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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看完珊瑚丛中一朵晶莹的花朵,醒言记起时间似乎已过去大半。只是,等他直起身来,在海树林中转了几圈,这才猛然发觉,他迷路了……
不过,幸好自己会那瞬水之术,即使在这海底奇异的气息中也能漂移自如;于是醒言便跳到珊瑚林上空,朝着那散发明亮毫光之处迅速飘游而去。
只可惜,等他到了那处明亮的所在,却发现只不过是一处布满海苔的珊瑚礁岩旁,有一个大如床席的珠蚌,壳中珠大如拳,白光烂然如银。等他走到近前,那只千年珠蚌便遽然闭阖,顿时周围又是一片黯然。
如此几次三番,不知不觉中,这初入南海龙域的少年已是离灵蕊宫越来越远。
正心急如焚的寻路之时,醒言忽见前方又有一毫光毕现之处,似是灵蕊琼宫之所,于是便赶紧拈着瞬水诀,一头朝那处冲了过去。
只是,等他法诀施展完毕立定身形,他这才发现,自己已到了一个宛如梦幻的陌生之处!
而这时,在这片四围山环如屏的入口之处,有两个直立的雪色巨蚌,忽然同时开启;洁白如雪的蚌壳中,各有一位执剑女子,正相对而视。过得片刻,其中那个绿衣蚌女,疑惑的对同伴问道:“姐姐,你刚才有没有感应到,是不是有什么人闯入了禁地?”
第四章 娇雨非淫,昵朝花而结梦
在琼枝交错的珊瑚林中信步徜徉,不知不觉竟忘了归途。等飘身上了林端,却因为习自灵漪的瞬水诀翛来倏往,醒言一时把握不住,竟离当初的灵蕊宫越来越远。
瞬水之时,偶然间忽见前方似有一片清光,醒言便也顾不得许多,一头便往其中冲飞而去。
等到了其间,醒言才发现,自己已来到一片水色清蓝的湖谷之中;四围里,山礁耸立。雪色的海底山岩宛如雪玉屏风,环绕在波平如镜的海底清湖四周。而呈现在眼前的这片淡蓝湖水,纯净得彷佛不含丝毫杂质,不必聚目凝神,便可清楚看到浅滩水底那一蓬蓬青绿的水草。远处的湖面上,漂浮着一叶小舟,在清澈的湖水中静止不动,彷佛悬空镶嵌在那里。
映着下面这片蓝汪汪的湖水,现在水底龙域上空那一轮月华,也好像染上一层淡蓝的颜色,照得眼前这一切朦朦胧胧,迷迷离离,四处都好像氤氲着一层淡蓝的雾霭。
乍然置身于这片如梦如幻的清蓝奇境当中,见到前所未见的美景,醒言一时呆住,竟忘了寻找归路。
在这近水之湄的银色沙滩上闲行几步,醒言忽看见远处的湖畔生长着一株巨大的花树。缀在那株花树上面的寥寥叶片,在海月之中闪耀着碧色的珑光,彷佛是一片片名贵的翡翠;翠玉叶间,又开着玉色的淡黄花朵,花瓣修长,宛如瓜片。举目观赏一阵,便看到常有花片无风自落,坠地时琅然有声,真如玉石造就。
见得海底奇花,醒言便不自觉走近观看。
渐渐走得近了,目光随着那些飘落的花瓣,醒言忽然发现,就在这株巨树的根部,还攲倚着一位雪色湖裙的女子。清幽的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叶,落到她身上只剩下斑驳的光影,远远看去毫不显眼;而这静谷无人,他开始竟丝毫没有察觉。
见得有人,醒言这才想起,既然迷途,便可向她问得归路。心中起了这念头,他便加快脚步,朝那湖畔碧树下走去。
此时,他脚下所踩的银沙,细软洁净,饶是他快步行走,仍是只发出沙沙的轻响。一直到他靠近,那位树下少女仍然没有发觉有人到来。
等走得近些,醒言这才看清楚,那位侧倚青苍树干的白衣少女,一头乌发披散如瀑,上面简略的簪着一只粉色的花朵。裙衫遮蔽的腿儿,侧蜷在湖水之中,偶尔动动,便朝四周点出一圈圈涟漪纹路。她手中,则持着一只花环;看起来这花环还未完成,少女便不时从眼前湖水中捞起头顶花树上飘落的花朵,全神贯注的编织手中花冠。
虽然,此刻离那女孩儿还隔着一段距离,但醒言还是看得出来,那少女身姿娇娜,滑洁的轻纱裙衫下曲线婉转,想来也应是一位可人儿。
等到了近前,那位专心编织花冠的少女,还是没发觉有人到来。站在她身后又等了一会儿,见她丝毫没有反应,醒言便只好上前,拱手一揖,和声问道:“这位仙子姐姐,打扰了。”
“现在我不小心迷了路,您能不能告诉我灵蕊宫该怎么走?”
