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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我与时代已经脱节了如此之久吗?秦记到底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啊?为什么我完全不知道啊,不会吧,那么说是改名字了?那么多年了,老板现在想不开了么?还是说,店盘给别人了?改行了?
不管怎么说,事实摆在眼前,很明显的,这里已经不是秦记糕点铺了。
按道理,我早应该走掉的,因为对于我来说,晚上在外面游荡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这么多年的惨痛经验告诉我,遇到怪事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不幸的是我偏偏属于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种类型。
这次也是,我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进去店里看看。就算是为了黄油松饼,去问问秦记的新地址也好,我这么安慰着自己。推开了那扇熟悉的门。
※※※
墙壁四周的架子上堆满了杂物,上面落满了灰尘,看起来十分陈旧,架子之间的间隙摞着发黄的卷宗,在堆满了书的角落里,有一张看起来十分结实的柜台。
之所以说它十分结实,是因为它的承重力实在是非常惊人,上面堆满了书和散乱的纸,大部分是那种类似《辞海》的大块头,摞起来足足有半人高,中间还散落地搁着插着毛笔的笔筒之类的玩意儿。
不管怎么看,这里都只是一间普通的旧货店,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陈旧,却让我有种微妙的亲切感。
问题是,那些灰尘无论怎么看都至少积了有半年了,可是我明明两周前还来过秦记的。
那么,眼下这间好像出土文物似的旧书店是怎么回事?
柜台上的书山抖动了几下,在那堆散乱的书山之中,居然埋着一个人,噢,应该说是坐着一个人。之所以到现在我才注意到他,是因为他与周围的环境实在是太和谐了,整个人简直就像那桌子的一部分。
他穿着黑衣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影子一般不起眼。但是他抬起头来之后,这种感觉立刻就被推翻了。
因为他的长相实在是非常……标致,就像人偶一样,我找不出别的词来形容,只能说是面貌漂亮到了极点,但是并不柔弱,黑发黑眸,皮肤苍白到透明,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颜色,与之相反的是那墨玉似的眼眸,里面闪耀着一种极为锐利的暗蓝色的光。被这锐利的眼神审视着,我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个闯入的不速之客。
正想着要说点什么来解释下的时候,那个人却开口了。第一句话就让我愣了一下。想要解释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好慢。”他说。
“呃?”
“从刚刚起,外面就吵死了,你来得好慢!”
“呃,不好意思,请问这位,呃,先生,我们认识么?”
首先,我想他一定认错人了,其次,这么安静的夜晚还嫌吵,他八成是神经衰弱,也许精神有问题,不然正常人会在这种地方开这种一看就绝对卖不出去的旧货店吗?果然是天妒红颜啊,这么帅的一个人,居然有毛病。
真可怜。
我十分同情地看着他,只差没在脸上写上怜悯两个字了。
“果然是这样……”他凝视着我的手指,再次吐出意义不明的句子,修长的手指移动到旁边的书架上,嗒嗒的扣了两下。
“遥,出来。”
随着他那嗒嗒两下,“吱呀……”一声,书架旁边那块本该是墙壁的地方,之所以说本该,是因为就在我的注视下,那面平整的墙壁突然显现了一扇门,然后门缓缓地打开了,一个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仅是少年,而且是美少年。
如果是平时,我的花痴细胞立即处于全开状态,一定二话不说抓起相机就狂拍一通,漂亮的栗色头发,白皙的皮肤,微微上挑的眼角,让人如沐春风的笑颜。当之无愧的极品美少年,重要的是美少年必备亲和力啊,浑身散发着如同三月阳光一样的亲和力啊。
就此打住……
※※※
问题是这三月阳光般的美少年是从墙壁里生生钻出来的,美少年出场有很多种方式,但无论哪家的美少年也没见过从墙壁里爬出来的,纵使我再没有神经,也没办法继续像平时那样大发花痴。少年看着我明显有些吃惊的表情,仿佛很愉快地笑了。
“不用这么吃惊,只不过门和墙是一种颜色罢了。”他转身拉开门,“喏,你看,这里是个隔间。”
我敢打赌他出来的时候后面明明是墙,但是现在,那里的确是有个隔间,我拼命安慰自己,我刚刚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这么可爱的帅哥,怎么可能是那种东西。
遥看着我瞬息万变的表情,愈发笑得开心。
“我是遥,你呢?”
