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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将酝酿了很久的话,将在嗓子口的话全都咽了下去,她将所有的感觉都埋在了心里面最深最深的地方,任何人都触及不到的地方。
这一瞒,就是一年。这一瞒,从开始的不可能到如今的决不可能。
所以她直到今天,她都藏在心里深深的,没有跟任何人说。
今天,她终于勇敢了一回,在即将离去,在即将永远不见面、不联系的时候为自己勇敢了一回。
方穗迭吃吃的笑了起来。
就算一辈子不见面了,而是至少她不用象过去一年一样苦苦的压抑着自己的感受,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爱恋。
不管他是否听见,不管他什么反映。
至少自己——无憾了!
不会再一个人偷偷的躲在阴暗的角落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如果自己說了,施敢会怎样,会多看一眼自己,还是爱自己一回。
“你干嘛呢?又哭又笑的?”
方穗迭抬头,依旧吃吃的笑着:“你总是說我很安分,很规矩,其实你错了,我挺不安分的。”
明知道对方不爱她,明知道对方可能压根都没听到,明知道对方是自己最好朋友的——
她还是表白了。
这个的女子安分吗?规矩吗?
宋朵朵斜睨的看着她,指指她的脸颊: “这个是干嘛?”
她一把抹去:“偶尔临别伤感一下下而已。”
“伤感一下下而已,你出息了阿,都知道一声不啃的就往跑。平日里看着安安分分的,一不安分起来就辞职、离开,怎么着,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阿!”宋朵朵怒目以对。
方穗迭电低头,默默的承受着朵朵的怒火,她也不想一鸣惊人,她是被逼一鸣惊人,可是她的无奈却没法让人知道。
看见了方穗迭眼中的黯然,朵朵低下了声音,声音里面透着担忧:“穗穗,你莫名其妙的来一个电话就说在火车站马上要走了,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你别再一个人藏在心里,有什么事情告诉我,我们帮着解决。”
最近真的是很莫名其妙,简简单单的几个中国字组合在一起就能够让她的鼻头泛酸,难怪贾宝玉說女人是水做的,还真的一点都不假。
“我能出什么事情阿,你都說了我本本分分的,还能出什么事情,不过是呆腻了,图新鲜,想要换个环境而已。”
“你扯着,你就是一宅女,恨不得一辈子就住一屋子,把那屋子住穿,到老了,到死了也还老死在那屋子的死心眼的人,会腻,会图新鲜想要换环境?”
方穗迭闷声不响,朵朵是看透了她的了。
她也看透了朵朵,你如果跟她吵,她会扬起斗鸡的精神,跟你拼个你死我活,不捣腾个输赢出来不罢休;你要是默默的,她反而束手无措,哪怕有理的是自己,都会升起无限的罪恶感。
所以,她索性不说。
果然,朵朵的声音软了下来。
“穗穗,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方穗迭微微摇头,正想要微笑,可看着朵朵的身后愣住了,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人,怎么就跟小鬼似的形影不离呢?自己都已经被逼出H城了,他还想怎样?
宋朵朵跟着方穗迭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身后,也愣了一下,虽然只是第二次见面,可这人从来就是鹤立鸡群的鹤,一眼就让人难以忘记,何况还有那么让人深刻的身份。她看看那人,看看方穗迭,心里面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触探到了什么秘密,又好象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没有理会火辣辣注视着他的宋朵朵,径直走到方穗迭的面前,立定,上下打量了方穗迭和她的行李,微微翘起了嘴角:“穗穗,你这是干嘛呢?”
方穗迭的手开始抖了起来,谁都说他是H城的老大,都说他抖抖脚H城都要颤一颤,都说只要他要的人逃不出H城,她从来没怀疑他的能力,只是不相信自己苦心策划,在一个小时前没有任何人知道自己要离开这个城市,在半个不到的小时前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会来到这个火车站,在任何人都来不及知道她的去向的时候,他却能够这样,平心静气的、气定神闲的出现在行色匆匆的火车站,在自己的面前,问自己,干嘛呢?
方穗迭握紧手指,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派人跟踪我?”
虽是问句,可带着肯定。如果不是派人跟踪她,根本不可能有谁知道她今天会离开,不可能来得及在火车站堵她。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瞥了一眼她的行李,问道:“为什么想离开?”
