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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体记-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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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不会的!”

胡氏闻言,不住摇头,面色惨然,惊慌地转首望向贾似道:“孩儿,我听到你们在厅中说话,才知宁儿父子跟你结了深仇,你跟娘说声实话,你不是说石匠受了赠金,迁回原籍养老了,怎地……怎地……”

说着,珠泪滑下面颊,神色凄绝:“你……你若当真做下这些歹毒事,娘……娘怎么还有脸活下去啊?”

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剪子,抵于胸口,眼儿直望贾似道,满面痛切失望之情。

贾似道又惊又急,双手乱摆,道:“娘,千万不要!你莫信他!孩儿……孩儿只派人将他们送回原籍,并不曾……”

忽然想起,朝龚护院喝道:“龚护院,你快说,我派去处置这事,是怎生交代你的?”

龚护院嚅嗫道:“老爷旁的没说,只让我们催张家动迁……”

贾似道不住点头道:“是啊,没错!我不愿张家再来纠缠,故此让你送他们回原籍。”

张宁此际也认出龚护院,厉声道:“原来是你这狗贼!哈哈,苍天有眼!你来得正好,今日正可一道清算!你这狗奴才!当年一路折辱我父子,不仅榨干我父子最后的钱财,还逼使我父上吊自尽,将我绑起,投入江中!”

贾似道一怔,严声道:“龚护院,竟有此事?你……你胆敢如此妄为?”

龚护院神色惊慌,显然极是后悔此行,硬着头皮道:“我……我也是秉承老爷的意思。”

贾似道怒道:“胡说!我何曾让你胡为?逼死他父子,于我何益?”

龚护院神情甚是委屈:“属下请示时,老爷颇是不耐,只挥了挥手说……说‘打发他们回老家,从此不要让我再见到这两人了’,属下也不敢多问,回去后与同伴们推测,约莫老爷不愿明言,其意自然是……”

贾似道挥袖道:“荒唐,荒唐!”

又向张宁喝道:“你都听见了?”

张宁咬牙道:“自然听得一清二楚!我父子一家生命,在你贾似道却是一句话的事!”

惨笑中,其声更愤更厉!

怨憎会众贞苦士与冤士亦人人面露悲愤,齐声怒吼。

这些人大多是因仇家一方势力太大,以强凌弱,个人力单,无力复仇,才会依托于怨憎会。贾似道看似出于无意的造孽,恰恰更显出势强者的高高在上、冷漠无情,更加激起了这些往昔受人欺凌者的愤慨。

贾似道慌神之余,狠狠盯着龚护院。世间做奴才的,往往比主子更狠,贾似道自觉留有余地,没把事做绝,却没想到手下的人,揣摩主子心意,悄声不响地替他做了。当然,其中自然也有奴才们藉机谋私的杂念。

龚护院孤立无援,急于补救,朝张宁慌道:“你……你还好端端活着,你父之死,更与我等无干,当时你与我一道出门,回来后,你父便自尽房中,怎……怎说我们害死你父子?”

张宁淡淡道:“出门?你是押我去取我张家财物吧?归来后,我父不堪你们连日折辱,这才自尽,难道不是被你们逼死的?”

“张父自食恶果,昔年任职玉渊阁时,窃取东家玉石,是我赐他自尽的,那也不必栽到旁人身上!”

只听远处一个傲然的声音,正是青袍人,道:“他见宝起意,以赝换真,死也是该死!哼,老贼浑然不知天高地厚,须知这玉石关系重大,本阁不追回玉石,又怎能罢休?”

“是你害死我父的?”

张宁惊怒交集:“我父见我自幼痴爱雕琢,无意中在坊间寻得一块异石,交给了我作师法之用,他老人家也是小有名气的玉石匠,清名一世,怎会偷你玉渊阁之物?”

陆幽盟忽然接口道:“哼,可笑,以此石之品,怎会流传于坊间?”

张宁语塞,愣了片刻,反问道:“你玉渊阁既这般宝贝这玉石,我父只不过是个寻常玉石匠,怎能见到此物,又由何窃取?”

陆幽盟也不禁一呆。

陆夫人讥道:“那是因玉渊阁主事人是瞎了眼的俗物!见宝而不识,只当寻常珍品列于库房,却是太乙派的妖精寻上门来勾搭,图谋此物,才发觉玉石来历!”

师姐清冷的声音自林中传出:“既是提到我太乙派,不可不言,此石流传数十年,辗转多方,原主已不可考,最先留意者乃本派的阴葵门,我承师命,今日必取得此无主之物!”

