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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男尸做过现场检验后,对沈恕说:“身上没有外伤,头颅被割去,作案人没有医学常识,脖颈处切割得一塌糊涂,估计至少切了二十刀以上。入刀的位置和力度与上一起案件一致,能确定是同一人作案,可以并案侦查。”
沈恕紧锁眉头说:“死者身上有没有证件?”
我说:“没有证件,不过死者的特征明显,查找尸源并不困难,凶手显然也没刻意隐瞒死者身份的企图。”
半个月内,两起无头男尸,对沈恕造成了很大压力。二十四小时后,通过各级派出所的协查,死者身份确定,是浙江温州籍人,名叫吕放,二十九岁,清华大学计算机系硕士,现任楚原市民营IT企业紫薇科技的总裁。吕放已婚,妻子许微是一家出版社的编辑,两人新婚燕尔,感情甜蜜。吕放生前是行业精英,擅长经营管理,为人内敛,在业界口碑很好,与人没有深仇大恨。
尸检报告出来后,沈恕来找到我说:“两起案子至今毫无头绪,最主要的是两个症结一直没有解开,一是两具尸体的头颅找不到,还有一点就是凶手的作案动机不明了。神医,如果你是凶手,要隐藏两个头颅,有什么好办法?”
我说:“要毁尸灭迹不太容易,但是藏起或毁坏两个人头并不太难。皮毛处理掉,骨头敲碎,一点点地扔到垃圾箱里都不会有人注意。”
沈恕说:“这两起案子不像是仇杀,也不像是劫财,两名死者的最大共同点是都很年轻,学历高,事业有成,凶手又把他们的头颅割掉,究竟动机何在呢?终不成是搞科学研究,分析两个人的大脑构成?”
我说:“是挺蹊跷的。凶手连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没处理掉,显然无意隐藏他们的身份,那又何必多此一举把两名死者的头割掉呢?看上去凶手最感兴趣的是那两颗样子和智商都还过得去的脑袋,你说的搞科学研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有些变态的狂魔不能用常理去推断。”
沈恕说:“那我总不能按这个推测去摸排吧?去调查全市的脑科医生和神经科医生?太耸人听闻也太荒诞了。”
我说:“案子没有着手点,这次可把沈大侦探难住了。凶手抛尸时没有目击者吗?”
沈恕说:“没有,这两个抛尸地点都比较偏远,凶手又是夜间行动。我们平常侦破命案,大多是从情杀、仇杀和图财害命等几个角度突破,这种动机异常的随机作案,凶犯和被害人没有任何关联,是最难确定侦查方向的。如果凶手是外地来楚原市的流窜案犯,抓人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
我说:“凶手会不会是出于嫉妒心理杀人?这两名死者都是青年才俊,一个是官场新秀,一个是IT业高管,凶手是否可能因早年的挫折导致心理变态,对年轻的事业有成者怀有仇恨心理?”
沈恕说:“这种可能性我也考虑过,不过这些空中楼阁的分析,都不能构成坚实的破案基础。暂时还是要致力于寻找两颗头颅,争取从中寻找到蛛丝马迹。”
4。网上突破
在案件陷入胶着时,一个微小的线索使案情出现转机。沈恕在无头尸体案发后,一直布置工作人员对两名死者生前的所有通讯方式进行调查。从电话号码、电脑邮件、即时通讯等几个方面入手,不许遗漏任何细微的痕迹。
两名死者生前的通话记录、电子邮件和往来传真中均未发现可疑线索,但是即时通讯工具却出现了不易察觉的疑点。刘拯民和吕放在生前都有使用电脑进行即时通讯的习惯。市公安局信息处的技术人员经过努力,破译了两人的即时通讯的用户名和密码,发现两个用户名在刘拯民和吕放死亡后,都曾登录过一次,登录时间分别是11月30日上午9点和12月15日上午10点,每次时长三十分钟左右。虽然不排除两名受害人的死亡时间存在误差,但更大的可能是有他人盗用了这两个号码登录,而盗用者很可能就是凶手或与凶手相关的人。
沈恕拿到信息处的调查结果后,显得很兴奋,与马经略分析说:“这很可能就是本案的最大突破口。凶手接连杀死两人,而且选择的杀人对象目的性很强,不是随机杀人,凶手很可能与两名死者相识,或者至少掌握死者的情况。刘拯民和吕放的电话通讯记录中,我们对所有的联系人都核查过,并逐一排除掉。凶手在作案前如果曾经和两名死者联系过,采用电脑即时通讯的可能性很大。他在作案后登录到两名死者的用户名,目的就是删除和他本人相关的信息。这样就为我们缩小了调查范围。”
根据信息处提供的IP地址,确定两个用户名最后登录的地点分别是楚原市的两个网吧,一个是城西的轮回网吧,一个是城东的进化网吧。
信息处反馈回调查结果后,沈恕和马经略立刻驱车赶往两家网吧。
向轮回网吧老板于海涛表明过身份后,请他帮助回忆11月30日上午9点左右来网吧上网的人员。于海涛二十多岁,头发染一缕金黄,穿着很怪异,是个前卫的年轻人。他努力回想后,表示爱莫能助:“时间过去太久了,每天来网吧的人又多,一点也想不起来。”
沈恕说:“来网吧的人不是要登记身份证吗?”
