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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衣公子-镇尸官-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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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沉默,过了会儿,才回答,“是,我知道爹爹心狠手辣,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也会对你下毒手。田郎,你还好吗?”

“婉娘,我想死你了?”

两个人柔情蜜意起来,声音也越来越近,田七早听得大皱眉头,这两个声音说得全是鬼言鬼语,他哪里肯相信,向着下头大声道:“两位算是短命鸳鸯了?好在大爷我也学过几分仙术,不如借此渡了你们,一同去地底下做夫妻。”

他提着剑往下去。

那对男女像是已经遇到了,听了他的话,男子没声响,女子倒软软地道,“田郎,你千万别生气,此人虽然鲁莽无礼,但也是他打开了石板让我见到你,算起来也是我们的恩人。”

男子道:“算了,只是我在这里已有五十余年,早已肢离破碎,不想见到生人,你让他走吧。”

女子便裙带细碎地走上几格阶梯,向着田七处娇声道:“这位公子,请止步吧,妾身怕见光,我家官人亦不想见生客。”

田七摇头,“我想见他。”火光越来越近,果然见有个女子身形跪石阶上,也不知穿了什么衣服,浑自上下灰蒙蒙的,只能看出是人形。

“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何苦把人逼到绝路呢?”女子只是求他。

田七追了几百余台阶,早一头火气,哪肯轻易放弃,闻言笑,“这话虽然不错,可是你们并不是人,我也不算不饶人了。”他大步下去,离她只有两三格台阶了,再不敢靠近,一手提了剑,一手拿着火熠子作势往她面门照。

“公子,你也太狠心了!”女子声音凄厉起来,尖声大叫,叫到后头几乎已不是人声,与此同时只见她身子一动,猛地抬起头,依旧是乌蒙蒙的一团,看不清眉眼口鼻,却有团黑雾从脸下喷出,浓如黑布般迎面罩上,田七本能地屏息往后弹出,仍然晚了一步,鼻尖嗅到酸腐浓呛之气,眼前顿时一黑,人像是被抽空了骨架般,仰面朝天的瘫软下去。

沈绯衣哪知道他的变故,在上头等了半天,又把墓室研究了一遍,从来开启棺椁的机关不是铁环手柄便是拼图,要么就是搬动某件物事的角度,以小力带大力,打开隐藏的机栝,以他以往的经验,田七刚才打开的只是另一座陪葬物的房间,自从这个墓室起,他便感觉里头埋的墓主原先必定富甲一方,只是还不到皇室贵族的身份极别,因此墓室里的花纹都以吉祥喜好为主,设计规模也不可能太大,这样的人家一般也不会设置太多的暗器机关,棺椁和密室的开启方式想必也是用来防止下葬时的人多手杂,未免有人手头不干净,决不会伤害到人的性命。

他一直查看到棺椁后的墙壁上,整面墙壁被装饰成格门模样,上头刻了菱花图案的格心,腰板上琢以莲花浮雕,花瓣翻卷有致,花叶抑扬纷披,自然生动。其中有一朵莲花比其他略显厚重,花瓣尤其肥美舒展。引起沈绯衣的注意,他又仔细看了看,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微笑,先在上面探了探力,果然触手活络,并不是块死石。他难题解开不由精神一爽,对准莲花按了,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推,石块慢慢后移,身后棺椁也发出“突突”之声,带动整个椁盖往后挪动慢慢打开。

寂静的墓室里渐渐声音杂乱,不仅仅是沈绯衣手下的堆石声,椁盖打开声,还有棺椁里头传来的声音,时而呜呜,时而蹬蹬,有一会儿还变成咯吱吱,十分奇怪。

沈绯衣将软剑绕在臂上,一手高举了火熠子,慢慢靠近棺椁,探头往里看,不看也罢,才看了一眼,顿时惊得头皮发麻面无人色。棺椁里头自然是放棺材的,不过这次不同,在棺椁与棺材之间,横嵌着一个人。

那人也不知是死是活,整张脸皮子都已雪白至发青,双手双脚却还在无意识地挣扎,双手掐了椁壁,发出咯咯地指甲碎裂声,双脚却是抽搐似地抖动着,踢在石椁上蹬蹬地响,他口中已经快吐出白沫星子,呜呜似呻吟。

这些还不足以使沈绯衣震惊,他最最想不到的,竟然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居然是认识的,赫然正是失踪了大半天令他担忧不已的小严。

二十三

乍见小严,沈绯衣可算是又惊又喜又伤心,见他横在棺椁里神志不清,想去搬头又怕碰了脚,好不容易定了神,先用丝带把小严双手双脚绑严实了,这才连捧带拖地把他从棺椁里弄出来。

小严看上去还算是活着,但也只剩下半条性命,浑身疯癫似地抽动,墓室里没有水,沈绯衣只得掏了粒随身带的解毒丹,捏碎了塞进他喉咙里,也不知是丹药的作用,或者通风的关系,小严渐渐安静下来。

