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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她的错。”霍尔曼说。
“她的任务不就是把我们照顾好嘛,”尼可拉斯走了过去,坐到霍尔曼身边,“在别的案子审讯过程中,他们几乎都让陪审员像普通人一样走出去用饭,这你知道吗?要不然的话,要我们带这种陪审员证章干什么?”
人们都已慢慢地拥到桌边。
“你是怎么知道的?”米莉·杜勃雷隔着桌子问道。
尼可拉斯耸了耸肩,仿佛是说他知道得很多,但或许不便细谈:“我对这个制度略知一二。”
“你倒是讲讲清楚嘛。”霍尔曼说道。
尼可拉斯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念过两年法学院。”他慢慢地喝了一大口咖啡,而他的听众则在心里掂量他这一背景的分量。
尼可拉斯在陪审团中的地位立即提高了。原先他已证明自己是个讲义气、够朋友、彬彬有礼、聪明伶俐的小伙子,如今方知他还懂得法律,他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怎能不默默地向上升?
到了12点45分,还是不见午饭的影子。尼可拉斯突然停止了正在进行的谈话,拉开了房间的门。露·戴尔正在走廊上看着手表:“我已经派威列斯去啦,”她紧张不安地说道,“午饭随时都有可能送到。我真是抱歉。”
“洗手间在哪里?”尼可拉斯问道。
“你右边的那个角落里。”她松了一口气,用手指着说。
他并没有进入洗手间,而是轻轻地走下后楼梯,出了法院大楼。他沿着拉缪斯街走了两个街区,来到老市场。这儿过去曾是比洛克西的商业中心,现在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购物区,不过两侧的商店倒是干干净净。这儿离他住的公寓只有四分之一英里,因而他十分熟悉,他喜欢这里的咖啡馆和熟食店。这儿还有一家很好的书店。
他转身向左,不久就走进一座巨大而又古老的白色建筑物,这就是当地颇为著名的玛丽·马洪尼饭店,法院开庭时法律界人士中午大多在此进餐。一周以前,他就按照同样的路线演练过一次,而且还坐在离哈金大人不远的一张桌子上用了午饭。
尼可拉斯走进饭店后,抓住遇到的第一个女招待便问:“哈金法官是否正在这儿吃午饭?”
“是的。”
“在什么地方?”
她用手指了指。尼可拉斯快步走过酒吧,穿过一个小小的门廊,走进一个开着许多窗户,放着许多鲜花,充满阳光的宽敞的餐厅。餐厅里挤满了人,但他立刻就看见法官大人正坐在一张四人餐桌上这时,哈金法官也已看见了他,手里拿着的叉子立即停住,叉子上还叉着一只肉团团的烤虾。他认识这张脸,知道来人是他的一位陪审员,他还看到了那红白相间的陪审员证章。
“这样打扰你,我真是非常袍歉,阁下。”尼可拉斯站在桌边说,桌子上放满了温热的面包、蔬菜色拉和大杯大杯的冰茶。在场的巡回法庭书记官格洛莉亚·菜恩,也惊讶得片刻张不了口。第二个女人是法庭书记,第三个女人是哈金的法律文书。
“你来干什么?”哈金问道,下嘴唇上沾了一点儿羊奶。
“我是代表你的陪审团来的。”
“出了什么事啦?”
尼可拉斯不想吵吵嚷嚷引人注目。他弯下腰来轻声说道:“我们饿坏了1”他那满腔的愤怒,透过咬紧的牙关明白无误地传送了出来,而且显然已被这4位惊慌失措的先生和女士全盘吸收,“你们坐在这儿享用着味道鲜美的午餐,而我们却挤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望眼欲穿地等着不知由于何种原因始终不肯露面的快餐。恕我直言,长官,我们实在是饿坏了,而且,心里非常不快!”
哈金手上拿着的叉子,当地一声落到了盘子里,叉子上叉着的大虾一抖,掉到了地板上。他把餐巾向桌子上一掷,嘴里叽叽咕咕不知说了点儿什么。然后皱起眉头,望着3位女士说:“瞧瞧去!”他站了起来,女士们也连忙起立,5个人风风火火地冲出了饭店。
尼可拉斯、哈金法官和3位女士跨进法庭走廊拉开陪审团休息室的门时,露·戴尔和威列斯踪影全无。桌上空空如也,没有食物,而时间已是1点零5分。陪审员们顿时鸦雀无声,瞪着眼晴望着法官。
“已经过了快1个小时啦。”尼可拉斯指着空空的桌子说。陪审员们看到了法官,开始还有点儿惊讶,可是这种惊讶马上就变成了愤怒。
“我们有权受到体面的对待。”隆尼·谢弗气冲冲地说。听了这句话,哈金只好忍气吞声,哑口无言。
“露·戴尔哪去了?”他朝3位女士问道。人们的目光都转向门口,而就在这时露·戴尔突然奔了进来。一瞧见法官,她立即收住脚步,差点儿没有昏了过去。哈金面对面地望着她:“怎么回事?”他厉声地问,竭力控制着自己。
“我刚和饮食店谈过,”她神色惊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两颊上布满了汗珠,“搞乱了套啦!店里说有人跟他们打过电话,说咱们要到1点30分才吃中饭。”
“这些人都快要俄坏啦,”哈金说,好像露·戴尔并不知道似的,“1点30分?”
