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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津-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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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我自己不排斥拿着相机去拍周围的一切。操纵相机的时候就像操纵自己的眼睛,选择我想看到的东西,把那些我不愿意看到的屏蔽在取景框之外。这个愿望实在是被搁置得太久,以至于我迫不及待想要提出。

“怎么样?最近复习得如何了?”我爸突然问起我的学习。

“就那样。”他很少这么问,我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还一心一意想着相机,就只有敷衍过去。

“听老师说你还要努力,”我妈转向我爸,“之前的模拟考他都落在了别人后面。”

“哦,是吗?”

我妈说的老师就是那个写板书很认真的数学老师。他每次上课总会把黑板写得满满的,并且一上来就用粉笔从黑板的左上角开始写,一直写到右下角,直到写不下了,还不舍得把原有的板书全部擦掉,而是小心翼翼地擦掉了演算的部分,然后用更小的字体写下新的板书。他写的数字娇小秀气,每写错一个,他都用手指小心而用力地抹掉,重新写上一个。我最不喜欢他,因为他小气,像个女人一样斤斤计较,无论是对他自己的板书,还是对他学生的成绩。只不过我没想到他已经找过我妈了。

“这几天该填志愿了。”我漫不经心地说。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我妈放下筷子,“老师建议你报哪个学校?”

“我想学摄影。”我径自绕过了那个问题,把筷子伸向那小碟腌菜。

“为什么想要去学那种东西……好好地学一门技术不好吗?”她用筷子把腌菜的小碟往远处挪了挪,“少吃点儿这种东西,没营养,还不如多吃肉,喏,又不是没有菜给你下饭。”

“为什么摄影就不是一门技术?”我自讨没趣地把筷子收了回来。

“那么,你想上哪个大学?”我爸一边说着一边夹了一小撮腌菜到自己碗里,她倒是什么都没说就让他就着米饭吃了。

“我想出国。”我说。

“出国?在这里念大学不好吗?中国又不是没有好的大学,况且外国的大学学费得多少钱啊。”我妈说完就扒了一大口饭进嘴里,筷子搅得瓷碗叮叮作响。

我爸一听就笑了。他又夹了一小撮腌菜,无视我妈的眼神,直接放进了我的碗里。

“这个是挺好下饭的。”他说,“学摄影的话,你的视力能过关么?”他轻轻地敲了敲我的眼镜。

当然没问题。

在测视力的时候,我有两个作弊的绝招。一个就是我的左眼。摘下眼镜之后我会先捂住右眼,用左眼看清楚视力表上所有的E,尤其是第八行以下。然后轮到测试右眼视力的时候,我就能凭借记忆大概推算出E的方向。当然,光凭印象不一定能做到百分之百全对,但我还有另一个绝招,那就是豆芽。我让她排队站在我的后面,轮到我的时候,尤其是轮到右眼的时候,她会根据她所看到的视力表,在我背上按照正确的方向轻轻用手指画上那么一下,我就心领神会。所以视力测试出来的结果是,我两只眼睛都没有近视。

所以你看,人其实可以轻易假装自己把这世界看得很清楚。

晚饭之后我没有马上回房,而是坐在沙发上陪我爸看他每天必看的天气预报。其实天气对他的工作并没有多大的影响,只不过要是他看到明天下雨,就会带点儿埋怨地感叹:“又是湿漉漉的一天,真麻烦。”要是明天天晴,他就会微微赞叹:“又是一天好天气!”每天略有些预料不到的阴晴雨雪似乎能为他奠定未来一天的心情基调。

天气预报结束之后有个相机广告,他没有跳过,我于是挪近了一点儿,试探性地说了一句:“那相机看起来真不错。”

“嗯。”

“我也想要一个,”我补充道,“也不一定是这个相机,一个普通的就够了,我就随便拍拍。”我尽可能地说得很随意。

“那可不能随便,”他说,“要想学就买一个专业的单反,我儿子以后可是要当摄影师的,哈哈。”结果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我原以为他只会勉强答应,没想到还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半夜,我起来上洗手间,经过爸妈的房间时听见了争执的声音。“为什么必须这样?你觉得这对他好吗?我请你多为他考虑考虑吧……”我第一次听见我妈甚至带点儿乞求的声音,走近却只听见她妥协了,“……好吧,但是你得答应我,必须等到高考完了才可以告诉他。”