彬彬有礼的说完,他正等着女孩儿答话,却不料,面前这位一直静处的少女,竟彷佛听到晴天一声霹雳,手中花环失手落入湖中,整个人弹身跳起,浑身颤抖,就好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咦?”
见女子这样惊惶举动,醒言满脸迷惑,心说道:“奇怪……我刚才这说话声,并不太大吧?”
虽然疑惑,但见那白衣女子反应出奇激烈,也不知是起了什么误会,醒言赶紧出言补救:“仙子在上,请恕我刚才唐突。其实今晚我是来赴南海花筵,不小心迷了路,所以才恳请仙子指点路途,实无他意。”
听他重又说了一遍,那白衣女子,终于略略平息了颤抖的娇躯,然后缓缓转过身来——
“呀!!”
这一回,却换得少年大惊失色!看清这窈窕女子的颜面,饶是醒言心性沉静,却仍忍不住脱口一声惊呼,然后“噔噔噔”倒退几步,费了好大力气才重新站稳身形。
而见到他这样惊惶模样,那女子却是一脸平静,彷佛已经是司空见惯。
再说醒言,等稳住身形,定了定神,才想起刚才举动甚是失礼,于是便试图道歉:“抱歉,我刚才、实是因为……”
往日口才便捷的少年,讷讷说到这儿,却是口角嗫嚅,再也不知该如何往下说去。
原来,就在刚才,等这位曲线玲珑的女子一转过身来,醒言朝她脸上一瞧,却发现这青春年韶的女子面颊上,竟纵横交错着几道黝色的青纹,宛如乌云遮面,将原本少艾的容貌破坏殆尽!许是和预想的相差太大,毫无思想准备的少年自然惊惶失措。
与她脸上这些陋纹相比,女子足下那交合的龙鳞鱼尾,倒反而没能吸引少年多少注意。
等刚开始本能的惊慌过去,醒言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这举动有多失礼:“唉,即使貌如无盐嫫母,也非她本意;我刚才这样举动,定会让她好生难过。”
心中忖念,再努力朝那女孩儿脸上看去,便发现她虽然神色平静,但在那几道侵入肌理的乌纹中,一双清如湖水的眼眸深处仍是充满掩饰不住深深的哀伤。
见得如此,醒言心中大为惶恐。他的出身,甚为低下,两年多前一直被人呼来喝去,最能体味这样被人轻视的悲哀。于是,还等不得心神完全镇定,醒言便急忙跟眼前女孩儿道歉:“实在抱歉!我刚才竟作出如此劣行。请姑娘恕我无知,不要往心里去。”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原来我认识邻村一个女孩儿,她脸上也有一块胎记,有些难看;但后来,她还是靠着媒妁之言,一样嫁了个好人——”
急切说到这儿,醒言才猛然惊觉,自己言语间还是围绕着眼前女孩儿最忌讳的容貌说事,实在不智。觉察到这点,他顿时噤口不言。无语之时,小心翼翼的看看眼前少女,却发现她仍是一脸的默然。见得这样,醒言顿时满心后悔:“唉!想我平日说话顺溜,怎么到这时,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心中后悔,他脸上便满是尴尬惶恐。此时,他并没留意到,在听了自己这番笨拙的安慰话儿之后,那位纹翳满面的少女,眼眸深处却起了些难以言喻的变化。不知不觉中,她那袅娜的身形,又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于是,那位只顾着惶恐的龙宫访客,忽看到身边平静如镜的湖面异变陡生——
彷佛得了某种神秘的感应,原本清若琉璃的湖水,忽然间动荡不停;转眼之后,整个清湖就像一锅煮沸的开水,千百道硕大的水柱挣开湖面束缚,冲天炸起,彷佛要冲刷到天上那轮蓝月。
一时间,他身边湖水如沸,涛声如潮,巨大的浪头朝湖畔奔涌,彷佛马上就要将少女和自己一起吞噬。
见得这样凶险情景,正无由道歉的少年,却反倒顿时来了劲头!
“姑娘别怕!”