众人闻声望向林中,皆是一怔,一场寻仇大战,竟变为玉石之争了。

“哈哈……”

贞苦士中的蓬须大汉忽大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物,掷给张宁,道:“二十四,昔年我渡江时,偶然救了你,你送了这块劳什子玉石给我留作纪念,他们将这玉石看得极重,咱们兄弟可从没将他当一回事儿!”

张宁接过玉石,面色青白交替,指头触抚玉石,喃喃道:“我父因爱我,什么都迁就我。昔年我年少情狂,相思成疾,顶名娶胡氏这么荒唐,他也肯为我去做,为了我喜欢,他又去寻了这块玉石……”

说着,他转眼向青袍人看去:“你一定对父亲百般折磨加以逼问,他怕累及我性命,宁死也不肯吐口,因此丧命……”

胡氏听了张宁当众吐露真相,面色煞白,身躯一软,突然晕了过去,贾似道忙抢上去扶。

“你说我父是个贼,那也由得你。”

张宁向胡氏瞥去一眼,又双目喷火,逼视青袍人,咬牙续道:“我只知道,他是疼爱我的好父亲,却为这破玩意,竟被你活活逼死!”

语毕,竟将手中玉石狠狠朝地上摔去!

众声惊呼中,却见玉石摔至半途,竟然悬空停浮,掉不下去!

师姐与青袍人齐由林间掠出,玉石被两人以念力抓抢,念力由不同方向所发,两人功力相当,相持之下,玉石遂尔凝空不动。

张宁一怔,神色愈怒,伸手去抓,不料,却抓了个空!

玉石却是被离石较近的白衣僧以念力夺去了!

白衣僧将玉石举于手中,淡淡道:“这位姑娘,若想玉石不毁,就莫要插手我弟兄与贾府的恩怨!”

顿了顿,又向青袍人道:“至于尊驾,我因果宗龇睚必报,尊驾既然逼死张父,那便不能置身事外了!”

贾似道与解道枢面色大变,全真道士本就寡不敌众,若因投鼠忌器,少了圣女这等高手相助,实力便更不堪一战了!

只听师姐冷冷道:“本尊行事,从来由乎本心,岂能受人胁迫?大和尚,你打错算盘了!”

本心吗?我听了很不是滋味,暗道:师姐,你的本心早被蒙蔽,何时能见你真正的本心,那才好了!

心下作念间,眼角瞥见那胖大女子已不再蹲着,显然摆弄的东西已弄妥,此际站起身来,朝后方林间走去。

我不由朝霍锦儿看去,她恰好也回头望来,两人都留意到了那女子的举动。

我忽的心中一动:此际场中,怨憎会大占优势,布置这术法,岂非多此一举?疑思间,猛然想起白衣僧早就看到东府人马赶来,万万没有不准备应对的道理,不由大惊:“这……这术法,莫非不是对付全真道士,却是用来对付东府援军的!”

霍锦儿听了我的想法,也觉推测有理,当下皱眉苦思,喃喃道:“奇怪,他们召唤生灵,却是用来完成什么术法?”

我急道:“她又出来了!背来一个竹篓,啊,竹篓有个孩子!”

霍锦儿气息急促:“那不是孩子,是个侏儒?不,不,少主,我想……竹篓里的就是千人魔!”

我吃了一惊,抓了铁丸在手,道:“你能确定,不会认错?”

万一弄错,不免失了先机,千人魔有了提防,下手就更难了!一时只觉手心发汗,当下暗暗运功驱潮。

“我明白他为何会是这副模样了!惊魂鼓之伤,最常见的是耳目失聪,更甚者内腑受创,躯体萎缩,以致腿脚瘫痪。天啊,涂山一战,千人魔竟伤得这般重,不成人样了”

我打了个寒噤,心底千谢万谢,感谢将军庙击鼓的乌鸦兄弟功力不纯,否则,惨成千人魔前辈这样,那便生不如死了!

我双目灼灼:“霍姨,你且退到后边。”

“唔!”

霍锦儿小心地转动身子,欲退下来,换我上前。

两人都同立于一根伸出的树枝上,我身后又背靠树干,退无可退。两人齐左齐右,都想避让对方,却在一个方向相撞,不由都是一怔。

狭窄的地界两人乱糟糟的顶头触面,颇是狼狈,我不耐之下,索性伸出长臂,托着她两肋,将她整个人抱起。

霍锦儿惊羞不已,道:“少主,你……你……”

我也没料到她胸乳竟这么丰满,也许是我托得过于靠上了,两掌所触,她腋下丰腴饱实,正是乳波向两旁怒绽的肉浪,掌缘上方还沉甸甸、热乎乎的感觉有物坠压……我心里格登一下,将她举于半空,竟发了一会儿愣。