我没多想,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指的是相机。

不久之后我们就拍好了毕业照。所谓毕业照其实不是毕业照,因为不是毕业之后才拍的,而是特意绕开高考这个特殊的日子,提前拍了。

那个升国旗的女生站在我后面一排,拍照的时候我感觉到她轻轻地拽住了我校服后面的下摆,就只是轻轻地拽住了,我没有回头,她也什么都没说。就在相机快门咔嚓一按的那个瞬间,我走神了。我后来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一直没记住她的名字?可能就是在拍照的时候记忆被一起摄进了底片。于是我只能称呼她为“那个升国旗的女生”,实际上在潜意识里把她看成了戴梦归的影子,也不知道是我不愿意记住她的名字,还是不愿意忘记戴梦归。你知道,两个太相似的人同时存在于记忆里,就会如同相机重曝一样,新鲜的那一位总会覆盖从前那一位的大部分踪影。所以我不自觉并且自私地在新鲜的记忆里留出一片空白,以便日后还能透过当时留下的缝隙揪出更久远的回忆。

此时距离高考只有不到一个月,她拽着我校服后面的下摆就像坐在一部刹车坏掉的自行车上那样惊恐不安又无法逆转地冲向未来。是的,在通向未来的路上,你永远没有刹车。

我能对刹车坏掉的自行车处之泰然,自然也就不太在意这通向未来的路上有没有刹车的问题。我反而觉得,这样没有刹车的前进能让人更勇敢一些。其实通向未来的路上最可怕的不是没有刹车,也不是没有方向盘,方向盘是有的,但路却只有一条,无论怎么走,你都走不出去。

高考刚结束的那天,我们在教室里把教科书和练习本上的纸撕下来折飞机,然后从窗户一只一只地放飞。在楼下,我和豆芽捡到了一只模样特别不一样的纸飞机,我们都在研究它是怎么叠出来的。

“折得那么好,我都不舍得把它拆开了。”虽然她这么说着,手指却还是试探着寻找那个突破口。

我们顺着它的纹路一点儿一点儿地拆开,然后再顺着折痕试着把它叠回去。我发现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把它打开之后,顺着折痕就能把它重新恢复原状,那些折痕就像记录了它的历史,重新折叠就像沿着那些轨迹重温它的过去。但是这并不容易。因为每一段折痕,都有它自己的顺序,你得在这些雷同的折痕里,试着找出它们的顺序,即使只错了一个,也不可能叠出原来的形状。纸上看起来那么杂乱的折痕,就像我们手心里的掌纹,就像某种杂乱却命定的东西,对,就像命运。

直到高考成绩出来,我因为超常发挥取得不错的成绩为校争光而站在学校讲堂里接受表彰,我都觉得命运对我不薄。在我考完最后一门课的时候,我妈就把单反从她房里拿出来,我爸接过来递给我,比我还迫不及待地交给我,并且说道:“我早就给你买好了的,是你妈偏要藏起来,说是怕影响你学习。”我又惊又喜地捧起来把玩,用它试拍了第一张照片,我爸和他背后阳台里晾晒着的我的校服和妈妈的裙子。在学校讲堂里进行的表彰仪式,是我第一次站在讲堂的舞台上,在耀目的灯光底下我什么都看不见,除了眼前颁奖者的笑容还有他递给我的奖状。从舞台下来的时候一下子无法适应正常的光线,眼前竟然浮起一层黑斑,那个瞬间就像突然瞎了一样。在慢慢地恢复视力的时候我努力地在观众席上寻找我的父母,我在家长席的角落里找到了我妈,她的身边没有空位,左边右边挤着坐在一起的却都是别人的父母。

“爸爸呢?”在她看见我并且正要站起来的时候我问道。我明显看见她单纯的、欣喜的笑容突然像被什么钩住了拉扯着一样。在很短的时间内她重新整理了她的笑容,带着很淡很淡的、淡得看不出什么感情的微笑平静地跟我说:“回家吧,回去之后再说。”她的平静里甚至带着点儿抗拒,在前一秒她站起来想要拥抱我,在这一秒她又想轻轻地推开我。她对我说,“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在回家之前我依然冷静地换回了自己的那一份奖状,在舞台上他们为了节省时间,并不是对应着每个人的名字颁发奖状,所以每个人手里拿着的都不是自己的奖状。仪式结束之后有人在下面喊“余栋”,我就这样默默地拿回了自己的奖状,把不知道属于何人的奖状递给了对方,我手里的奖状我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拿了回家。

