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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崖白鹿记-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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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招仍然使得是端端正正一丝不苟,轻易没有破绽可循。沈瑄看他的庐山剑法,既不像天台剑法一般繁复变换、灵动莫测;又不同洞庭剑法一样潇洒飘逸、处处随缘,却是四平八稳,大度恢弘,一派阳刚正气,有一览众山之感。

    此时蒋灵骞赶过来,长剑又向吴越王妃颈后递去。吴越王妃腰身一软,让过剑锋,一蹲身,左掌顺势反扫向蒋灵骞的肋下。蒋灵骞腾起来,凌空翻了个身,从王妃的左肩上飞过,人未落“地”,剑尖指向了王妃的喉间。沈瑄认得那是“梦游剑法”的一招“一夜飞渡镜湖月”。王妃可也甚是伶俐,急速回身,抓向蒋灵骞的小腿。蒋灵骞不得不凌空转身,这一招可也就使了一半。王妃甫脱险境,楼狄飞的长剑又劈了下来。王妃身子一转,从两人的夹攻中脱出,向这边水面奔来。沈瑄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看见吴越王妃步履轻灵,蒋灵骞竟然追赶不上。楼狄飞的小船就更慢了,只是穷追不舍。

    突然几枚黑色的小小物件竟然向小船这边飞来。“不好,王妃看见我们了!”沈瑄心念甫动,立即扑在了季如蓝身前,顺势一滚,两人“扑通”落入水里。只听见“当当当”几声,暗器打在了小船上。沈瑄深谙水性,潜水隐藏一时不在话下,但季如蓝却开始挣扎起来。沈瑄紧紧揪住她,不敢让她浮出水面,又折了一根苇管让她衔着,以此换气。季如蓝攥住沈瑄的胳臂,总算平定下来。过了一会儿,听见水面上声音渐渐远去了,两人才湿漉漉地上船。季如蓝远远望着楼狄飞和蒋灵骞追赶吴越王妃朝着远离黄梅山庄的太湖岸上过去了,欢喜道:“楼少侠和蒋师姐赶走了大恶人,太好了!”

    沈瑄焦虑道:“不是太好,而是太坏!吴越王妃哪能这么容易就战败离开了,只怕多半是她的调虎离山之计。”

    季如蓝瞪大眼睛道:“那怎么办呢?我们要不要回去告诉二师伯?”

    沈瑄道:“不行。你赶快划着船自己找一个地方藏起来,我潜水回去看看。”

    季如蓝见他要走,大惊失色。沈瑄看见她哀婉忧惧的样子,不免自责起来,道:“别怕,我送你上岸就是。”

    季如蓝全身湿透,沈瑄担心她的哮喘病又要发作了,快快地将小船摇到鼋头渚,找到一户人家要了些干净衣裳,命季如蓝进去换了,又看着她吃下药。然后他把季如蓝悄悄地带了出来,只怕客店里还有吴越王妃的耳目,并不安全。他把小船摇到一处茂密的水草丛中藏起来,让季如蓝仍旧在小船上过夜。将她安置完毕,交代一番,自己才一头扎进水中,向黄梅山庄游去。

 第七章 来是空言去绝踪

    沈瑄悄悄地绕进山庄的大门,前厅里一片漆黑,悄无一人。他跃上厅前一株巨大的腊梅树顶,四下里望了望,不觉骇然。整个山庄黑乎乎的一片,难道他们走光了,还是已遭不测?更不知道离儿在哪里。他在山庄上待了几日,并不知道有什么十分隐蔽的地方,从外面看不见,只除了……只除了大庄主黄云在的住所,不知藏在什么地方。他想起蒋灵骞曾说过内功深厚的人可以听见远处细微的声音,于是屏住气,侧耳倾听。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到一阵刀剑之声,却并不很远,只是又沉又闷,是从山庄背后的一座小土山的山腹里面发出的。

    他绕到后院,察看了一圈,只见季如蓝的小屋里一个书架被人用掌力震开,露出一条密道向下延伸,正是朝山腹里通去。他点了一盏油灯,沿着密道蹑手蹑脚地走下去,到了一个洞口,却又从山腹中穿了出来。原来这是一个山中密道,通向了一个小小的山谷,四面皆山,围一小片平地,中有一间大屋。屋里灯火通明,正是杀气横生。只听见吴越王妃的声音:“黄云在,你藏在这么个地方做缩头乌龟,以为我找不到么?”

