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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炎化雷到底是饱读诗书之人,心性也不像久走江湖的那样较真。在他想来,其实不管是启宝还是夺宝,自己真是个局外人。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冲着干女儿养鬼婢的面子。像鲁一弃这样的安排也好,启到宝了,他就得领自己的份情,怎么都不能亏待了干女儿。启不到宝或者他独自个强去毁了性命,那也好让养鬼婢断了心思,自己也算有个交代。
东西两边的第二堆火也先后燃烧起来,时间、距离和鲁一弃要求的十分吻合。
而这次山下的火流这次没再分出直流过去,只是由奔向第一堆火燃起处的那些火把中分出一些继续朝第二堆火过去了。这也在鲁一弃的意料之中,对家都是江湖好手,他们知道尔虞我诈的伎俩。更知道再这样的情况下,对手很有可能是要将自己盘守本地的力量分散开。
胖妮儿点燃第二堆火后没有像鲁一弃要求的那样继续往远处躲避,因为他看到离他不远有个熟悉的身影飘过。这身影她是想见到又怕见到,因为此间可能存在一件两难的事情在。但既然见到那身影,自己就必须跟上去,再两难的事情最终都要自己做出决断。于是她也飘身跟了过去,悄悄地盯在那身影背后。
摩巴鲁点燃第二堆篝火后也没有远避,因为有件事情始终萦绕在他心头,他不能就此离开,他必须回到镇里把这事情了清。所以没等火堆燃到最旺,他也立刻上马,找隐秘小径往岭下而去。
就在鲁一弃和炎化雷站起身要往山下走的当口,他们发现山下那些火把突然一下少了许多。是火把燃尽了?不对,要燃尽也不会有这么多一起燃尽呀。那么只有可能是人为地熄灭了,而人为熄灭火把的意图最大可能就是要让别人发现不到他们的走向。
“看来我们必须先找个点儿避一下。”鲁一弃对炎化雷说。
“你是怕那些灭亮儿的扎子是冲我们这边来的?”
鲁一弃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自己的分析:“如果真是这么快就来堵我们,说明是有人给他们递了暗信儿。而递信儿的人最有可能的是燃第一堆火的,他们可以在燃起的火堆边直接置下暗信。也很有可能是燃第三堆火的,他们有这样一个时间差,可以直接绕道去递信,然后再去点燃火堆。”
炎化雷没有说话,但心中却是顿时有了几分感慨。他听出鲁一弃这话是说给他听的。递暗信的无疑是对家的暗钉,而自己始终在此地,决不可能是那个递暗信的。鲁一弃的分析同时是对自己信任的一种表白。
第二节 计亦赌2
“我知道岭后有个点儿挺兜影儿(隐蔽),我们就躲那里吧……”既然信任了自己,炎化雷便义不容辞地安排起来。
“不,我们就在那块岩石后面避一避。太远了反而不好。”鲁一弃拒绝了炎化雷的安排。
灭亮而行,是掩形儿,更是要突现。所以动作会很快,要快得目标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鲁一弃他们是幸运的,他们及时发现了异常,所以也及时作出了反应。当朱瑱命从中原之地带来的那些个高手冲上半步崖时,鲁一弃和炎化雷已经悄没声息地隐在了离半步崖二十几步外的一块不大的岩石后面。
“我就说这信儿不可靠,鲁家人总不至于傻到会待在这里等咱们。”在马蹄声平息后,能清楚地听到有人说话。
“为什么不可能,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莫不是我们掩形的动静太大,让他们瞧出来了。”说这话的人语气冷飕飕地,嗓音就像利刃划过鲜活的皮肉。
鲁一弃和炎化雷虽然从远处听他们说的话不十分真切,但还是从刚才的语气话音中感觉出阴寒凌厉之气。炎化雷偷偷从石后侧出一只眼睛,他看到那群黑色人影中有个像刀一样的人。其实炎化雷不是独眼那有的夜眼,也不会胖妮儿的暗视,他能看到的只是一片黑影。可不知道为什么,这群黑影中就有那么一块让他怎么看都是一把刀,一把锋利异常的刀,外形像人一样的刀。人是刀,刀也是人,莫非这就是江湖中传说的“十六锋刀人”?