一声断喝,他便一个箭步挡在女子身前,面朝着凶猛奔涌的湖波,发出一声连绵不绝的清啸。顿时,在他这声音节奇异的清啸声中,满湖澎湃的波澜顿时平息了激烈的动荡;冲天而起的涛柱波墙,现已变成千万个水做的小人,正随着少年的啸音在湖面上曲折舞蹈。
过得一阵,这原本横空而过的凶猛湖浪,便散作霡霂轻柔的雨水,大如珠,小如雾,随风而至,拂面沾衣,让湖畔这两人陷入一片清凉之中。
原来,对法术理解已臻炉火纯青之境的少年,以啸声杂糅四渎神术『水龙吟』『风水引』,将突来乍至的漫天波涛,化作了回风水舞。
就在这漫天雨雾之中,醒言又转过身来,在雨丝风片中躬身深深一揖,然后挺起身形,一双明亮的眼眸向眼前女子注目而视,语气温柔的问道:“在下上清张醒言,敢问仙子芳名?”
“……”
听他问起,眼前女孩儿只是默然无语。正当醒言迟疑之时,却忽听得“喀嚓”一声,平地响起一声霹雳,直震得他心神俱颤。等定下心神再去看时,却发现眼前已失了少女所在。
“呀!这龙宫的女子,果然神奇!”
见得刚才女孩儿神龙见手不见尾的手段,醒言满腔惊异。只不过在那惊奇之余,还是隐隐有一丝遗憾:“唉,可能她还是有些恼我……”
虽然只是觌面相逢,素不相识,但在善良少年的心中,却还是有些怅然。
惘然怅立一阵,正当醒言要回转身形,准备离开这偶尔奇遇之地,却忽然看到眼前那片风潮退去的银色沙滩上,宛然纹着两个娟秀的文字:汐影。
……等告别这片偶然踏入的湖谷,跟路遇的龙宫侍女问明道路,重又踏入那金碧辉煌的贝阙珠宫之时,醒言心中,却还在回味刚才那片雾霭鎏蓝的湖谷,还有那谜一样的少女。
“呣,汐影,好名字。”
正当他非梦非觉,如醉如醒之时,身畔忽响起一个欣喜的声音:“醒言,终于找到你!刚才去哪儿了?再过一刻,海昙花就要开啦~”
第五章 花开酒暖,陪君便可忘餐
醒言回到灵蕊宫中时,那位这被水国云族的姐妹们拉住聊天的龙女,正等得有些焦急。虽然问过侍女,说她的同伴去旁边珊瑚林中散步,但等了许久不回来,她心里也不免着急。刚想着用什么借口摆脱眼前这群闲话不断的仙子仙姑,便看见醒言安然归来。重新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灵漪刚才有些空落落的心里,又变得踏实起来。
等她欣喜迎上前去,绽开一脸笑颜,旁边那几个一直偷觑她的少龄男仙,便在心中暗暗称奇:“奇怪,一个龙宫护卫,如何值得四渎公主这样关心?”
此时,离海昙花开只有一刻时间;原本宾客往来的宫厅中央,已经空了出来。晶莹斑斓的地面上,由龙宫力士搬来一只洁白的温润玉鼎。白玉鼎中,盛满凝脂一般的透明膏液,上面浮着一株清碧奇草,茎株颀挺修长,柔叶通明翠绿,众星捧月般围簇着一朵娇嫩的淡金花苞。
听灵漪说,玉鼎中这株碧草金苞,便是今晚众人瞩目的海昙仙花。
此刻,灵蕊宫中的宾客都已经散到各自座位中去,安静不言,只等目睹海昙花开的奇景。见厅中寂静,灵漪也不好意思开口询问醒言刚才为何迟来。
又过了一阵,那水府主人孟章,见鼎中花苞金色转浓,花骨朵微微颤动,便赶紧一挥手,口吐几个奇怪音节。顿时,灵蕊宫中用来照明的夜明珠蚌,一起应声合上蚌壳,大厅中立时陷入一片黑暗。
等身边光亮全无,醒言这才发现,原来鼎中那株海昙仙株,无论碧叶还是金苞,全都笼罩着一层明透的毫光。
这时候,宫厅中一片静寂,无人发出声响。想这些座中散人仙客,虽然见多识广,但一想到鼎中那株南海奇花五百年才开花一次,便也都平心静气,专心等待海昙开花。
又过了片刻,醒言便看见那茎毫光隐约的奇草,忽似通灵悟道,那团已结了百年的花苞,突然间无风自摆,就像在朝四面的仙友点头致意。须臾之间,海昙花原本淡金的骨朵中,忽然透射出十数道金色的光芒,霎时刺破四周的黑暗。
“原来这海昙花开前,还会射出金光!”
见了海昙花别具一格的开花方式,醒言正看得如痴如醉。
正当他等着金光迸射后花苞绽放,却见那十几道原本应该照射无碍的金色光气,似乎受到一股强大的引力,在碧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