    沈瑄走到窗下往里窥视,只见淡紫衣衫的吴越王妃正和一个黄衣老者拆招。周围地下却横七竖八地倒着梅雪坪、黄涛、周采薇和季如绿几个人,只不见蒋灵骞和楼狄飞。沈瑄心想:果然是计!周采薇和季如绿显然是被点中了穴道,坐在门口一动不动。梅雪坪似乎身负重伤,奄奄一息。黄涛却是晕倒在地,右手持一把滴血的长剑,左臂已经齐肩截下,落在一边黑血淋淋。

    沈瑄看不下去,又瞧那黄衣老者。黄云在从未露面,此时看来是个清矍老者,武功颇为精湛。只是他与吴越王妃过招,已是节节败退。沈瑄才看了四五招就发觉,吴越王妃之所以迟迟不下杀手,不过是猫捉老鼠,多折磨他一阵罢了。又过了几招,黄云在终于颓然倒下,吴越王妃一声冷笑,左掌拍到他的胸前,偏偏又蓄力不发。

    黄云在一声长叹:“这么多年,你仍旧如此记恨我们。难道你真的……一定要斩尽杀绝么?”

    吴越王妃道:“当年你们师兄弟几个狼狈为奸,作下那见不的人的事情,可曾想过今天?还敢讨饶!你死有余辜!”

    黄云在道:“我对你不住,并不敢为自己讨饶。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怪不到这几个后辈身上。我求你看在师父的份上,放过天台派第三代的弟子。”

    吴越王妃尖声叫道:“蒋听松那个老贼,他比你们更坏!不是蒋老贼主使,你们怎敢下手!”

    黄云在急忙道:“你冤枉师父了啊。我们几个……我们杀了他,他……师父把所有的弟子都赶出门墙……”

    “哈哈哈哈……”吴越王妃笑道,“你还以为蒋听松他是为了这个把你们扫地出门的?”她忽然扭过头来,冲着沈瑄叫道,“既然好不容易赶回来了,怎么还不出来?”

    沈瑄吓了一跳,正要出来,只见房梁上飘下来一个黑衣人,落到吴越王妃面前。蒋灵骞瞧着吴越王妃,一言不发。吴越王妃微微笑道:“小丫头,可惜你来晚了,要不然我们还来得及过几招。现在你要使蒋听松教你的那些劳什子剑法,可就碍手碍脚,投鼠忌器了吧?”说着踢了黄云在一脚,又道,“我今日不是来找你算账的。我和天台派结怨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我劝你休管闲事,快快离开这里。不然,我收拾完这几个人,就该理论我们俩的事了。”

    沈瑄这时才看见吴越王妃的正脸,他一直以为这样狠毒的妇人,纵然美貌,也一定十分妖冶。不料吴越王妃却是个素面朝天的美人,眉如远山,腰若束素,一派的文秀淡雅,亭亭玉立。他不知道,吴越王妃未嫁之时,就是名满江南的绝色佳人。

    蒋灵骞缓缓道:“我怕你么?天台派门中的弟子,是不可以对本门仇杀袖手旁观的。”

    吴越王妃道:“只可惜你管不了。梅雪坪心口上已中了我的三尸掌,活不过一个时辰了。你倘若向我这边走一步,或者想找救兵什么的,我会让姓黄的这一个,死得更惨。”

    吴越王妃已将黄云在牢牢地罩在掌力之中,其他的人伤的伤,倒的倒,根本帮不上忙。蒋灵骞无法可想,只有盯住吴越王妃,右手紧紧握住剑柄。吴越王妃瞧着蒋灵骞的右手,一面对黄云在说:“你猜猜我想怎么让你死?三尸掌么,用得有点腻了。这样吧!”她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剑,笑盈盈地朝黄云在晃了晃。那短剑象一片寒冰,薄得几乎是透明的。“黄云在,我想先切下你的左耳,然后剜出你的左眼珠子,然后剁了你的左腿,然后么,右边照此办理……对了,要先砍手,省得你疼的不行了想自己了断。你是罪魁祸首,我要你,慢慢的疼死,好不好呢?”

    梅雪坪在一边叫道:“你不能这样啊!他做下这些事,他……都是为……”

    吴越王妃铁青了脸,厉声道:“不错,我知道你心存嫉妒。但是,就凭你们师兄弟几个那三招两式的,料来也没有那个本事杀人!一定另有高手,是不是?”

    黄梅二人不答。吴越王妃颤抖着说:“我要你说出另一个仇人的名字!”

    黄云在淡淡道:“我不说。何必让你再去害人。”

    “嗤”的一声,黄云在的左手飞了出来,鲜血喷了一地。吴越王妃道:“死到临头了,还顾及别人。你痛痛快快说出来,我不让你受零碎之苦。你的这些小孩,也可以死得舒服些。”

    黄云在忍痛道:“我讲了出来,你也未必报得了仇。不如所有罪过我一人担当了吧!”

    吴越王妃恨恨道:“好!”黄云在的右手也飞了出来。

    梅雪坪道:“大师兄,说出来吧,说出来吧!”

