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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孔渐渐变得和河水里面的那些骷髅的眼孔一样空洞。“蓝叶子说过的,那个神秘恐怖地方会有一个人的。”三藏心中忽然想起。
接着便要勉力站起身,发现全身僵硬凝固,仿佛站不起来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坐在这 里大久了。蒲松龄的《聊斋》里面有个书生,因为思念死去的情人,就呆坐在破庙里面发呆,以为 只是坐了一小会儿,其实已经过去了好几辈子。他的身体死去了、腐烂了、变成了骨骼。
接着又活过来,恢复了肉身。
随目际汛法,腐烂变成骷髅,就呆坐一小会儿的功夫,已经是好几世。三藏拼命挣脱了下身子,发现自己还是能动的,于是开始踩着满地的骨骼四处寻找,想要找到蓝叶子口中那个神秘的人。或者说,只要找到一个人就可以了,不管是不是神秘而又恐怖,只要是一个人就可以,甚至只要是一个活物一个生命就可以了,只求不要让这个灰暗的世界里面,只有他这么一个生命的存在。
三藏一直走,一直走,始终没有找到任何人、任何生命。眼睛范围内所能够见到的,只有瓢泼的大雨、黑色的乌云,一还有白色的骨骼,密密麻麻到处都是骨骼。满地的骨骼和满地绿油油的草地,看起来的视觉效果是完全不同的。一直望着骨骼,一直望着骷髅,三藏几乎要崩溃了。
神经和思想开始拼命撕扯、拼命跳跃,随时都要摧毁整个神经。
忽然,眼前豁然开朗。 不,用错形容词了,不是豁然开朗,因为满地的骷髅,有些是白色的,有些则是灰色和黑色。 只不过满地的骼骼不见了,就仿佛一个地面上到处布满了碎石,碎石的颜色还要清爽一些,地面的颜色灰暗暗的,还要压抑一些。
但是本来满地的碎石,忽然全部清扫得千干净净了,就会给人豁然开朗的感觉。
又或者是错觉,前面一眼望不到边的,不再是骨骼,而是一块块石碑。只不过这些石碑没有骷髅那么密集,大约相隔一米一个。石碑上有的写字,有的没有写字,但是写着字的,内容都是相似的,不一样的是上面的名字。“高无名之墓”,“瘦无名之墓”“矮无名之墓”等等,等等 或者就在昨天,眼前一米处还都是骨骸,今天才变成了一块块墓碑,而那些骨骸应该是埋到地底下了。
或许去年,眼前一步处,密密麻麻都是骨骼,或许前十年,眼前一里处密密麻麻都是骨骼。三藏看到右边几十米处,一块块土不停往上抛,那里仿佛有个洞穴。有人在挖洞。挖洞埋骨骸。三藏望着眼前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墓碑,不知道此时墓穴里面的掘墓人埋了多少人。
再回头望望身后无边无际的骸骨,又不知道这个挖墓人还要埋多少人。
三藏朝着那墓穴缓缓走去,心中开始想像,那个掘墓人的模样,顿时好几张面孔从脑子里面闪过:恐怖小说里面看管公墓的瘦老人,《钟楼怪人》里面敲钟的卡西莫多,《吸血鬼》里面的吸血鬼等等。没有等到三藏淘汰挑选,最后决定此时掘墓人的模样应该是什么模样。
忽然,从墓穴里面伸出一只手,干脆俐落地将地上的一具骨骸放进去,那双手连同骨骸又消失不见,接着又是一块块泥土往上抛。三藏停住了脚步,长长吸了一口气。刚才的那双手,很长、很细、很白、很锋利。因为那双手上,没有肉,只有骨头。
不知道是本来就没有肉,还是因为长年累月的挖土,磨得双手只有白骨森森。
三藏重新走了上去,终于见到了这个掘墓人。和想像中的很像,全身都笼罩在黑色的长袍里面,人极其的瘦、高。那件黑色的长袍其实并不是非常宽大。不过穿在他的身上实在有些像是套在了竹竿之上。从袖口望去,这个掘墓人的手臂上还是有肉的,不再是白骨森森,不过,手臂瘦得只剩下一层惨白的皮,甚至用骨瘦如柴来形容他,都是客气的了。
现在看来,这件黑色的长袍,更加像是一件斗篷了,那宽大的帽子甚至将他的头脸完全罩在里面,使得三藏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长相。
“你好,先生”三藏走士前去。掘墓人抬头朝三藏看了一眼,那张脸让三藏生生吓退了两步。尖尖的三角眼,聋拉着尖尖白皙的鼻子又削又钩又尖,三藏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钩、 那么尖的鼻子。而那张脸,差不多只有巴掌那么宽,但是却很长。
加上那双幽灵一般的阴冷眸子,足以让孩子夜中止啼。
第二章 总是孤独的人
“你到这里干什么来了?”掘墓人问道。那声音如同刀子刮玻璃一般刺耳,听得三藏一阵寒颤。 “不知道,只是好奇心尤其的重,便过来了。”三藏回答到。 “来了。那还走吗?”掘墓人问道。 “大概还是要走的。”三藏回答道;他确实可能在这个恐怖的地方待上很久。
“嗯”掘墓人淡淡应道,再也没有说话。
“老先生”三藏试探性地称呼而那掘墓人对三藏的称呼没有任何反应,他便说道∶ “您在这里面做什么?”
