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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定在盘问时我会有一两个妙招。”
J.C.佩蒂格鲁在证人椅上就座后,拿出一条莱特镇农民常用的那种圆点花样
的手帕揩脸。是的,他回答,他名叫J.C.佩蒂格鲁,在莱特镇从事房地产生意,
多年来一直是莱特家的朋友——他女儿卡梅尔是帕恃丽夏·莱特最好的朋友。(帕
特丽夏的嘴唇一撇。她的“好朋友”从一月一日起就不曾打过电话给她。)
今天早上,卡特·布雷德福身上有股“水做的”的胜利的感觉——他的额头因
汗湿而光滑,仿佛和J.C.两个人共同演出手帕二重奏。
问:佩蒂格鲁先生,你认得我手上所拿这张作废的支票吗?
答:认得。
问:把上面的字念出来。
答:日期,一九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另外还写着,凭票支付现金一百元整;
签名,J.C.佩蒂格鲁。
问:佩蒂格鲁先生,这是你签发的支票吗?
答:是的。
问:而且是在一个特别的日子签发——去年最后一天,就是新年除夕那天?
答:是的,先生。
问:佩蒂格鲁先生,你当时签这张支票给谁?
答:给洛拉·莱特。
问:请告诉我们当时你给洛拉·莱特小姐这张百元支票的情形。
答:我实在觉得好玩我是说,我没办法唔,去年最后一天,我正在我
那间位于上村的办公室打扫时,洛拉来找,说她手头刚好有点紧;而她从小就跟我
认识,可不可以借她一百元。我看她很着急——
问:只要告诉我们当时她说什么以及你说什么就可以了。
答:晤,我想这就是全部了。我把钱给她。哦,对了,她本来说要现金,我说
没有多余的现金,而且当时也已经超过银行营业时间,所以我给她一张支票。她说:
“哈,假如没办法也只好这样了。”我签好支票给她,她道了谢,就是这样子。我
可以走了吗?
问:莱特小姐有没有告诉你,她要那笔钱做什么?
答:没有,先生。而且我也没有问她。
那张支票被列入证物。马丁法官本来准备要求取消J.C.的所有证词,可是翻
过来一看支票背面所写的字,立刻脸色苍白地咬咬嘴唇,大方地摇摇手,谢绝进行
盘问。J.C.因为急于离开证人席,以致脚步踉跄,几乎跌倒。他遥遥给了荷米欧
妮一个惨淡的微笑,整张脸在冒汗,不停揩拭。
洛拉·莱特发誓时很紧张,但她的目光有挑衅的意味,
卡特·布雷德福的脸孔因而微微涨红。他首先给她看那张支票。
“莱特小姐,去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你从J.C.佩蒂格鲁那儿拿到这张支票以
后,做了什么?”
“我把它放进皮包里,”洛拉说。
法庭中有窃笑声。但马丁法官却皱眉,所以洛拉坐得更直了一点。
“这个我知道,”卡特说,“但你把那张支票给了谁?”
“我不记得了。”
埃勒里心想,傻女孩,他已经逮住你了,别弄巧成拙。
布雷德福将支票拿到她面前:
“莱特小姐,也许这可以恢复你的记忆。请念一下它后面的背书。”
洛拉咽咽口水,然后低声念:
“吉姆·海特。”
被告席上,吉姆·海特不知何故抓住这时刻微笑了一下,但那是疲倦的微笑,
转瞬间,他又恢复了漠不关心的神态。
“你能不能解释,为什么吉姆·海特的背书出现在你从J.C.佩蒂格鲁借来的
支票背面?”
“我把支票给了吉姆。”
“什么时候?”
“同一天晚上。”
“在什么地方给他的?”
“在我妹妹诺拉家。”
“在你妹妹诺拉家。你难道不是听过了,到目前为止的作证都表明,除夕派对
时,你没有在你妹妹家?”
“没有错。”
“晤,那你究竟是在,还是不在?”
布雷德福的声音中含着某种残酷的成分。帕特丽夏在栏杆前的座位中因痛苦而
扭动身子,她的嘴唇几乎要把“我恨你”三个字大声叫出来。
“我只在她家停留了一下,没有参加派对。”
“原来如此。你有没有受邀参加派对?”