    黄云在声嘶力竭地喝道:“不,不要害了人家。不能说……”

    吴越王妃更不理会,抬起腕来向黄云在的左眼剜去。短剑的剑尖儿刚刚触及眼皮,忽然黄云在两眼一翻,闭过气去,死了。吴越王妃一愣,才看见黄云在颈中插上了三枚绣骨金针。

    “你这死丫头!”吴越王妃怒骂道。她来不及跟蒋灵骞计较,甩开黄云在的尸身,奔到梅雪坪身边,“你来说,不然我一样炮制你!”

    然而梅雪坪也不会说了,他早已咬断了舌头吐血而亡。

    吴越王妃呆呆地立了一会儿,转过身去,用短剑指着倒在地上的几个年轻人。季如绿淡淡道:“你要杀就杀。这些事情我们从来就不知道,你逼问也是无用。”

    吴越王妃知道她所言不虚,禁不住一声惨呼,最后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已经死了,世上再没有人可以将仇人的名字告诉她。“没想到我找了十多年,竟然还是功亏一篑……”她的脸上竟然落下一滴亮晶晶的泪珠,忽然厉声对蒋灵骞道:“都是你这个小妖女,害我报不了大仇。这些血债都落在你身上!”说着挺身而上,一双惨白的手掌雨点般地向蒋灵骞身上招呼过去。蒋灵骞轻轻闪过,长剑出鞘,与她过起招来。吴越王妃面如土灰,如癫如狂,蒋灵骞递过去的一招招杀式她闪都不闪,只是发疯般地将那可怕的“无影三尸掌”密密麻麻地罩住蒋灵骞。沈瑄看她全然是拼命的打法,蒋灵骞不停地旋转闪避,渐渐招架不住。沈瑄心里一急,推看窗户跳了进去,大声道:“我知道!”

    吴越王妃蓦的收手,瞪着沈瑄道:“什么?”

    沈瑄擎着油灯,缓缓地向她走去,道:“你不是想知道你的仇家是谁么?我知道。”

    吴越王妃将信将疑:“我看你不过二十来岁,怎么会知道这些陈年旧事?”

    沈瑄走到她面前道:“家父知道这些事情,他曾对我说起过。我今日可以告诉你,但要你放过这里活着的人。否则,反正总是一死,我也无所谓,你就……”

    蒋灵骞看见沈瑄站着离吴越王妃不到一尺远,危险之至。她暗暗焦急,正想挺剑上去隔开两人,忽然觉得一阵心悸,只觉气喘吁吁,头晕目眩。吴越王妃含混道:“你在说些什么?”忽然翻着眼睛,脸上的皮肉奇怪地抽搐起来。沈瑄将油灯向王妃身上一抛,拖着蒋灵骞跃到一边。王妃还要挣扎,却浑身乱颤,倒在了地上渐渐昏迷过去。蒋灵骞也抖得利害,跪在地上几欲惊厥。沈瑄俯身道:“离儿,你暂且忍忍。”

    沈瑄点遍了吴越王妃周身穴道,将她提了起来匆匆走出去。来到岸边,找到一条船,将吴越王妃放在里面。他游泳过来时,已知湖中正有一股向南的激流。看了看北风正刮得紧,他将小船撑到湖中,自己跃下水,将船向南一推,小船就飞一样地朝洞庭西山的方向漂去。

    回到黄云在隐居的山谷里,蒋灵骞、季如绿和周采薇也晕了过去。沈瑄给她们每人嗅了嗅解药,她们一个个的醒了过来。黄涛失血已久,沈瑄赶快为他包扎断臂。季如绿高兴道:“沈公子,多亏你神机妙算,料理了这个妖妇。可为天下人除害了。”

    沈瑄道:“我将她放走了。”

    季如绿和周采薇都愣了。蒋灵骞却是意料之中,道:“你拂不过钱丹的面子,不肯杀他母亲。但将来季姑娘她们可就惨啦。”

    沈瑄说不出话来。他也明白留她性命实在遗祸无穷,但要他杀死了这个人他做不到。何况手段也殊不光明。他只道:“吴越王妃中了曼陀罗丹的毒,又被我点了穴,三天之内醒不过来。她向南边去了。我将季如蓝安置在鼋头渚一处隐秘的水边,你们快快离开这里,到北方去吧。”

    季如绿悒悒不乐,却道:“曼陀罗丹不是你给季如蓝吃的药么?”

    沈瑄道:“我身边不带毒药的。情况紧急,只好用曼陀罗丹下毒了。”曼陀罗丹本是治疗哮喘的良药,但如过量服食,却有麻痹惊厥之险。沈瑄吸过解药,将身边所有的曼陀罗丹尽数捻碎了投入灯油之中,又托词将灯送到王妃面前,让她中毒倒下。只是这一来也不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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