“你难道没有看见吗?”掘墓人冷冷说道“我在挖洞穴,将这里的尸骨全部埋掉,最后跳进为自己挖的坑里面将自己也埋好。”您在这里多久时间了?“三藏忽然问道。 ”记不清楚了。“掘墓人回答道。 三藏不由越发变得好奇。”那您为什么要一直待在这里呢?“ ”赎罪,心痛。
为我的徒弟,也为我的主人。“掘墓人的话充满了凄凉。
三藏心中一阵难过,眼前这个老人和地上的这些尸骸,或许都是没有罪过的,而真正有 罪过的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那老先生什么时候歇息一下呢?还有这么许许多多的尸骸。”三藏见到掘墓人很快埋好了一具尸骸,又抱过来另外一具尸骸,竟然将那头骨放在眼前细细的抚摸,然后放在鼻子底下嗅。
“我不歇息。
到这些尸骨全部埋好之前。我没有休息的权利。“掘墓人淡淡说道。”那您现在在干什么呢?“三藏见到他用手一寸一寸地摸着手中的尸骸,然后闭上眼睛 仿佛陷入回忆。 ”我正在确认这具尸骨的身份。“掘墓人道∶”那次死的人太多太多了,要是当场就埋 ,他们都还没有腐烂,面目也还有。
可是我当时也几乎死掉,差不多一年后才从尸体堆中醒了过来。周围的尸体已经全部腐烂了,所有的血肉也都成为又臭又粘的黑浆,辨认不出来了。而且大部分人尸骨分离,头骨和身体分开得远,我必须一具具找全组合在一 起,确认他们的身份然后再埋掉,所以这耽搁了大部分的时间。
时间过得久了,我的脑子也不大好使了,所以后来的墓碑上无名无姓的越来越多。最近的一千具尸骸我都没有认出来一个,或许我此时怀中的尸骸从前与我一起喝过酒、一起下过棋,我却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说罢,掘墓人泣不成声,哭的声音如同地底下的蛇鸣一般寒冷可怖。
三藏抬头看着乌云和大雨,皱眉问道。
“那请问老先生,这雨什么时候才会停呢?这雷什么时候才不劈呢?” “这雨下了千年,不会停了。老天阻止不了这滔天的罪孽,他要惩罚的人也已经死去,只能用雷电劈着大地,只能面对这满地的尸骸痛哭自己的无能。”掘墓人抱着手中的尸骸挨着脸磨蹭低声道∶“或许等到有一天我死了,这些尸骨都埋了,这雨就会停了,这乌云就会散去。
“那什么时候天黑呢?”三藏问道。 “没有天黑,因为天黑的时候,上天就闭上了眼睛,不再盯着犬地,所以使得地上发生 了那么大的罪恶。但是他无力又不敢睁大眼睛,所以天永远是阴沉,水远是乌云密布。”掘墓人一边摸着骸骨一边说道。
“老先生,有没有见过一个全身都穿着紫色衣衫的女子。
还戴着面罩,身体虚弱?“三藏想起自己为何会沿着河水的上游走来,最大的原因是内心一处排斥的召唤,还有便是好奇,狸猫精想要带着自己去一个地方,或许就是这里,所以他想起朝眼前掘墓人打听狸猫精的消息。”见过“掘墓人淡淡说道。
三藏惊喜问道∶“她在哪里?” 三藏对狸猫精自然没有太多的关切。只不过在这种地狱般的陌生地,能够打听到一个熟人,实在不亚干他乡遇故知。 “地下。”掘墓人淡淡说道。三藏猛地一惊,嘶声问道∶“您将她杀了?”“没有”掘墓人瞥了三藏一眼,让三藏心中一寒。
没有杀了她便好,三藏胆怯地问道∶“请问老先生,您可以带着我去找她?” “可以!”掘墓人道∶“不过要等到三个时辰以后。 三藏喜出望外。本来他觉得似眼前掘墓人。肯定是非常难以说话的。三个时辰,就是六个小时。
呆呆在尸骨上六个小时,被大雨淋着,实在是非常非常无聊 的事情。
三藏想起了以前,在无言的庄园中待了几日,便觉得度日如年。 但是被抓到绿依瘦王的宫殿时,便觉得在无言庄园里面实在如同天堂一般。前几天到了老汉、老岖家里的时侯,三藏心中暗暗比较了下,那里是穷山僻壤,面对的两个老人一个是哑巴,一个是聋子,所以相对比起来,绿依瘦王的宫殿要舒服许多了。