“有。”
“但你没去。”
“没有。”
“为什么?”
马丁法官抗议,但纽博尔德法官让检方继续。布雷德福微笑。
“除了被告——你妹夫以外,有没有别人看见你?”
“没有。我绕到厨房后门。”
“那么,你知道吉姆·海特在厨房吗?”卡特·布雷德福很快接问。
洛拉脸红了。
“知道。我在后院转了一下,直到从厨房窗户看到吉姆走进厨房。他一会儿转
进餐具室不见了,我猜想可能有人和他在一起。但几分钟后,我确定只有他一个人,
就敲厨房后门。吉姆从餐具室出来,走到厨房后门,我们谈了几句话。”
“谈什么,莱特小姐?”
洛拉不知如何是好地瞥瞥马丁法官,他做了个想要起身的动作,但又坐回去。
“我把那张支票交给吉姆。”
埃勒里身子向前倾。原来,那天晚上洛拉的任务就是这个!他当时无法听见或
看见吉姆和洛拉在诺拉家厨房后门做些什么。
“你把支票给他,”布雷德福礼貌地说。“莱特小姐,被告曾经向你要那笔钱
吗?”
“没有!”
埃勒里冷笑。说谎家,编造善意谎言的天才。
“但你向佩蒂格鲁先生借一百元,不就是要给被告吗?”
“是的,”洛拉冷冷地说。“只不过那是还他我欠他的钱。你知道,我欠所有
人钱——我是个长期借贷者。我在那之前没多久向吉姆借钱,所以要还他,就是这
样而且。”
埃勒里回忆起有天晚上,他跟踪吉姆到洛拉在下村的公寓,以及吉姆如何醉熏
熏地要钱,但洛拉说她没有钱假如新年除夕那天洛拉不是真的去还“债”,那
她对诺拉的快乐前景已经有所贡献了。
“你向佩蒂格鲁借钱还海特?”卡特扬扬眉毛问。(众笑)
埃力法官说:
“证人已经回答了。”
布雷德福扬扬手。
“莱特小姐,海特有没有向你要这笔你所说的,你欠他的钱?”
洛拉回答了——回答得太快:
“没有,他没有向我要。”
“在他没有任何表示的情况下,你只是突然决定,最好在去年最后一天去还钱?”
抗议。争议。继续。
“莱特小姐,你的收入很少,是吧?”
抗议。争议,这次比较激烈。纽博尔德法官请陪审团退席。布雷德福坚定地向
纽博尔德法官说:
“阁下,检方认为,显示这位证人本身境况不佳,却因故被被告促使去为他借
钱,可以暗示被告的基本个性,以及他是如何地迫切需要钱,这是很重要的——这
些都是检方证据的一部分,以便显示被告下毒的根本动机。”
陪审团再度回座。布雷德福重回洛拉的位子前,一副坚定不移的神态。
审理继续进行,结束时,陪审团已然信眼布雷德福的论点。陪审员一向的恶名
是:总是无法忘记法官交待要他们忘记的事。
不过,马丁法官没有被击败。盘问时,他几乎是愉快地进行。
“莱特小姐,”这位老律师说,“你刚才在接受质询时作证说,去年除夕你到
过你妹妹家的后门。你记得那时候是几点吗?”
“记得,我看了表,因为我——另外要去镇上赶一个我个人参加的派对。当时
是午夜前距离新年还差十五分钟。”
“你也作证说,你看见你妹夫走进餐具室,隔一两分钟之后你敲门,他出来,
然后你们两个人讲话——你们讲话的确切地点在哪里?”
“在厨房后门边。”
“你对吉姆说了什么?”
“我问他在做什么,他说他正在为客人调制曼哈顿鸡尾酒,快好了,我敲门时
他刚要去拿樱桃雪利酒。然后我告诉他那张支票的事——”
“你有没有见到他所说的鸡尾酒?”
法庭一时像受惊扰的鸟笼般鼓噪,卡特·布雷德福皱着眉,身子向前倾。这是
重点——这就是下毒的时刻。一阵高高低低的声波过后,法庭变得异常安静。
“没有,”洛拉说:“吉姆从餐具室的方向出来开门,所以我才知道他在那里
面调酒。从我所站的门边看不到餐具室里面,所以我当然也看不到鸡尾酒。”
“啊!莱特小姐,你和吉姆在门边讲话时,假如有人从门厅或餐厅溜进厨房,
你能够看到这个人吗?”
