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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划了一根火柴,手在轻轻的颤抖,最终火苗慢慢的放在了眉目如画的老娘脸上。
迅速的引燃。纸人在一眨眼间,就被火焰给吞噬,同时被火焰吞噬的,是父亲那一把二胡。
那一晚的贵妃醉酒,真的已成为绝唱。
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蔓延,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其他,没有眼泪,只有满心的苦涩与不安。却不知道不安从何而起。
我从口袋里掏出来了母亲留给父亲的遗书,我犹豫了一天要不要给他,最终还是给了,父亲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太多太多。
“爸,这是妈最后给你的话。”我对他道。
他接过去,浅笑了一下,没有看,直接丢进了火堆之中,道:“我不用看,就知道她想要对我说什么,无非是她欠我的,还给我了,更责怪我自作主张替她做决定对不对?”
我瞬间愣神,不知道说什么好,人一辈子能像父亲母亲这样彼此的了解对方,平淡的生活,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儿?
纸人燃烧的很快,迅速的变成了一堆灰烬。我们两个人就这么看着,终于在燃烧殆尽的时候,父亲道:“小凡,给你妈磕个头。”
我跪了下来,庄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小凡,别怪你妈,她比任何人都要关心你。”父亲在我耳边轻声的道。
忍了一晚上的泪水,在父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瞬间决堤,我林小凡不是铁石心肠,更不是对母亲没有感情,是因为我到现在都分不清楚,刚才烧掉的,到底是一个纸人还是我老娘!
一切做完,我们爷俩就在原地坐着,看着天上的点点繁星,之前的一切如果说算是一个噩梦的话,那现在梦醒了,一切似乎都要结束了,我却是如此的怅然若失,总感觉,回到家,在父亲的房间里还会有一个安静貌美的老娘在坐着。
一个人安静的待在你的身边,你不在意。
当她真的走了的时候,却又是如此的不安,感觉生命中,缺少了什么。
“二十多年前,我那时候还年轻,当时的年轻人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我跟你在没出林家庄之前是一个想法,就是总想着走出大山去闯一闯,你爷爷当时因为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国还是共,被批斗的很厉害,也没空管我,更不想连累我,就让我出去了。”
“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文革时候,是乱,但是也绝对没有真的闹的那么人心惶惶的地步,但是那时候的穷是真的,而且是相当的穷,现在的年轻人,出门儿了可以打工,卖力气,可是那时候,想要找个吃饭的活计都难。抓资产阶级的尾巴,哪里有商店工厂?我又要面子,不肯参加逃荒的队伍去要饭吃,总感觉有手有脚的大老爷们儿,跑去乞讨不是个意思。”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进了一个戏班儿,跟着一个老头学的拉二胡,我也不说什么看到老头拉二胡的姿势和感觉就爱上了二胡这样的废话,当时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填饱肚子。”
“当时的戏班儿还是个小戏班儿,而且也举步维艰,如果有人真要找茬儿的话,甚至这个可以划分在四旧之内,旧文化,旧思想,旧风俗,旧习惯,所以当时戏班儿根本不是收费的,跑的地方也是农村演出,不收钱,只收老乡点干粮,填饱肚子就行。”
“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你老娘,你应该看的出来,她是个大家闺秀,这不错,她祖上往上面查,甚至做过河南的道台,在以前家道也颇为殷实,就是因为这个,当时才被批斗的特别惨,你姥爷,跟你老娘的爹,在当时都受不了折磨自杀。”
“第一次见你老娘,是在戏班儿演出完,当时没地儿住,都是用柴火搭棚,凑合一晚,我就在晚上尿急的时候,看到了你老娘,浑身脏兮兮的一个人躲在树后面偷看我。我吓的一个哆嗦提起了裤子。上前抓住了要逃跑的她。”