仅存的常识在呐喊,不可以把名字告诉陌生人,特别是这种来历不明,疑似从墙里钻出来的可疑生物,问题是这个可疑生物是美少年,所以,我还是败给了那个灿烂的笑容。
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面对面跟人说过话了,何况还是这么赏心悦目的一个帅哥。
“我叫夏至。”
“夏至啊,好名字……”遥开心地转向柜台里的漂亮人偶,“呐,清明,这孩子和你一样,都是用节气做名字呢!”
被叫做清明的漂亮人偶再次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看了我一眼,“清明。”
这位大哥,你确定你真的要扮演人偶到最后么?学一学遥,笑一笑会死吗?清明,是吗?这名字太适合你了,你是清明节出生的吧,一定是吧。不,你就是清明节的代言人吧?
我膜拜你的父母……
我心里的波澜壮阔一丝也没有传达过去。
他顿了一下,用那种极其平淡,平淡到好像在说这本书不错或者你晚饭吃萝卜还是白菜一样的语气,搭配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说了一句极具冲击力的发言:“你,留在我身边吧。”
“咦?”
这个叫清明的人偶虽然说话不多,倒是句句都让人迷惑不解……
我脑海里出现了传说中的走马灯场景,从小学到大学,小学时被班上的男生欺负说是假小子假道士,中学时同桌的男生向老师申请调位子,理由是因为我太过阴森让他觉得可怕,没办法,谁也不想跟一个书包里天天装满了符纸,衣服里随便一掏就一大把奇奇怪怪的各式符坠儿,身上还透着一股香火味儿的人同桌吧。
当然老师没有同意这个理由,所以那倒霉的男生继续跟我同桌了三年,就此我非常同情他,虽然更值得同情的好像是我。
大学毕业聚餐时,同班的男生把我当成隔壁班的……呃,而且还是男生,没办法,谁让我一直打扮得很中性呢,在道观里一直都被打扮成男孩,据说,成人前混淆性别,可以保护邪魔远离孩童,现在我怀疑,那根本只是爷爷不想跑去市集给我买女孩衣服的理由,不过男孩打扮,的确在道观里会方便不少,所以我也渐渐习惯了这种装扮。
即使现在早已成年,爷爷也已经不在了,我也还一直习惯着这种装扮,反正对我这种几乎不出门的人,什么女为悦己者容之类的,通通都是废话。
基于以上种种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的原因,我二十一年来的感情生涯,到目前为止还是一片大好的空白状态。
你,留在我身边吧。这是表白吗?无论怎么听都是吧?
原来这位看似冰山的大哥您是内热型的么?对不起我错怪你了。话说回来现在要怎么办?
难道说,我这二十一年来的空窗期,就要到今天为止了?说起来这进度也太快了点。我们只是刚认识而已吧。伤害脆弱的美男心不是我的强项啊,看在如此难得一见美男的份上,我可以考虑考虑。
大概是太久没等到回复,遥朝我看过来。
他伸手在我脸前晃着两下,“喂,还清醒吗?”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的大脑目前还处在满脑子粉红泡泡的当机状态。
然后他转头去看清明,“老大,她已经神志不清了耶,你确定刚刚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罪魁祸首义正词严道:“怎么可能有?我只是说要让她在这里打工而已。”
打工,噢,咦?打工!我飞速运转的脑袋响起了嘟的一声警示声,粉红幻想强制停止。
原来刚刚只是在说让我留在这里打工吗?混蛋,拜托你讲话讲清楚点啊?不要随便做出让人误会的表示好不好啊。我脆弱的玻璃心已经碎了一地了,随便伤害纯洁的少女之心是犯罪你知不知道啊。
然而这时罪魁祸首再次做出正义声明:“我可不是那种讲话随随便便的人。”
火大,火很大。
我感觉自己随时会气血冲心而死。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就怕流氓有文化,遇见这样一个美得不像话的男人,而且又如此义正辞严不可理喻,我已经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遥小声嘀咕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他拍拍我的头。
“喂,小夏,在听吗?”
“在,在听。”
“你愿意到这里来打工吗?”