方穗迭别过脸去,看着站里的站牌,里面跳动的字显示着她要坐的那趟车正在不久会驶进火车站,其他的乘客已经纷纷的站起来去检票了。
跟前的赵元任异常的有耐性,她不说话,他就站在她跟前看着她,也不說话也不恼,好似就为了等她的一句回答可以等到天荒地老。
他耗得起。
可她耗不起。
于是她回答:“我本来就不是这个城市的人,离开,是很正常的事。”
说着,她拿起行李,转身想要离开。
身后传来了赵元任平稳的声音:“你跟施敢见过面了,还见了两次。”
方穗迭转头跟宋朵朵扬手打招呼。
“你要离开跟他有关系吧。”
她转身向检票口走去。
“怎么,他抢走了一个还想要再抢走一个吗?”
方穗迭的脚步微微的迟滞了一下,但还是决绝的急急的向前走。
他說什么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自己离开,不再陷入他们的纠葛中。谁说谁对谁错都没有任何的意义,失去的不会回来,痛苦不会变成甜蜜。
她记得刚刚十分钟前,自己还说过,还跟施敢保证——“现在我真的可以做到了。跟赵元任不再有任何的瓜葛。”
施敢好不容易信了她,她不可以再次失信的。
后面是赵元任不慌不忙的声音。
“好吧,你走吧。”
“单翼那边的帐我会跟他们算。”
“反正之前的都没有算清呢。”
如他所料,方穗迭站住了,她回过了身子,气得浑身发抖,她拖着行李蹭蹭的冲到他的面前,将行李往他面前一扔,气极了的嘴都哆嗦着:“赵元任,没人跟你抢过任何人,莫莫是你不要,我是自己要走的,跟施敢,跟单翼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记得他說:“莫莫,你没资格爱我,我根本就不爱你。”
她记得莫莫說:“穗穗,我知道赵元任喜欢你,你帮我去找找他好不好?”
“他跟你见一次面,你就去相亲,他跟你见第二次面,你就离开这个城市。他还说,谁当了我的女人,他就要那个女人的命,他知道我跟你的事情,却没有杀你。”赵元任微笑着分析。
这整个局,从穗穗回头的那一刻,他就赢了。
他有事实有论据,方穗迭没办法否认。
她只能貌似冷静的分析、试探:“你不会,你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挑起帮派斗争。”
“我会!你知道——我会!”赵元任嘴角含笑,语调森冷。
一句话如同冬天里迎面的一盆冷水,冰冷瞬间浸透全身。
是,单翼跟天义就是在一根悬在半空上的钢丝上的两个人,随时有撕破脸算计着对方摔下去的可能。
“赵元任,你不要逼我把我对你的最后一点好感都抹掉?”
“穗穗。”赵元任看着方穗迭的眼睛满是痛心疾首的意味:“是你在逼我。”
车站里的广播响起,播了一边有一边。
方穗迭很想抬脚,可是那脚好似生根了一般,硬是抬不起来。
看着火车进站,看着检票口人员逐渐稀少,她的心也一点点的沉了下去,眼色越来越凄绝。
“现在我真的可以做到了。跟赵元任不再有任何的瓜葛。”——这是她的保证,是施敢对她的最后信任。而她,就要辜负了。
她嘴角抽动着,眼底闪烁着焦急的泪光,她恨恨的问:“赵元任,你是非要把我留下来,是不是?”
“你可以离开,只是——”
“只是你会去找单翼的麻烦?”
赵元任沉默。
广播里播送着一边又一边催人进站的声音。
检票口开始关上。
赵元任还是沉默着。
方穗迭狠狠的盯着他,好半晌才咬着牙绝望的吼道:“赵元任,你是不是觉得我的罪孽还不够重?”
这世界很公平(增加)
她一直觉得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打了那个电话,莫莫跟赵元任可能在那次七夜的桃色事件之后就冷淡下来,就分手了,而不会再次和好,再次泥足深陷到不可自拔;如果不是她被学校休学被莫莫知道了,她不会答应莫伯伯跟施敢订婚来换取回国的条件,就不会在热恋中活生生的遭遇了背叛,她的爱会如同莫伯伯算计的那样,在国外慢慢的消淡,哪怕是再次见面都能够微笑点头,然后擦肩而过;如果不是她,莫莫就不会——
她一直将自己当成了看客,可她这个不尽职的看客却生生的介入了这个故事中,累得故事里的男女主角偏离了最后的结局。
她,哪怕当个过客也是一个不称职的过客。
她领悟、她悔恨、她懊恼,在这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的八千七百六十个小时五十二万五千六百分的时间里,分分自责,秒秒悔恨!