这时走神,的确太也不是时候!待见到半空中的人儿挣扎得羞不可抑,我才慌慌地把她放下,两人换过身位后,我满脑中还残存着她身子既丰满又轻盈的奇异印象。

心下剧跳间,我不敢回看一眼,热着脸儿,望向场中,只见那胖大女子负着竹篓中的千人魔,行至适才布置术法之处,千人魔爬了出来,也看不清他动了什么手脚,旋见地面腾的一阵浓烟。

众贞苦士与冤士,人头蹿动,渐渐排成了一条长龙,沿着那起烟处一圈又一圈地绕行,似在行什么邪法仪式。

盘旋出来后长长的人列,开始朝全真道士进发,其势如刺出的一柄长剑!

我几次欲出手,均未捕捉到好时机,千人魔不是被胖大女子挡着,就是被走动的贞苦士遮住,此际千人魔爬于地面,身子更被穿行的人流团团密围,瞧得我心下大急:“糟了,他弄的邪法是不是已完成了?”

忽然,人流稀疏,一时未接上,形成一个断处,露出千人魔的身背!

我蓄势已久,再不犹豫,“咻!”

的一声,破空直啸,铁丸出手!

“啊!”

惨呼声传来,铁丸将千人魔射扑于地。

怨憎会中,有人扑上救护,有人转首四望,寻觅袭击来处。人影奔动,露出的空隙反倒更大了。

我迅速又捏了一粒铁丸在手,窥准目标,运使真气,挟劲一送,铁丸流经指梢,激起一道莫名的畅快触感,闪电般飞射而出。

铁丸直接将尚在挣扎的千人魔爆头!

许是千人魔受了一击后,运功护身,其头坚硬无比,铁丸挟劲而至,以硬碰硬之下,千人魔的脑袋就像爆炸的瓜果,内囊四飞,血光迸射,眨眼之间,作恶累累的千人魔,仅剩一个无头的残尸伏在原处!

怨憎会众人惊声悲呼,奔动更乱,朝全真道士出击的贞苦士与冤士们,不明缘由,以为有敌人大举进袭,纷纷掉头,返身回援。

一击得手后,我目放神光,又抓了一把铁丸在手,手熟如流,将怨憎会人群射得开了花,惊叫惨呼连成一片,敌阵乱成一团。

百发百中,无一失手!

这种俯瞰众生在手底挣扎、瞬息取敌性命的感觉简直太棒了,我一不作,二不休,正欲再找白衣僧等怨憎会首脑下手,耳中却听得霍锦儿不住催唤:“快!咱们位置已暴露,先退!”

敌人发现又如何?扑上作战便是了。我心中正作此念,护体真气警然而生,几乎本能的身子收紧,感觉不妥。

“呜呜!”

劲锐的破空声方响,前方数道黑芒急射而至!

“快闪!”

我的手刚搭到霍锦儿的肩头,要将她推下,黑芒“刷!”

的一声,如暴雨打萍般穿透枝叶,逼射近身。黑芒数目甚多,将这狭窄的地界笼罩无遗,避无可避,退也来不及,我不及思索,运功护身之际,发掌阻拦。

“噗!”

黑芒射在一面幡布上,数道撞力点将幡布变为满面生疮的怪物,依旧飘了过来。

“哼……”

霍锦儿痛呼一声,嘴角溢血,软软倒在我怀中。

“霍姨!”

她……她怎么倒护于我身前的?

幡布已被射穿,并不能挡住敌人飞袭之物,最后一瞬,我仓促间以手侧接了一枚黑芒,撞力巨大,险些脱手,随即我整只手掌都觉火辣辣地麻木,以其劲力来看,正面击打身上不堪设想!而显然有数枚黑芒被霍锦儿以身遮挡承受了。

我急痛中抱着霍锦儿逃离下树,举起手中抓到的黑芒一看,是佛珠!下手之人乃是白衣僧!

念及白衣僧的功力修为,我心上更慌,叫:“霍姨,霍姨,你怎样了?”

叫了几声,没有一点响应,不知她是晕过去了,或是……我不敢深想,也无暇察看她的伤势,因此际一道白影掠入林中,瞧身形正是白衣僧。

“咻!”

我尚未瞅清他面容,扬手便是一发铁丸。

击中的却是虚影,此际,在我视线中出现一道怪异的景象,竟然同时有三个白衣僧朝这边扑过来,每个都是面容模糊,但一个比一个离得更近!

骇然间,我片刻也不敢逗留,抱着霍锦儿向林间深处疾逃,我甚至不敢施展遁地术,担心凝功沉入的片刻,遭受敌人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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