到了今天,三藏来到了这里,便觉得老岖和老汉家里,实在是天堂一般的感觉。 在这里,每度过一秒钟,都是深深的煎熬。 这里的雨,这里的乌云,这里的雷电,这里的掘墓人,这里的尸骸 都让三藏觉得,生存得没有任何意义。
“老先生,我刚刚试过,怎么都出不去,能否有办法出去呢?”三藏恩不住问道。
掘墓人摇摇头∶“没有!”接着又道∶“不过或许不久之后,就有办法出去了。”“为什么?”三藏惊喜问道。 “因为你来了。”掘墓人的声音仿佛从地狱深处发出来一般的恐怖,没有一点可以让人欢喜的资讯。“那老先生您就可以出去了。”三藏浑身一个颤抖,勉强露出笑容
“我不出去的。
我不出去。“掘墓人嘶哑尖叫道∶”外面的花草不适合我。因为会让我想起我手中逝去的无数生命。外面的笑声、说话声让我害怕。我害怕听到笑声,我扼杀了无数的欢笑,因为我,地狱里面多了无数的啼哭。我害怕听到说话声,我觉得他们都在说我,我害怕见到房子,害怕见到鸡鸭牛犬“ 说完,掘墓人放声大哭,扑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三藏沉默了,他并不是一个擅长思考的人。 但是他遇到的无言,待在没有人的庄园中,把自己圈禁起来。 遇到的绿依瘦王,待在与世隔离的海底,身边虽然有无数人,却不敢接触任何人,不敢 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自己的面目。
再后来遇到的老汉,老岖,躲在深山老林茅屋中,天天日起而做,日落而息,不与任何 人说话,躲避或者妄图杀掉任何接触到的外人。蓝叶子,待在树上的木屋中,与世隔绝。 而眼前的掘墓人,把这地狱般的地狱当作自己的天堂,更是彻底的与世隔绝。
如他所言,他害怕见到任何人、任何事。
三藏不知道,是应该将他们隐居的处所叫做世外桃源,还是叫做监牢。说是监牢,他们仿佛乐在其中,甘之若怡。 说是世外桃源,他们又时时刻刻都感觉到孤寂,一种近似于要痛哭嘶喊的孤独。无论是绿依瘦王的宫殿,还是老汉的茅草屋,比起现在的这里,都如同天堂。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和三藏下一个要到达的地方比较起来,这个地方会成为天堂? 世间难道还有比这处更加恐怖、更加地狱的地狱吗?
三藏呆站着,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后悔,假如那日不救水青青,就不会招惹到岳潜然,不招惹到岳潜然,就不会招惹到狸猫精,也不会遇至无言。 那自己现在。是不是依旧和以前一样过着混混沌沌、平平凡凡、老被人欺负却不怎么生气的幸福生活呢? 不遇见无言这个念头在三藏心中一闪而过,引起的便是抽搐而又甜蜜的酸痛。
自己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虽然也不是经常想起无言,但是每想一次,心里抽搐得就更加厉害,无形之中,无言的身影在心中扎根得越深。 无言让自己尝到了刻骨的爱恋,却也让自己尝到了铭心的痛楚。 这痛楚不知道来自何方,不是失恋的痛楚,因为三藏没有表白过,而无言也没有拒绝过 ,对三藏更是从未有过的好,甚至以生命的代价来保护三藏。
三藏也不是没有见到无言的痛楚。他很想念无言,或许很想很想见到无言,却也很害怕见到无言。不是因为无言受伤的痛楚,无言因为他而受伤,会让他心悸,会让他已痛,但是这种痛和酸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