“不能。餐厅那边的门没有开向厨房,它直接通向餐具室。门厅的门虽然开向
厨房,而且从厨房后门进可以看得见,但是因为吉姆站在我面前,挡住我的视线,
所以我没办法看见。”
“莱特小姐,换句话说,在你和海特先生交谈时,海特先生背对厨房,而且他
挡了你的视线,所以你见不到大部分厨房——因此,要是有人从门厅那扇门溜进厨
房,然后进餐具室,再顺原路离开,你也不会看见是谁进来、做了什么事,对不对?”
“对的,法官。”
“或是说,那时候要是有人从餐厅溜进餐具室,你和海特先生也都不会看见那
个人?”
“我们当然看不见。我告诉过你,从厨房门边看不见餐具室——”
“你们在后门边谈了多长时间?”
“哦,我想应该有五分钟吧。”
“我要问的就是这些,谢谢你,”法官胜利地说。
卡特·布雷德福站起来再做直接质询。法庭满室耳语,陪审团个个面露深思表
情。卡特连头发都显得兴奋,但他的举止和声调都保持平稳。
“莱特小姐,我知道连续讯问对你不好受,不过,我们必须弄清楚你这个部分
的故事。你和吉姆·海特在后门边讲话时,有没有人走进餐具室,或是通过厨房或
餐厅进餐具室?”
“我不知道。我只能说有可能这样,但到底有或没有,我们不知道。”
“所以你无法确定有人这么做了?”
“我不能确定有人这样做;但同样道理,我也不能说没有人那样做。事实上,
要那样做是很容易的。”
“你没见到有人进餐具室,但你见到吉姆从餐具室走出来?”
“是的,不过——”
“而且你看见吉姆·海特回到餐具室?”
“这倒没有,”洛拉粗暴地说。“我转身离开时,吉姆还在门边!”
“质询完毕。”
卡特轻声说,他甚至想帮洛拉走下证人席,但洛拉自己站起来,高傲不逊地走
回座位。
“接着,”卡特对法官说,“我想再传一位我已经质询过的证人,弗兰克·劳
埃德。”
庭警大喊:
“弗兰克·劳埃德上证人席!”
埃勒里·奎因先生自言自语说:
“这是有目的的准备工作。”
劳埃德两颊发黄,像有什么东西腐蚀了他的血液。他拖着脚步走上证人席,嘴
唇紧抿,衣着随便。他看了一眼吉姆·海特——两人相距不到十英尺——便把目光
移开,他那双绿色眼睛中有着邪恶。
他只不过就席几分钟而已。在布雷德福像外科手术般的切割下,他的作证主旨
是,他现在想起来他前一批作证时忘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午夜前吉姆·海特
调制最后一批鸡尾酒时,他不是唯—一个离开起居室的人。另外还有一个人。
问:劳埃德先生,那个人是谁?
答:莱特家的一个客人——埃勒里·史密斯。
埃勒里佩服地想,你这只聪明的动物,害我变成受困的动物了怎么办?
问:史密斯先生紧随被告之后离开起居室?
答:是的。一直到海特手捧鸡尾酒托盘出来,把鸡尾酒分发给客人之前,他都
没有回来。
奎因先生心想,时候到了。卡特·布雷德福转过身来,直视埃勒里的眼睛。
“我传,”卡特断然喝道,“埃勒里·史密斯。”
第二十四章 埃勒里。史密斯上证人席
埃勒里·奎因先生离座,从庭室前面走过,做宣誓,在证人席就坐。这时,他
心中想的.不是布雷德福检察官的问题,或是他自己尚未回答的问题,他理智地确
知布雷德福打算问什么问题.而且他对自己的回答也很肯定。根据弗兰克·劳埃德
迟至今日才提出的回想,布雷德福知道或猜到这位神秘的“史密斯”先生在那个要
命的晚上扮演了什么角色。因此,问题自然会一个一个往下推,可疑会变成确定,
然后整个故事迟早会真相大白。埃勒里完全没有打算要撒谎,这不是因为他是个圣
人或道德家,或者担心后果;而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