于海涛做出奇怪的表情说:“如果上网要登记身份,那还有谁敢来?我是做生意的,又不是政府的监察员。”
沈恕说:“在那个时段的登录网址能不能调出来?”
于海涛说:“那倒是可以,不过登录的网址很多,如果你们要打印的话,需要付一些费用。”
沈恕笑笑说:“付费也可以。”随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笔记本,打开后取出一张照片,亮给于海涛看:“你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
于海涛仔细辨认后说:“没有印象,我一般只注意美女,对男人不怎么留意。”
沈恕和马经略取过于海涛打印出来的网址,又驱车向进化网吧赶过去。马经略在车上问他:“你口袋里那张照片上的人看上去有些眼熟,你什么时候确定了犯罪嫌疑人,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
沈恕说:“我是随便猜想,无凭无据的,尽量不扩散,否则对人家的名声有不好的影响。”
进化网吧的老板张平也给两名办案刑警打印了特定时段的登录网址。沈恕取出照片请他辨认,张平端详后犹犹豫豫地说:“好像有一点印象,可能是这个人。”
沈恕说:“你再好好想想,来网吧上网的人里,每次只上半个小时的毕竟不多,而且时间过去不长,你应该有些印象。”
张平又用力回想后说:“有些像那天来上网的那个人,我有六七成的把握。”
回到刑警队,沈恕在网上一一过滤掉两个网吧老板给他列出的网址。其中绝大多数是游戏、交友、聊天和论坛网站,也有一些色情和灵异网址,以及少量稀奇古怪的网站。经过近三个小时的浏览和排除,沈恕最终锁定了一个英文网站。沈恕的英文程度不大好,看不懂文字内容,隐约理解是一个神秘宗教的网站,网页中的图片非常恐怖。记录显示,轮回网吧和进化网吧的终端上都有登录这个网站的痕迹。
沈恕在我面前打开这个网站后,我非常惊讶,投入地看了十几分钟,说:“这是泰国古梵教的英文版网站。我在学校读书时就听说过古梵教,那是一个神秘的宗教,几百年前在东南亚地区很有影响力,目前被政府打击和取缔,势力范围被压缩,但至今仍有一些地下的拥趸。古梵教的教义是超越生死轮回,用生命挽救生命。它鼓励教徒做许多摧残生命违反伦常的事情,比如进食孕妇胎盘、食人脑髓……”说到这里,我陡地停顿,一个恐惧的想法浮现,浑身发冷,呆呆地看着沈恕。
沈恕镇定地说:“不要紧张,你帮我找出食人脑髓的介绍,看看上面都说些什么。”
5。食人脑髓
在古梵教的网站上,对食人脑髓的介绍如下:人始生,精成而脑髓生。人脑髓中含有两种“脑黄金”,对大脑细胞,尤其是脑神经传导和突触的生长发育至关重要。小儿脑髓不满,年长者脑髓渐空,则百病丛生。故说灵机在脑,饮食人脑髓,则生气血,长肌肉,可治羊羔风、先天不足、智慧不足等诸般疾病……下面还有食人脑髓的方法与功效,血腥恐怖,我看得毛骨悚然。沈恕也少有地动了气,拍案说:“这样谣言蛊惑的网站,居然没有被封杀,是泰国网络管理的渎职。”
正说话,马经略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说:“沈支队,根据你的安排调查过嫌疑人的背景资料,他家里果然有一个病人,是他的孪生哥哥,先天智障,二十几年足不出户,很少有人认识他。”
我感到奇怪,说:“你们已经确定了嫌疑人?昨天不是还在一筹莫展吗?”