在路上我不停地在想,我妈会以为我知道了什么?我又能知道些什么?在不太完整的记忆里我循着种种蛛丝马迹设想着种种可能,但回家的路途太短,在我理出任何有逻辑的头绪之前我妈就打开了家门,径自走进了房里。我看着阳台悬挂的衣服发呆,她在房里召唤我过去。她逐一打开衣橱、抽屉、书柜,我先是觉得里面东西并不多,没有堵得挤挤的,任何东西都整齐有序地躺在那儿,似乎没有一点儿不妥。但仔细一看才发现,衣橱里只有裙子、丝袜、没有领带、衬衣、西裤,这全然像是一个女人的房间而不像一对夫妻的房间。我妈就这么敞开着这些柜子的门,然后坐在床上,等我自己反应过来。那个双人床在这样的房子里竟然显得有点儿太大。而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我爸不见了。

“对。”我妈就像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一样说道,“我们离婚了。他提出来的。我答应了。”

豆芽失恋的时候我还说,像爸爸妈妈那样的爱情才叫爱情,却没有想到,不是只有一个星期的恋情才会结束,即使是持续了十几年的感情也未必见得有多么坚固。然而比起豆芽那会儿喋喋不休哭哭啼啼,我妈这样的直接反而让我觉得一切的突然更不能接受,我宁可她失控地号啕大哭,指责那个男人抛弃了我们,而不是像这样在我冲动地想要出门找他的时候轻轻地从后面拽住了我衣服后面的下摆。

我看见我妈还留着那枚结婚戒指,虽然她不再戴了,但她还留着。我以为所有不再相爱的人都会像豆芽那样互相归还对方的东西,互不拖欠,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因为他送的东西都跟他一样肮脏”。我拿起那枚戒指,“如果你觉得亲自还给他会很尴尬的话,我替你去好了。”
“还什么?”她问。

“戒指啊,”我把戒指往她眼前一放,“当然,我会把你当年送给他的那枚也讨回来。”

“还什么,讨什么啊!”她一手把戒指夺了回来,“这是我的戒指,从他送给我那一刻开始就是我的了,凭什么要我还回去?这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说像这样还回去讨回来就能清理得一干二净的,那些他付出过的真情,永远都是属于我的,连他自己都不能讨回去。”她用手指捏着戒指搓了搓,小心翼翼地放回首饰盒里。“反过来也是如此。”她放轻了语气自言自语地补了一句。

在我直立不动的位置,可以看到我家的阳台,上面吊着寥寥几件我的校服和妈妈的裙子,伶伶仃仃地被风吹得失去平衡。我重新翻出相机里当时试拍的那一张照片,我爸逆光的脸背后,只有我和我妈的衣服在阳光下轻盈起舞,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就不再住在家里,那些偶尔的出现原来只不过是一种形式。

我再想起在舞台上的时候都觉得不无讽刺。在那样的灯光和掌声中我以为一切都那么美好,我那么幸运,我让我的父母为我骄傲,而此时梦想也唾手可得。殊不知我根本没看清在这个时候我的生活都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我被我的目标和我自己遮蔽了双眼,除此之外我什么都看不到,就像在那些耀目的灯光下,我就在那个瞬间变成了瞎子。

我无数次设想当初我爸是怎么跟我妈提出离婚的,这也许发生在某个我已熟睡的深夜,或者根本就是那个我起来上洗手间的半夜,我猜他可能会说“我要去寻找我的真爱”那样的话,因为在我最早的关于他的记忆里面,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对生活充满不现实的憧憬和对未来充满盲目的无畏,但他从来不敢真正按照心里的想法去做。而我不知道此刻他还是不是那个我认识的父亲,即使他以罕有的勇气轰轰烈烈地离开了我和我的母亲,我都不会原谅他对我们两母子的残忍和绝情。尽管他留给我一大笔并不在他义务范围内的钱,足足十五万。
那时虽然我的高考成绩不错,但因为之前填报志愿的时候没敢狠下心报一本的学校,按照我平时的成绩我只能报个一本重点线以下的学校,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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