“如果是这样,他们就不会走远。”先前那个开口的人又说。
“对,按我们的速度,就算他们一打开始就瞧出我们的意图,也最多只走出袋烟辰光。我们分作三队,一队往左,一队往右,剩下的往后岭。特别注意能兜影儿的暗点。”这种安排布置是绝对正确的,也是极具江湖经验的。对手既然已经知道自己会快速直扑过来,怎么着都不会迎面逃避,更何况自己这些人过来时也没有发现异常。来路是不需要搜索的,少出一路也可以在其他三路上多出些人手。
石后的炎化雷看出,果然是那刀人在安排布置。他说出每一句话的语气,感觉中都像是在切割着一条生命。
等那些人都走了,炎化雷才轻轻吁出口气。幸亏是听鲁一弃的话,就近躲了。对家人没想到自己发现他们暗行而来后非但没有逃躲,而且就在他们眼皮子下蹲着。这要是听自己的跑到后岭那个暗点子里,他们这些人中有好多是觅迹儿的高手,早晚还是会被掏出来。到那时一场恶战难免,而那“十六锋刀人”就并非自己能应付的。
“刚才说话的那是十六锋刀人,江湖上头等的硬扎杀手。”炎化雷告诉给鲁一弃知道,其实有一点他还是判断有误了。刚才领头说话的人不止是十六锋刀人,而且是十六锋刀人的首领,是刀头!
“管他什么厉害角色,反正我们不碰上他们就是了。”鲁一弃很平静地说道。
“那我们底下该怎么着?”炎化雷问。
“按原来计划而行。”
按计划而行,计划是从前岭对家上下的路径直下到岭下的镇子中。朱家的那些高手没有想到他们会依旧躲在半步崖上,同样,他们也没有想到这鲁家的正点会大摇大摆地从他们的来路直下到山下。
天快亮的时候,鲁一弃独自一人来到了金顶寺西侧的庙墙之外。此时他的身上多了点东西,那是一对滑油牛皮细绳编制的网兜,用长皮索子挂在他的脖子两边。两只网兜中各装着一只黑末釉马囊状粗瓷提壶,这种提壶是藏地常见的装酒容器。但鲁一弃这对提壶中却不是装的酒,而是各种压实的火料。在壶口上装有硝石撞头,这是重击下可以触发壶中火料的机栝。
都说行家走天下,眼子盯本档。虽然炎化雷在这镇子上没待多少时间,但他却是将周围各种自己可用的点儿记在脑中,像油料店、火器店、铁铺、硝石铺等等。所以但鲁一弃提出要做这样一对有较大爆破力的爆炮时,他想都没想就应承了。
要的东西有了,现在就等时机了。但最佳的时机不是全靠等来的,大多数是需要人创造出来的。鲁一弃等待的最佳时机就是需要炎化雷替他创造出来的。
炎化雷能创造出什么?他最大的特长就是制作和燃放烟花炮仗,或许由此延伸,他还应该是利用烟花炮仗纵火的高手。
的确,鲁一弃需要的就是他这样的特长,他需要火光声响,而且是大片的火光和巨大的声响。到那时,他就可以下他的第二把赌注了。
炎化雷不是十分明白鲁一弃为什么会提这样的要求。首先要尽量不伤人,其次要在开始时有连续的爆燃。然后是多点的燃烧,从镇子中间朝两面铺开。燃烧蔓延的速度不用太快,让人有时间撤出。但这火势又要尽量稳定,不能被人扑息了。说实话,像这样的高要求,一般需要有十多个人以上才能做好这件事。炎化雷只有一个人,但正因为他是炎化雷,所以一个人也能做好这件事。
本来炎化雷就已经将这镇子中有爆燃料的店子摸得很清楚。在替鲁一弃做好那对爆炮后,他又将周围比较容易燃烧的点儿记录下来。然后在脑子里将那些点儿连成图形,最终确定下这样的计划:由硝石、油料铺子开始,一下子就搞出大的动静和光亮来。然后以各家屋顶上毡子为引,将火延向那些削皮的作坊。藏地干燥,屋顶上毡子早就干枯透了,一引就着,传火速度会非常快,不易被隔断。而那些削皮作坊中到处是常年积沉下的动物油脂,虽然延火速度较慢,但引燃后就不容易被扑灭了。最后让火朝牲口集市的草料场、牲口栏蔓延。鲁一弃说了,此地每天近午时会起一阵绕山而过的西风,这样可以将烧着的草料在整个镇子上铺开。
第二节 计亦赌3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炎化雷还选择了多个纵火点……c有硝石火料的点儿用定香引燃,定香无烟无味,不容易被人发现。有油料的点儿用喷焰烟花引燃,喷焰烟花可以从较远的距离发射,同时也可以以信捻子的长短和药料控制发射的起始时间。