“打什么工?店员?”虽然脑子里一团糟,但我神智还是非常清醒的,看这间店里,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杂物堆积成山,书架上落满灰尘,角落里甚至还有蛛网,一点儿也不像有生意的样子。
这年头,新品都未必有人买,何况旧货,难道是让我来打扫卫生吗?
“嗯,勤杂人员。”遥笑得像只狐狸,眼都眯成了条缝。
“不要!”
我断然拒绝,好歹我也是一介重点大学毕业,才不要在这种万年没人来的旧货店里受人管制打扫卫生呢,有这功夫不如多接几张设计图。
“你真的不要?确定?薪水是很丰厚的哦。”
遥凑到我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句话。
“我可以……哦。”
算你狠……
※※※
因为这句话,我答应了留下来打工。事实证明,以后看到笑得一脸狐狸样的人,最好离远点,你绝对绝对算计不过他的。
除了交待我必要的上班时间之外,清明就没有再说过话。继续隐没在那一堆书的背后装空气。然后笑得一脸谄媚的狐狸遥,把我送到了门外。
回头跟他挥手的时候,居然看到了清明,站在遥的后面,静静地看着我,不可思议的是,他那时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温柔。只是在看到我转身的那一刻,马上转变为严肃状。
翻脸比翻书还快,我在心里嘀咕着。
管他呢,折腾了这么久,现在只想赶快回到家里睡一觉。
※※※
街上很安静,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本想问下秦记的地址,没想到在那家店耽误了这么久,结果忘了问秦记的地址。
下次吧,反正以后要在里面打工。
这家怎么看都很可疑的店,以及让人火大的店主,倒也并不让人讨厌,不过稀里糊涂的答应在里面打工,而且还是夜班,说不后悔是骗人的。
攥着遥给的所谓门卡,是条不知道什么材料制成的手链,一颗颗玉似的珠子光溜溜的,接头处是把银色的小锁,上头镂着红月形状的纹样,煞是好看。
这门卡,还真够豪华。就当个装饰品好了,我把手链戴了上去。
顿时,大量的声音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叫卖声,笑声,大声讲话的声音,车轮声以及远远的狗叫,就像堵住的耳朵一下子被放开一样。
街上人来人往,仿佛一下子到了闹市区。
我突然想起了刚进店时清明的话:“从刚刚起,外面就吵死了,你来得好慢!”吵死了?的确,吵死了。可那时明明很安静,刚刚也是,这条街一直都很安静,但是现在,街道上的确很热闹,多出了很多我不认识的店,以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热闹的人群。
明明只是老城区的小街道,此刻看起来就像闹市区的夜市一样。这是……哪里?
这里真的是我平时走惯了的街吗?
我只是戴上了手链而已……
难道说,是这个的问题吗?
我下意识的看着手腕上的手链,迟疑着是不是取下来比较好。
之后我发现一个令我毛骨悚然的事实,这串手珠居然取不下来了,无论怎么扯,都扯不下来,紧贴着皮肤,原本冰凉的珠子微微地发着热,是错觉吗?觉得珠子里头好像变成了水一样,晶莹剔透的,隐隐地可以看到红月在里头浮动。
我心里一寒,这是什么?不会这么倒霉的吧,回想起清明好看得过分的脸,回想起笑得一脸奸诈的遥,以及他出来时,后面那面诡异的墙,回想起店里的灰尘和蛛网,那绝对不可能是半个月前刚搬来的新店会有的,按照我这二十年来无数倒霉的经验,只有一种可能性,我又惹上什么麻烦了。
可是无论是遥还是清明,都不像我以前遇到的那些东西,他们没有一点邪气。又或者是高明到我根本看不出来,如果是后者的话,我不敢想下去,身上越来越冷,他们是什么?这里又是哪里?
狠下心,死命地去扯手链,疼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珠子仍然在原来的地方一动不动,炫耀着自己的流光溢彩,仿佛在嘲笑我,下午的遭遇,此刻奇怪的街道,积压的情绪汇聚成一团,我缩在角落里,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面前的人流因为我的哭声而停滞了一下,远处有几个人朝我看过来。
我拼命忍住声音,在这满街不知是人是鬼的地方,引人注目无疑是最蠢的行为。
但是已经晚了,有很多的人朝我这里张望,在他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