“是饮食店把事情搞乱的。有人把他们的电话搞得串线了。”
“哪家饮食店?”
“奥赖利熟食店。”
“我要跟那个老板谈一谈。你们提醒我一下”
“是,法官。”
法官转身对陪审团说:“我很抱歉。这样的事以后决不会再发生,”他停了一下,看了看表,朝陪审员们愉快地笑了笑,“我现在邀请诸位跟我一起去玛丽马洪尼饭店共进午餐。”他转身对他的法律文书说,“给包勃·马洪尼打个电话,让他把后房准备一下。”
他们吃了蟹黄饼、烤笛绷、新鲜牡妨和马洪尼饭店富有特色的杂烩汤。尼可拉斯·伊斯特尔出足了风头。吃完甜食已经是两点三十几分,他们跟着哈金法官慢悠悠地走回法庭,等到陪审团坐定下午继续开庭时,有关他们这一顿精美午餐的故事,在法庭上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熟食店老板尼尔·奥赖利这天晚些时候晋见哈金法官时,曾赌咒发誓,说是确实有个年轻女人给他打过电话。这个女人声称在巡回法庭书记官办公室工作,她明确指示他要在1点30分整准时把午饭送到法院。
这件案子传唤的第一位证人,是已经去世的雅各布·伍德,在他去世前几个月已用录像机录下了他的证词。陪审团面前安放了两台监视器,同时在法庭四周还放置了另外6台。陪审员们在玛丽·马洪尼饭店美餐的当儿,电源线路已统统布置完毕。雅各布·伍德看来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头部用枕头高高垫起。他穿着一件普通的白色T恤衫,腰部以下盖着一条床单。他骨瘦如柴,面容憔悴,肤色苍白,鼻孔里插着一根细细的氧气管。他奉命开始,眼睛望着摄像机报出了姓名和住址。他的声音沙哑刺耳,因为他还患着肺气肿。
尽管雅各布的旁边围满了律师,屏幕上出现的却只有他一个人的面孔。律师们中间偶尔也会爆发出一场小小的冲突。雅各布却毫不关心。他尽管只有51岁,但看上去却像70多,而且显然已经敲响了通往死亡的大门。
在他的律师温德尔·罗尔的提示下,雅各布从出生之日开始介绍自己的履历,而这几乎花去了1个小时。童年,早期的教育,朋友,家庭,参加海军,结婚,各种各样的职业,孩子,习惯,爱好,成年朋友,旅行,休假,孙儿孙女,退休的想法,等等等等,事无巨细,无一遗漏。看着一个死人讲话,起初倒是挺有点儿吸引力,可是陪审员们不久就已清楚。他的生活原来和他们自己的一样单调无味。
这时,中午吃的那顿丰盛的美味佳肴开始起作用了,他们开始坐立不安,在座位上扭过来扭过去,脑子也不听使唤,眼皮直向下沉。甚至连霍尔曼也感到厌烦。他只能听其声,而无法见其人。幸亏法官自己也受到了这种饭后虚脱症的袭击,在勉强挨过了1小时20分钟以后,他赶快下令暂时休庭。
陪审团里的4杆烟枪早已是迫不及待,露·戴尔高高兴兴地领着他们走进男厕所旁边开着一扇窗户的小房间,这本是关押等待出庭的少年犯的地方。
“你们在本案审理以后要是还不戒烟,那准是脑子出了毛病啦!”她虽然竭力想幽默一下,可4根烟枪听了却毫无表情,“对不起。”她带上门转身走了。
38岁的杰里·费尔南德斯是个汽车推销员,欠着赌场一屁股的债,跟老婆的关系又很坏,他第一个点着了香烟,接着又用打火机为那3位妇女点上。他们吞云吐雾,对着窗户喷出了浓浓的烟云。
“为雅各布·伍德干杯!”杰里像祝酒一样说。但3位女士毫无反应。她们自顾自抽烟还唯恐来不及呢。
陪审团团长格里姆斯先生早已就严禁私下讨论本案的问题发表过一次简短的演说。谁这么干他都无法容忍;哈金法官早就慷概激昂地反复告诫过了嘛。可是目前霍尔曼正待在隔壁房间里,而杰里却又好奇心切:“不知道老雅各布有没有试过戒烟?”他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说。