赵元任墨黑冷静的眼里开始慢慢的透出了浓浓的哀伤,他想起了那无数个苍茫的梦境和无处安放的慌乱。
他上前,摸摸方穗迭的头,柔声的說:“你有什么罪孽,要有,也该是我。”
火车的长鸣声绝望的响起,在“彻彻——”的声音中带着她的希望远去,也带走了她的焦虑。
方穗迭只觉得自己好似打了一场仗,仗败了,她除了等待裁判,别无它法,焦躁的心却反而冷静了下来。
事到如今,还能怎样?她不过是跟命运挑战了一回,失败了,只能重新向命运低头而已。
方穗迭偏了一下头,躲过了赵元任的手。
她盯着站台上跳动的红色的字,是下一趟列车进站的时间,她看着那时间冷冷的回答:“该是谁的罪就是谁的罪,推也推不掉,替也替不了。”
赵元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讪讪的笑了笑,收回了手。
“赵元任,你觉得你硬将我留住有意义吗,这样不仅不会让我喜欢你,反而让我憎恨你,你多留我一天,我就多恨你一天,有趣吗?”
赵元任的嘴角歪了一下,算是笑了:“确实挺无趣的,可是,穗穗,在无趣也好,恨我也好,至少你还在,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哪怕只是听到你的说话声,就够了。”
是,这要求不高,可对象不合适。
方穗迭看到了赵元任眼里的落寞,他并不是一个情感外露的人,这似乎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莫名的,又是一阵心酸,只是不知这心酸究竟是因为他,还只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命运。
任由凄凉的笑在她嘴边绽放:“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走吗?”
她问了,可没准备赵元任回答,也没给赵元任回答的机会,继续说道:“有时候我真的恨自己的记性为什么要那么好,为什么明明发生在那么早之前的事情还记得那样清楚,那样的明白,为什么不可以跟在沙滩上写字一样写了水一冲,没了。我记得你曾经表现得多爱莫莫,记得莫莫对我多好,记得施敢对我多好,也记得你对我的好,你救过我,我感激你,可莫莫也救过我,施敢也救过我,有时候列一张纸,我都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欠下了多少东西,欠谁的多一点。可是赵元任,你救过我,可是也是你让我跌进了那无底洞的,你知道过去那一段我怎么过的吗?”
她低头,在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是这个,我整夜整夜的失眠,睁着眼睛就是闭不上,一闭上眼睛我就会看见莫莫,我就听见莫伯伯說,穗穗,莫莫哪点对不起你,你要那样的害她。”
她扯扯嘴,继续说:“还好科学昌明,有了这个,我就可以睡得很安稳,一粒不够两粒,两粒不够三粒,不管多少粒,我总能够睡着。晚上有这个帮忙,可白天怎么办?我除了不停的干活、不停的忙碌,不停的填满自己的每一分钟时间以便让自己没有心力去多想,别无它法,你能想到这样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日子吗?那你永远摆脱不了也挣扎不了的绝望恐惧时时刻刻逮着时间就窜进你的脑海的日子吗?不,你想不到,那时候的你正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在痛快的饮着你胜利的成果,你根本就想不到原来有一种日子可以过得让人觉得如果能够一睡不醒,其实也是种幸福。可我又不能这样做,我欠的我得还,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还,可我知道我得呆这个城市找机会还债,哪怕我多痛恨这个城市,多想要离开,多想要逃开这段记忆。”
“我呆着,你出现了,施敢回来了。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消失然后一出现就說你喜欢我,你知道施敢找过我,那你肯定也知道施敢他知道你也找过我,可你知道他說什么吗?他說相信我,他說以后有什么为难的可以找他。”
“我要走,一是因为我真的很想要离开,很想忘记以前的事情。二是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呆在这个城市除了跟之前一样把事情越搞越糟之外一点也做不了任何事,我会跟当初的莫莫一样,成为单翼跟天义的导火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