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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诀别
两人没有立即回长宁，苏墨带了路绍轩去看她的妈妈。
叶婉兰长眠在君山的陵园里，墓旁依她之意，是大片的向日葵，只是已入了秋，葵花早已经凋谢，只剩下长长的枝干，带一点萧索之态，摇曳在风中。
墓碑上的叶婉兰，还是最美的少女时期，黑白照片里，素雅而高洁。苏墨抱了大捧的君子兰，这是妈妈生前最爱的花。
墓前洁净一片，没有丝毫杂草，苏墨知道是爸爸长期过来打扫的，他没有请人看护，全部都是亲自动手，很多时候，会静坐墓前，很久才会回去。
苏墨和路绍轩讲叶婉兰的故事，声音里带着甜蜜回忆的味道。
“我妈妈是江南女子，温婉的像从油画里出来一样。我外婆是单亲妈妈，一直被人看不起，但是她坚强而倔强，她送我妈妈去念书，让她学画，学琴，甚至连棋都要学。后来我妈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我却都不怎么会，因为她极宠我，从来不要求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苏墨缓缓的坐在墓前，路绍轩脱了外套给她垫在地上，又挨着她坐下，把她拢在怀里。
“我外婆对我妈妈很严厉，她要求我妈妈出人头地，做一个君子兰一般的女人，孤傲清幽又美丽温婉，可是妈妈遇见了我爸爸，她要跟着我爸爸走。外婆不喜欢爸爸，她说爸爸是个纨绔子弟，不值得托付，可是妈妈却和外婆反抗坚持和爸爸在一起，这是她人生唯一一次忤逆外婆，也是最后一次。因为外婆身体本来就不好，被气的一病不起，没多久就过世了。”
苏墨伸手拂过叶婉兰的脸，手指间都是冰凉，她是世上最美好的女子，也是最好的妈妈。
“妈妈说，那个时候，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爸爸了，不过后来，有了我。她宠我宠到了天上去，我小时候是土霸王，院子里的小孩子都怕我，我惹了事闯了祸，妈妈都会替我担着。她要我做自己，我喜欢什么就去争取，不喜欢的绝不勉强绝不逼迫。她总是说，外婆把她变成了一个模板，步步都走在格子里，不容许偏差。可是她要我做自由傲放的人，她说只想倾尽所有，让我安然成长，长成我喜欢的样子，成为一株笑容灿烂的向日葵，尽情舒展自己的真性情。哪怕我不如别人，只要我快乐，又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指了指向日葵园，“我妈妈说，我是热烈的向日葵，是她一生的骄傲，即使她离去，这些葵花，也能陪伴着她，永世安和。”苏墨脸上慢慢滑落两行清泪，无声的落于尘土中，瞬间消散。
“五年前，她被查出癌症，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只是她至死，都没掉过一滴泪，她睡在我爸爸怀里，安静的在我面前逝去的。”苏墨吸了鼻子，脸贴在墓碑上，轻轻的蹭。
妈妈，我带男朋友来看你了，五年前没来得及做的事情，今天补上，会不会太晚？
渐入深秋，路绍轩的工作变得十分忙碌，偶尔和苏墨提及都是公司内部的斗争。和路绍轩地位齐平的张总，一直在对他进行各方面的压制，两人之间的斗争已经持续许久，在这一年的年末，被推上顶峰。
原因是桐州的分公司总经理一位，到底谁带上人马去桐州占据一席之地，大家都卯足了劲在拼。路绍轩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苏墨就已经窝在沙发里昏昏欲睡，她对这些纷争，从来都欠缺兴趣。自己公司里面的斗争，对她的诽谤诋毁以及发生在茶水间，洗手间等地的小道消息，她都自觉过滤，更可况是别家公司的事情。
抱了她回床上躺好，苏墨翻了个身，缩了缩脖子，继续安睡。路绍轩帮她掩好被角，轻声退了出去。
冬天已经来了，和周子轶笑闹着走出公司，苏墨紧了紧大衣，长宁的冬天一如既往的寒冷，温度虽然一直在零度以上，可是空气湿度太大，冷冷的感觉总能侵入骨髓。
走了两步，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眼前，韩文晟的脸在窗后分明的显现出来。
他表情带笑，“墨墨，我们能谈谈么？”