雪尔薇亚·泰勒·塔特姆猛吸了一口,捏着女性专用的细细的香烟烟头说道:“我想我们不久准会弄清楚的。”说完,便从长长的尖尖的鼻子里,喷出一股浓浓的蓝色烟雾。
杰里喜欢给人起绰号,他早已悄悄地叫她“鬈毛狗”,因为她面庞瘦削,鼻子又尖又高,花白头发又密又乱,不偏不倚地从中间分开,一层一层地垂在双肩上。她身高至少也有6英尺,瘦骨瞬峋,整天苦眉皱脸,让人老远见到就忙不迭地想要避开。鬈毛狗不愿受人打扰。
“不知道下一个证人会是谁?”杰里没话找话地说。
“我猜准是那些医生吧。”鬈毛狗说,两眼瞪着窗外另外两位女士只是闷头吸烟,杰里只好也闭上嘴巴。
那个女人名叫马莉。这至少是她目前使用的化名。她年约30,棕色短发,棕色眼睛,中等身材,苗条的体形,朴素的服装经过精心选择不会引人注意。无论是穿紧身牛仔裤还是短裙,她都会让你头晕眼花。事实上,无论是穿什么衣服还是一丝不挂,她都会让你头晕眼花。但目前,她可不想惹人注目。她以前曾经来过这个法庭。
一次是两周之前在这儿从头至尾旁听了一次审案,另一次便是在本案挑选陪审员时。她在这儿是熟门熟路,知道法官在哪儿办公,又是在哪儿用午饭。原告律师的尊姓大名,还有被告律师们的尊姓大名,她全都摸得清清楚楚。这可是实在不易!她读过法庭的档案。
她甚至还知道兰金·费奇在本案审理过程中藏在哪一家旅馆。她在休庭的当儿,通过门口的安全检查,走到了法庭的后排。
旁听的人们正在伸腰踢腿,律师们正挤在一起碰头商议。她看见费奇站在一个角落上正和两个人一起闲聊,那两位她知道准是陪审员咨询顾问。他没有注意她。法庭里有一百多人呢。
几分钟过去了。她一直专心致志地注视着法官席后面的那一道门。等到法庭书记官端着一杯咖啡走了出来,马莉知道法官本人也就要露面了。她从坤包里取出一只信封,稍稍等了一下,然后走了几步,来到看守法庭大门的一个警卫面前,朝他粲然一笑,说道:“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他注意到了她手上的信封勉强克制住脸上的笑容,说:“我试试吧。”
“我马上就得走了,你把这封信帮我交给那边角落上的那位先生,好吗?我不想去打扰他了”
法警朝她指着的方向瞥了一眼:“哪一个?”
“中间最魁梧的那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黑西装的那个人。”
这时,从审判席后面的门里走出一名法警大声喊道:“全场起立!”
“他叫什么名字?”警卫压低嗓门问道。
她把信封交给他,指着上面的名字说道:“他叫兰金·费奇。谢啦!“她拍拍他的手臂,走出了法庭。
费奇俯下身子对一名助手耳语了一番,趁陪审员们返回到座位上的当儿,朝法庭的后面走去。这一天他看到的已经够多了,通常一旦选妥了陪审团,他便很少在法庭里逗留。他自有其他的办法跟踪庭上的审理。
警卫在门口挡住了他,给了他那只信封。看见信封上印着自己的大名,费奇不由地吃了一惊。他在这里是一个神秘的人物,一个没有姓没有名的影子,从没有向谁介绍过自己,而且活动时用的又是假名。他在华盛顿的事务所名叫阿灵顿西部合伙人,从这个名字上同样是不能看出任何问题的。这儿谁都不知道他的真名实姓。他的雇员、委托人和手下的几名律师当然除外。
他朝警卫瞪了一会儿,连“谢谢”都没有说一声,便跨进了法院大楼的正厅,眼睛仍狐疑地盯着手上捏着的信封。信封上娟秀的字母显然出自一位女性之手。
他慢慢拆开,抽出一张白色的信笺。信笺的中央齐齐整整地印着两行文字:
“亲爱的费奇先生:2号陪审员伊斯特尔明天将穿一件灰色的无领无扣红色镶边高尔夫球衫,浆过的卡其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