“那一晚上,戏班儿连夜跑了,就是因为可怜她,当时因为家庭成分不好被批斗的很惨的她,又因为她的长相,被生产队的队长给祸害了。”
“我们救了她。”
“河南别的戏班子都是唱的豫剧,我们之前也唱这个,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剧中,黄梅戏,二人转,京剧,越调什么的,你母亲在加入了我们以后,她竟然把我们戏班子给唱活了。因为之前她家庭的原因,她是一个千金大小姐,喜欢过京剧,会唱几段,人又长的俊俏唱腔又甜,每次演出就冲她的面子,我们总能出收点粮食回来。”
“当时除了是我把她捡回来的之外,没有什么缠绵反侧的事儿,我在剧团里,只是学拉的二胡,上不了台面,只能算个打杂的,而她,一下子成了头牌一样的,而当时她喜欢的人也不是我,而是剧团里的另外一个小生。那小伙子面色白净,长的很好,用你们的话说,就是非常的帅气,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一直默默喜欢她的我。”
“我们虽然一直极力的想躲着发现她的那个村子,可是剧团能走多远?后来在一个地方演出的时候,碰到了当时糟蹋她的那个生产队队长。他当着大家的面羞辱她,骂她就是一个封建的毒瘤,暗娼,抽她的耳光。”
“那天晚上我恰巧生病了不在,就在大棚里睡大觉,这是事实,而不是为我自己开脱,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就吊死在戏台上,死了都没闭眼。”
“我听人说,那晚上她被那个生产队队长在戏台子后面给糟蹋了,她喜欢的那个白净小伙子一句话都没说。”
“她死的时候都没闭眼。”
第六十九章 往事二
“不在当时的时代,不知道那个时代的黑暗,生产队队长在基层上都算是只手遮天的存在了,而我们戏班儿,只能算是一群流浪人口最弱势的江湖卖艺人,当时没有人敢插手那个生产队队长的事儿,只是事后,她在自杀死后,出了任命,影响就太坏了,那个生产队队长也没有在为难戏班子,他再怎么作威作福,也是一个人,当时他也怕了,特别是知道了她死不瞑目的时候。”
“死不瞑目对当时的人来说,虽然在破四旧,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但是在人的传统意识里,对死不瞑目的人还是非常的畏惧,当然,对于她,更多的是可怜,而且有一个规矩,死人不闭眼,不能安葬,可是她的眼皮,不管怎么去抚上,都会立马的睁开,她一双本来有神的眼睛,一片的死灰,似乎写满了怨恨。”
“剧团的人知道她死了憋屈,可是不管怎么去劝她,下跪磕头都不行,当时知道她死讯的我喝了大半瓶白酒,醉醺醺的走了过去,看到她的眼,我似乎就听到了她说的话,我拉着那个白净的小生抽了十几耳光,然后趴在她耳边说道,‘我会替你报仇。’说完这句话,她睁着的眼皮自己闭上了。”
我听的都紧握着拳头,父亲的话如同现代版的白话聊斋,如果放在以前,我是绝对不肯相信的,但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儿,昨天在我旁边还活的好好的老娘今天就变成了一个纸人被烧成了灰烬,这让我如何能不相信他?
我只是咬紧了牙关,想要找到那个生产队队长拼命,如果他死了,就刨了坟!
“因为那晚上的事儿,我打了那个小生,被剧团赶走了,我那个拉二胡的师傅,临走的时候塞给我两块钱,摇摇头道:‘语堂,你是个好孩子,可是时代就这样,有缘再见吧,记住,不要冲动,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可是当时我还年轻,你母亲在我的眼里当时就是暗恋已久的女神的存在,我既然答应了她要报仇才让她闭上了眼,就一定要做,可是要怎么报仇,我却一点把握都没有,也没有一点的计划,离开剧团的我,快饿死都没有花掉我师傅送给我的两块钱,后来我蓬头垢面的,逃荒到了我发现她的那个村子,在一个破窑洞里住了下来,并且见到了那个生产队队长,那家伙亏心事儿做多了似乎,又在基层只手遮天,身边总是聚着狗腿子,我无从下手,只能蹲着等待机会。”
“如果一个人有足够的耐心找机会去干掉一个人的话,再怎么防备的人,都会露出破绽,终于在有一天晚上,我看他喝的醉醺醺的一个人走在小路上的时候,拿着一根我削的很尖的棍子朝他冲了过去,我有把握一下就可以刺死他!可是我还没有走到他的身边,他就回头一板砖把我砸的头破血流,路边的树林里一下子就冲出了三五个大小伙儿,对我拳打脚踢,打的我整个人都荤菜,只感觉离死亡之有一线之隔。”
“那个生产队队长在我被暴打的移动不能动的时候,抓起了我的头发狞笑着道:‘他娘的,别人跟我说你这个傻x每天看着我的眼神都非常怨毒,我还不信,今天老子故意的装醉试试你,原来你还真是想害老子,说,你是谁派来的?是不是敌特?’”