闹腾的火锅店，隔开了外面的寒冷，暖烘烘的气息拢在身上，苏墨舒服的吃一口鲜肉卷，满足的呼气，对面的韩文晟欲言又止。
放了筷子，“你有什么话要说么？这样欲说还休的表情让我没法好好吃饭了。”苏墨胡乱的咽下口里的菜。
韩文晟脱了外套，穿浅灰的薄毛衣，成熟又内敛的端坐在对面，饶是苏墨对他的样子已经熟悉到极致，还是觉得他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棱角已经磨圆了，但是锋芒却凸显出来。他斟酌了半刻，“墨墨，你现在是不是很快乐？”
苏墨点头，确实，她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快乐了，和夏楠吵吵闹闹，和路绍轩甜甜蜜蜜，周子轶依旧是她的好哥们，身边的人都尘埃落定了，生活简直就是太善待她了。
“比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还快乐么？”韩文晟笑的苦涩。
仔细考虑了一下，组织好语言，苏墨才慢慢开口，“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个无知少女，生命鲜活又纯粹，只知道傻乎乎的笑，一点点细微的小事，都足以让我感动，喜欢浪漫，喜欢关爱，希望自己是一个发光体，能吸引众人的眼光。那个时候，我也做到了，所以我是快乐的，是幸福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经历了世事的打磨，经过了众多的悲欢离合，学会了怎么和人交往，也知道该怎么收敛光芒。最重要的，我学会了一个人的生活。我对浪漫的渴望度很低，也不会轻易感动。可是我发现，我懂得了怎么去爱别人，知道珍惜生活，不再一味的索要，明白付出，也愿意付出。这样的心态，是和以前不一样的感觉，可是，我是快乐的。”
这样的话，是韩文晟没有想到的，他微顿了一下，“你真的变了。”
“这样的变化，是无法抗拒的，不是么？”苏墨笑容平静安和。
“是的，这些年大家都在变化，谁能拒绝的了，这就是生命的本质。”
“扑哧”一声笑，苏墨拿了筷子继续吃菜，“阿文，不要装高深，生活本来就很简单，你这些年，过的也不错不是么？”
谁都不会因为缺了谁而让生活改变摸样，人体细胞都具有自愈能力，伤痛和离别，在时光更换交替以后，也就慢慢淡化，甚至遗忘。
她苏墨现在都能毫不顾忌的笑，韩文晟又有什么理由不该好好的呢。
他照旧去了美国，没有更换行程，没有更换未来，尽管他的未来里，少了一个她，也并不妨碍他一个人的精彩。
就如同她一样，她失去了生命中的挚爱，失去了对青春的热忱，失去了对情谊的信任，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甚至亲情。但是她最终还是能捡回那些东西，现在的她，活的满足而幸福。
韩文晟也笑，“你说的对，有些东西，确实不需要过多纠缠。”
推开店门，一阵冷风倒灌进来，裹紧了围巾，苏墨和韩文晟道别。
韩文晟在身后叫了一声墨墨，苏墨转身，疑问的表情。
“墨墨，你还欠我一句话。”韩文晟穿黑色大衣，店内橘黄的灯光在他身上晕开柔和的光彩。
“什么？”苏墨迟疑的问。
“五年前，我们没有说分手，就分开了，今天，你说你很幸福，那么，把这句话补上吧”韩文晟笑看眼前的人，他的爱情，终于要离他而去了。
“阿文，我们分手吧。”苏墨静静的看他。
这个男人，陪伴了她一生最美好的时光，足够一生铭记，却再无法重来，就在今天，把一切都放下吧。
放下曾经的少年，她的少年！
快走几步，苏墨被韩文晟一个大力抱进怀里，她没有挣扎没有推开，这是最后的告别。自此，年少时光，终于逝去。
韩文晟抱的很紧，隔着厚实的大衣都能感觉到的力度，死死的箍住苏墨的肩，身体隐隐抖动，良久，松手放开，“我同意。”
最后还是被韩文晟送回了家，五楼的灯光在黑夜中暖暖的传出来，路绍轩在家。
苏墨笑着和韩文晟说再见，步履轻快了进了门洞。
门一开就闻到清香的味道，换了鞋子往厨房走，“我不是打电话告诉你我在外面吃饭么？怎么还做了啊？”
“没有做饭，我煲了一点祛湿的汤给你，你这几天不是念着说腿疼么，估计是湿气大，你的右腿受不了。”路绍轩没有回头，拿勺子在锅里搅。
