这倒奇怪了。老先生,你在扯谎吧?那孩子不是这种人,他是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命令去跑腿的。如果你要叫他做事,他一定会斥责你失礼的。老先生,你的胡子长得很漂亮,但你的谎言却不高明,那孩子是不会服你的。”
“对,你说得不错。那孩子确是这么样一个人。不过,在我面前,他是抬不起头来的。所以,我的命令他不能反抗的,他已高高兴兴地为我跑腿去了。”
“老先生,你虽然是住在这座森林中,看起来却好像是个很有地位的教士咧。”
“嗯,我本来就不是俗人嘛。”
“不是俗人?这是什么意思?”
“好,那么我就把秘密告诉你吧。不过,绝对不要跟别人讲。”
老人的眼睛闪闪发亮,附在亨顿耳边小声说道:
“我是天使长啊!”
听到这话,亨顿大吃一惊,这才明白这老人是怎么回事。当时心里想:
“哎呀,天啊!这样看来,那个自称国王的爱德华真的乖乖地奉命到村子里跑腿去了。这真是‘疯子遇到神经病’,两雄相会,在这座孤独的小房子里,彼此显耀权威,这出好戏真可惜没有赶上。哦,现在不是想这些闲事的时候。我应该赶快决定,到底是该相信这个老疯子的话,在这里等那孩子回来呢?还是出去找他好呢?”
当亨顿交叉着胳膊考虑的时候,耳朵就听到:
“呜嗯”
一种很轻微的声音,弄不清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亨顿很奇怪,侧耳倾听。这是爱德华在他们两个人谈话的时候,使出全身的力量,好不容易才把盖在脸上的羊皮袍抖落到地上去,从被塞着的嘴巴里拼命向亨顿求救,并发出呻吟声。
但是,老人还在装糊涂,答道:
“你是说听到什么响声了吗?我可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不,听到了。的确听到有响声。”
“哦,那么,也许是马的嘶叫声?你不是把马拴在门外吗?”
“不错,我带有马和骡子。我本打算自己骑马,让那孩子骑骡子。不过,刚才绝不是马或骡子的嘶叫声。”
“那么,是不是马和骡子的叫声混合在一起的声音呢?它们如果合唱起来,自然就变成这种怪声怪调的呀。”
“不,不管马也好,骡子也好,这些都没有关系。我实在是太担心那个孩子了。对不起,天使长,那孩子是朝哪条路走的?请您告诉我好了。我是个急性子的人,再也不能在这里耽搁下去了。”
“好,好,我告诉你。那么,我们一块儿到前边去再说吧。”
老人心想:“这下子可好了。”就马上把亨顿带出房门去。
“呜呜”
爱德华躺在床上,感到绝望极了。本来以为可以获救的,哪晓得这一线希望转瞬即逝。他想,自己的呻吟声应该能进入亨顿耳朵里,岂料还是被老人骗过去。他倾听着远去的马蹄声音,不禁痛恨万分。
完了,马上就要被人家杀了,倒不如
爱德华下了最悲壮的决心,使出所有的力量开始滚动,他像发了疯似的滚来滚去,打算把捆着他的绳索滚断,即使把自己的手脚弄断也在所不惜。
这时,他听到一阵猛烈的开门声音,心想:糟糕,老人回来了!
当爱德华万念俱灰,心里正在着急的时候,他向门口一瞧,不是那个老人,而是约翰·霍布斯和雨果两个人。
“小鬼被绑起来了。”
“我还活着呢!”爱德华喃喃自语。
“你放心吧,我们一块儿逃走。”
他们立刻替爱德华松了绑,一人一边挽着他走出门外,逃向森林中去了。
爱德华被他们两个人拉着走,本来想高声喊叫亨顿的名字,而且塞住嘴巴的东西也已经掏出来了,可是因为没有力气,只能发出轻微的呻吟声。正在这个时候,听到从后边传来有马蹄的响声。掉头一看,正是麦尔斯·亨顿骑马追来。他不相信老人的话,赶快回转到这边来,刚巧碰见两个坏蛋和爱德华,正从那栋小房子跑出来,就随后赶上。
“啊,啊,亨顿来了!我的忠臣亨顿来了!亨顿骑马赶来了!”
爱德华在这九死一生的时候,高兴得不得了,已忘记了疲乏,勇气大增,拼命挣开了两个坏蛋的手。这时,亨顿在后面大叫道:
“歹徒们,我这回再也不能饶你们了,非要你们的狗命不可!”约翰和雨果,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便朝着特别浓密的森林深处,没命地逃走了。“啊!亨顿,你来得正好!”
爱德华欢呼着,朝着跳下马的亨顿跑过去,两手紧紧地环抱着他,眼泪直流。
亨顿的故乡
三十分钟以后。
亨顿骑着马,爱德华骑着骡子,由森林外边的道路一直朝着东方前进。
这自然是往亨顿的故乡肯特郡去的。
亨顿救了爱德华以后,并没有去追赶两个歹徒。他找到了骡子让爱德华骑上,立刻走出森林。这时,爱德华的精神,很快就恢复过来了。两个人边赶路边谈话,爱德华把老人的计谋告诉了亨顿。亨顿听了,又惊又气。
当天,两个人赶了一天的路,天黑的时候抵达某一乡镇,住在客栈里。两个人的关系还保持跟从前一样,当爱德华吃饭的时候,亨顿就在旁边侍候着。因为以前曾经特准亨顿在“小国王”面前就坐,所以在其余的时候,亨顿还是相当舒服的。
第二天,还是继续赶路,到了第三天中午,亨顿笑逐颜开他说道:
“陛下请看,前边就是我的村庄,最靠左边,您可以看见一座巨大的宅邸,那就是我父亲的宅邸。陛下或许认为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是它有七十个房间,里面有三十几名男仆女婢。”
“你不是有一个心眼很坏,名叫修的弟弟吗?”
“是的!啊,您的记性真好,不过我再也不会受修的骗了。父亲跟我约好脱离父子关系的三年期限早已过去了,我可以回来了,而且阿瑟哥哥对我很好。哦,对了,还有一桩事,我还没有讲给陛下听呢,我们家里有一个养女,名叫爱迪斯。父亲早就答应将她给我做妻子。陛下,请您赏光,让爱迪斯能荣幸接待您。她是一个面貌漂亮、性情温柔的好女子。从幼年时候起,我们俩就很要好”
亨顿边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