“我怒瞪着他,一口血水喷在他的脸上,喘着气道:‘我是那个姑娘派我来娶你狗命的!’”
“哪个姑娘?”他脸色一变道。
“我故意的学她唱了一句京剧,他瞬间的就想到了是谁,脸色顿时大变的指着我招呼他的几个狗腿子道,打死他,这个事敌特,潜伏下来准备颠覆政权的!这家伙还真的狠,这一个敌特的帽子,在当时的环境下,就算是对我先斩后奏,他都还可以当功臣领取奖章。小伙子们得到了命令,再一次朝我冲了过来,有了这个队长安插的罪名,他们绝对敢打死我,我不怕死,只是后悔自己夸下了海口,却没能帮她报仇。”
“后来我被一砖头砸在了脑袋上,等醒来的时候,我遍体鳞伤的还在那个窑洞里,只感觉动一下就全身疼痛,在窑洞里我再一次几乎丧命,全部都是靠着喝污水和杂草活了下来,我当时不知道他们几个为什么在最后关头饶了我的性命,但是就算他们放过了我,我也会找他报仇。”
“等我身体好的差不多的时候,我出了窑洞,到了村子里,却在听村民们议论纷纷鬼伤人的事儿,我一打听才知道,包括那个生产队队长在内几个人,也就是在那天晚上围住我的几个人,无一例外全都死了,死状凄惨,几乎死无全尸,我再深入的打听一下,马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们几个死的时间,就是在那天他们要对我下毒手的那天晚上,我瞬间就想到了是谁干的,没想到我非但没有帮她报仇,最后关头还是她救了我。”
“可是她既然有魂魄,为什么不肯见我一面?我当时就这么想,而且我在听村民们说,大家凑了点钱找了一个先生,要对付那个伤人的厉鬼的时候,我留了下来,因为就算她是鬼,我也是替她担心的。村民们可不管鬼伤人的原因,他们只恐惧这样的事儿会不会发生。”
“当时的阴阳先生已经非常的少见,破四旧那几年把道观庙宇都毁了个干干净净,后来这个村儿的村民在别的村儿,找到了一个被批斗的已经看不出人样儿的人,据说这个人以前是远近闻名的风水先生,他来了以后,可能是为了脱离被批斗的苦海,对要捉鬼相当的尽心尽力。”
“他在有一天晚上,在那几个死人的新坟边儿上设了一个坛,不准村民们靠近,但是我却悄悄的潜伏在了庄稼地里,偷看着他的动作,我就看到他扎了一个纸人,那个纸人惟妙惟肖,像极了那个死去的生产队队长,纸人扎好之后,他在纸人的头顶,双肩之上各点了一盏灯,我以前听老人们说过,人身三把火,在夜晚赶路的时候如果听到有声音诡异的叫你,就千万不要回头,你头往哪边扭,哪个肩膀上的灯就灭掉,阳气就弱了,别人也说人死如灯灭,也是说这三把阳火的意思。我不懂道术,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只是担心的看着他的动作。”
“这个人在做好了一切之后,就躺在那里睡大觉,也不怕蚊子咬,我记得当时也是夏天,闷热的很,这人一觉睡到半夜才醒,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全身戒备起来,我也瞪大了眼,当时没有表,现在估摸着时间来说,应该是刘胖子一直都选择的做法时间十二点吧,我忽然就看到了她,她上吊那天,穿的就是一身戏服,化的花旦妆,我一下子就认出了她,她在此时忽然出现,对着那个纸人就冲了过去!”
“我那个时候才明白,道士扎纸人点三盏灯的意思,他是早就了那个村长还活着的假象,以此,来吸引她出来!”
“不要!我大叫着一声冲了出来,这么明显的圈套,我怎么能看着她跳?可是已经迟了,那个道士拿了一个小琉璃球,对着她就砸了下来。她就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我当时气的要命,她活着的时候我没能保护好她,怎么在她死之后,我还眼睁睁的看着她烟消云散却无能为力?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向了那个老道士,那人已经五十多岁了,怎么会是我一个年轻小伙子的对手?再说了,他因为是封建迷信的参与,被批斗的很惨,瘦的跟干柴似的,几下就被我打的直叫唤,后来他求饶道:‘小伙子,别打了,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我的身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