沈恕说:“暂时没有时间和你详细解释,经略,接着说你的调查结果。”
马经略说:“我从嫌疑人出生的医院调出了他的出生记录,他出生时原本是双胞胎中的一个,因为他母亲在怀孕时,腹中的两个胎儿罹患双胞胎输血综合征,他在子宫里抢尽了他哥哥的营养,所以在出生后,嫌疑人是正常儿,而他的哥哥却先天发育不足,短小瘦弱,智障,并伴有癫痫。目前他父母双亡,他的哥哥和奶奶在一起生活,住在平硐市开鲁县城。”
我说:“别猜哑谜,嫌疑人是谁?”
沈恕说:“时间紧迫,咱们立刻赶去开鲁县城,神医和我们一起去,到时给你揭开谜底,很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助。”
驱车三个小时来到开鲁县,已经是晚上十时许,夜色深沉。县城居民日落而息,街头人迹稀少。我们一行三人驱车来到一片陈旧的居民小区前,老式的筒子楼和平房错落无序地集中在一起,路面很久没有整修过,坑凹不平,空气中散发着腐烂白菜和油烟的混合味道。
循地址来到一栋墙面斑驳的平房前。窗帘紧闭,里面鸦雀无声,透过质地稀疏的窗帘,隐约可以见到室内有昏暗的灯光。马经略压低声音说:“我们有搜查证,直接闯进去。”
沈恕表示同意,说:“你去开门,不要惊到房里的人。”
马经略随身带有开锁工具,这种平房的门锁在训练有素的刑警眼中形同虚设,他轻轻鼓捣两下就捅开了锁簧。
虽然事先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室内的景象仍让我感到胃里有些痉挛,险些呕吐出来。一具无头尸体躺在红砖地上,一颗剖开两半的头颅放在炉灶上,白色的脑髓被掏出,灶台上的铝锅里在炖着东西,表面沸腾着白色的泡沫,散发出腥臭的味道。
一个身材如少儿、脸上布满皱纹的男子靠墙坐在床上,全身污秽不堪,嘴角流下白色的液体,不知是汤汁还是口水。旁边一个青年男子手持汤碗,正在用调羹给他喂食。见我们悄无声息地进来,那个男子非常意外,愣怔了几十秒钟,脸上露出绝望恐惧的神情,手一抖,汤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随后双腿发软,颤抖不止,跌坐在地上。
床上坐着的“衰老少年”见状,咧着嘴向我们露出诡异的笑容。
我这时才辨认出跌坐在地上的男子,竟然是《松江晚报》的记者叶群。这个人经常来公安局采访,我也见过他,印象里这个人身材矮小,心机较深,给人阴险狠戾的感觉,却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
叶群缩在脏兮兮的地面上,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懊悔,泪流满面,声音颤抖地说:“你们居然会找到这里来?可惜我的计划没能完成。”
沈恕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也许自以为作案手段高明,不留痕迹,事实上在我的对手里,你最多算是二流的。你既然敢在作案后到刑警队里来探听消息,我当然也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抓到你。”
沈恕扫了一眼地面上的无头男尸,说:“你又杀死一个,欠了太多血债。”
叶群近乎歇斯底里地冷笑说:“我不欠债,我不欠任何人的,是这个世界欠我的。这些人都该死,他们凭什么天生好命,凭什么拥有别人羡慕的一切,财富、地位、年轻、外貌,得来的轻而易举。再看看我们兄弟,我从小到大一直比别人矮一截,你们知道我的痛苦吗?我哥哥更不幸,你们看到他的命运,难道不替他难过吗?他也应该拥有正常人的生活。我杀死那些自命不凡的人,用他们的脑髓,给我哥哥治疗,让他健康聪明,我做错了吗?不,我没错,我是命运的执法者,既然老天不公平,我就要努力把它扳回来,你们为什么要阻止我?”
沈恕说:“人生来是不平等的,但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你自诩为执法者,不过已经结束了,你现在是被执法的对象。”
叶群说:“沈恕,你了不起,你能这么快找到我,我以为你们永远没有办法破案,我连一点线索也没留下。”
沈恕说:“你做得最错的事情就是在作案后来刑警队了解案情进展。你在提问的时候提到了抛尸,是你最大的疑点。第一起无头尸案发案后,知道那是抛尸现场的只有寥寥几人,我当时很奇怪你的消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