当鲁一弃七绕八绕,躲过那些巡查的朱家手下,一个人偷偷到达寺庙西墙时,其实炎化雷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定香也点燃了,信捻子也点燃了,就等东天日头快露脸前的那一刻。
从网兜里将两颗爆炮小心地拿出来,让有着一只残臂的鲁一弃颇费了些时间。寺庙的墙体很结实,用的石料也非常好,与一般墓葬的金刚墙相差不多。这一点鲁一弃早就预料到了,这也是之所以要准备两只爆炮的缘由。一颗爆炮放在墙根处,另一只爆炮鲁一弃托在手里。单等约定时机一到,他会对墙根处砸响一颗爆炮,这个爆炮对墙体产生巨大爆破力的同时,也会给予另一只爆破的机栝冲击力,这样在几乎同时也就能让另一只爆炮炸开,从而保证墙体的破裂。对这点他的要求其实不高,只要有个破口,一个可以让人通过的破口就行。
东面的天色微微有些发青,天梯山山顶稍稍有些泛白,而此时山脚下的镇子和寺庙却依旧沉浸在黑暗中。南岭上鲁一弃布置的东西各三堆火早就已经熄灭了。镇子里不断巡查的火把长龙游动得慢了,而岭上四处追踪的那些火把,星星点点地已经有些已经停滞了。的确,人一夜地奔波不歇,在此时是最困最累的时候。
一声轰然地巨响,连天梯山都抖了三抖。紧接着是连续的爆响,虽然没有第一声的声音大,却也震耳欲聋。烟雾灰尘顿时飞散开来,让人几乎不能呼吸。人们还未从被这爆响震出的晕蒙中有丝毫反应时,又一声轰然巨响和连续爆响响起,重复了刚才的情形,这是第二个点儿报音儿(炸响)了。就在响声和巨震之中,镇中陡然火光四起,像天上挂下的火流,像地底喷出的火泉。火流、火泉虽然都是暂时的,但它们落下后便化作了火山一般,熊熊的火焰窜起有十几丈高。
就在第一轮连续的爆响中,鲁一弃砸出了手中的提壶爆炮。爆炮和设想中分毫不差地炸开了。声音虽然很大,却被镇中的爆响掩盖的许多。但即便这样,还是有人听到了这里的异常声响,而且不止一个。其中有一人就在围墙里面,距离鲁一弃的爆点不远。
最出乎预料的是鲁一弃随这提壶爆炮的炸开,身体被气浪掀了出去,跌落在地半天才爬起来。鲁一弃摸了摸自己被火料熏黑了的脸,确定自己还是个活人后,这才站起来朝爆开的破口看去。
结实的寺庙围墙没有破开一个洞,而是整个倒塌了一段。炎化雷制作的提壶爆炮的爆破力比预想的要大出许多,可是有必要将威力做得这么大吗?是他将药料的份量算错了,还是他本就是有意识这样去做的?
事情到这份上,就不容再踌躇了。没有时间再想岔丫子的事情了,所有的行动都必须争分夺秒。
鲁一弃知道自己的行动应该与火势的蔓延同步,火势蔓延的速度炎化雷应该已经完全计划好,也完全很控制好。而自己前面还要面对怎样的困难还无从知晓。
于是,鲁一弃深吸了一口气,这是要给纷乱的心境一个抚慰。虽然这口气息中夹杂着太多的烟雾和灰尘,但却让他的心性还是很快就平静下来。他稳稳地朝着炸开的寺墙破口迈出步伐,真的很稳,就像是手中端着一碗快满溢的水。不,他手中没有这碗水,这碗水是在他的心中。
一步,两步,三步……终于,他就要迈入到墙内了。这一步迈出,也就是他第二把赌注地押出。这一把他不但要押上自己启宝之行的所有计划,也押出了自己的性命……
朱瑱命也一夜没睡,灯光下脸面略显憔悴,手中端着的一杯浓酽的沱茶已经凉透。虽然他不用像外面那些手下到处奔波,也不用各处坎扣关节上的杆子那样严守以待,但他的思绪却再没有放松过一点点。静心地打坐没再能将内息转过一个周天,不断报来的讯息让他心头的疑窦越缠越多、越揪越紧。
从南岭上不断有火堆燃起之时起,他已然能够确定对手的目标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从今夜对手就开始使诱子分散自己力量的做法来看,鲁一弃已经知道自己在回调人手,他们肯定是要铤而走险,是想赶在自己人马调回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