身后多了温热的气息，苏墨双手盘上他的腰，脸贴在路绍轩背上，嗡声嗡气，“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路绍轩丢了勺子回身反抱她，脸低下来贴上她的脸，刚从外面回来，苏墨脸上还是一片冰凉，路绍轩察觉到了，又压紧了一些，低声笑，“对自己媳妇，就是应该好。”他的脸很热，宽厚的手掌又揽了自己的腰，苏墨舒服的哼，脸也不由得蹭来蹭去，去汲取他的温度。
第52章 韩文晟番外——十年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
我终于在认识她的第十年，彻底的失去了她。
我还能记得初见她时的场景，阳光那么和煦，风吹的树叶都在招摇。
她就这样，精灵一般出现在我的面前，告诉我，她喜欢我。
我不会傻到看不出那是个大冒险的惩罚，可是我答应了，没有原因，亦不分理由。
我就这样，用最离奇的方式，成为了她的男朋友。
名正言顺的身份。
周子轶曾经笑话过我，他以为我只是玩玩而已，可是没有想到，这一段感情，持续了四年。
我整个大学生涯，因为有了她的存在，成为了我生命中，最璀璨的四年。
再也没有哪一刻，比那些日子让我铭记。
她说，和我在一起，连风，都是甜的。
我笑着捏她的脸，告诉她，那是我命令了风神。
可是，我的幸福，在那一个晚上，戛然而止。
她夺门而出，赵雪在我身边，嘤嘤的哭泣。
我追赶不及，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清晨的雾气里。
接下来的事情，变的极其糟糕。
她失去了踪迹，一点点信息都没有留下，像在人间蒸发。
我去桐州，被拦了下来，一个据说是他二哥的人，见了我。告诉我，她不想见任何人，不要再找她。实际上，我想找也找不到。
她的家人，把她的消息全部封锁起来，凭我的力量，完全控制不了。
赵雪向我提出要陪我一起出国的要求，我拒绝了。
墨墨不了解她，可是我清楚。这些年，她作为墨墨最好的朋友，陪在她身边。是墨墨最信任的人。
可是她做的那些小动作，我却看的明白。
我不过是不想墨墨对友情失去信任，不想她信赖的东西，成为令她恶心的对象。
她单纯而快活的生活，她对身边的人无所保留的付出热忱，她像个孩子，一个被宠大的孩子。
我以为，我有足够的力量，宠她一辈子，让她一辈子过安乐无忧的生活，我却也是低估了人心。
我给了赵雪一笔钱，她恶狠狠的说，我会遭受报应的。
我笑着回她，现在这样，还不算报应么？我失去了最爱的人，还不够报应？
在美国的五年里，我无数次的想她。
我们曾经约好，一起去纽约，从那里出发，走遍整个欧洲，圆满了，我们就回国。
可是她违背了我们的约定，她没能陪我一起走下去，她甚至连一丁点的消息，都没有给我。
我的电话还在，邮箱还在，QQ还在，一切的一切，和她在一起时候的东西，通通都还在。
我唯一失去的，只是她。
最忙碌的时候，我兼顾着学习，同时打两份工，一天只睡四个小时。试图用繁忙，来将脑海里的往事挤压出去。
可是无济于事，我在有她的梦境里醒来，在超市看见一款她最喜欢的巧克力会发呆，甚至，无意中看到和她相似的背影，我都会跟上去。
我在某一次跟随中，被打了。
那个女生，她有着和苏墨相似的身形和发型，我跟了她两条街，最后在拐角处，被冲上来的年轻男孩子狠狠揍了一拳。
然后他继续扑上来，把我没有防备的我掀翻在地上，用膝盖压着我骂，“死变态死色狼，叫你跟踪我女朋友。”
他们，都是中国留学生。
我没有解释，任他揍了几拳，只是在抬头看了转过脸来的女生，她不是苏墨，他们的面容全然不同。
我的沉默和不反抗，让那个年轻男生停了手，他没有放开我，只是试探性的问，“你也是中国人？”
我点头，轻轻的笑，多可悲，不过是一个背影，就让我失了神，恍惚了心。
他们没有再为难我，那个女孩子有很年轻的脸，她扯了他男朋友松手，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摇头，抚平了衣服上的皱褶，说一句对不起，转身就走。
从那一天以后，我恢复了正常生活，开始和身边的人好好相处，收了心神，不再做过多的想念。
苏墨已经是我人生中不可磨灭的篇章，她是没有人能代替的存在。
我相信，我会在以后的某一天，找到她。
在此之前，我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生活的更好，不颓废不偏激，做她最喜欢的样子，期待来年，出现在她面前。
在美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