才松了口气,沈绯衣突然又想起身边似乎还少了个人,时间已过去了近一个时辰,田七仍然没有从地洞里上来。

看着那个黑黝黝的入口,他忍不住额头冒起冷汗,真是越忙越出事,想了又想,无奈还是把小严先安排妥当,自己执了火熠子下地洞。石阶走道十分逼仄,一级级只有半掌宽的距离,走起来须小心翼翼,他心里惦着石洞上头的小严,猜想着田七可能会出些的状况,又要警惕着周围的环境,未免走得缓慢,一口气行到三四百级台阶,突然眼前一亮,田七面孔朝上晕倒在地。

沈绯衣急忙蹲下去看他,却是面色青白透出黑气,闭眼,咬牙,整个人都凉了。一搭脉膊,还有些微弱跳动,药是喂不进了,再不抢救必死无疑,情急之下索性死马当活马医,放下火熠子,一手掐着人中,另一手抵住天灵盖,缓缓将真气注入其中。

对于虚弱濒死的人,贸然注入真气可能是回天之术,也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沈绯衣几乎是抽紧浑身肌肉的往手上用力,力道拿捏不敢错了半分,火熠子渐渐熄了,黑暗里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田七的鼻息细不可闻,沈绯衣便追着这股若有若无的气息声,足足等了半盏茶的时间,终于听到他嗓子眼处“咯”地一声微响,悬在半空的心顿时一轻,这才住了手。

重新取火石点燃火熠子,照在田七脸上,面色青白依旧,但嘴巴不知何时已张开了,这才取了药丸,捏成粉末,撒进田七嘴里。他架起人准备上去,手上火光一晃,冷不丁的,瞥到台阶下似乎还有个人。

这怎么可能?沈绯衣脑中火星似地迸出一句,心头发寒,忙转身过去,这才看清原来台阶已到了最后一级,再过去便是面墙壁,火熠子光晕昏浊,照在墙壁前的那个人身上,已不能算一个人,而是具枯骨。

死人见得多了,倒还没见过这样死法的,那具枯骨四肢被铁锁绑着,几乎是勒紧吊在墙壁上,骷髅面部表情十分狰狞扭曲,像是被吊上去时人还是活的,故死相极其痛苦。

阴森森的地道里突然见到这种东西,沈绯衣也看得头皮发麻,又看了一眼,忙挽着田七退出来。

小严还躺在原地,旁边又多了个半死不活的田七,一天之内身边两人倒地不起,沈绯衣再有雄心也没了用武之地,只得一手挽了一个,从地道里重新爬出地面。

外头已是阳光明媚,金色阳光照在火灾后的焦土枯木上,格外荒芜,沈绯衣忙了一个晚上,满身泥泞地把小严与田七搬到一块空地,自己坐在石头上喘气。偶尔一回头,不远处有个农夫打扮的男子正贼头贼脑地探看,被他发现,那人立刻发出了声尖叫,丢下手上扫帚扭头便跑。

沈绯衣精神一震,跃起向他扑过去。

男子边跑边回头看,见他足不沾地飞过来,吓得哇哇大喊,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拼命求:“爷爷,爷爷,别杀我!”

沈绯衣累得不行,可还是忍不住要笑,踢他一脚:“谁是你爷爷,起来!你是哪个?为什么在此地停留。”

那人被他踢得浑身一颤,哆嗦着从地上滚起来,还是不敢抬头看他,抱手缩在旁边,愁眉苦脸道:“回爷……公子……小人,小人是这片地带的守墓人。”

“咦?”沈绯衣倒有些意外,上上下下把他细看几眼,粗衣布裤面孔蜡黄,似乎确是个普通的穷人,“这里有墓地吗?”

“当然!”那人这才吃惊地看了他,“公子,这片岭子,还有山下的石家庄,全是埋死人的呀,你怎么会不知道?”

他口气平常得就像只有白痴才不知道世上有个东京似的,沈绯衣倒犹豫起来,“这里是墓地?怎么我一块墓碑也没看到?”

“我的好公子,这里,那里,还有那片石头地可不全是碑?别管这个,刚才你坐的地方也是块碑呢,不过日子长远了,坟堆子都让雨水冲塌了,石头也都瘫坏啦,你要是仔细去看看,准还能从上头读到字呢。”

经他提醒,沈绯衣这才想起刚才自己坐在石头上时,似乎上头有些划痕,再四处仔细一看,果然许多灰白的石头隐隐隐约约在黑炭、黄土、碎叶间露出轮廓,他看了一圈,忍不住苦笑,自语道:“不错,确实是块墓地,想来昨天进宅子时,那些石头也是同样存在,不过被围在了房间里面,或花园浓荫处,所以我们竟都没有发觉。”

“公子,你这是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那人满脸莫名其妙。

“请问贵姓?”沈绯衣避而不答。

“唉哟,我们庄家人哪有贵字,我姓吴名大根,本地人,不知道公子的大名又是哪个?”

“我姓沈,既然你是这里的守墓人,想必也看到昨天那场大火了?”

“火?当然看到啦,好大一场火呀。”

“那大火之前你在哪里?附近还有没有其他人?你知道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吗?”

一连串问得吴大根傻笑,“沈公子,看你年纪轻轻斯文得像是个读书人,连说话口气也和个大老爷似的,火烧起来时我当然在家里,离这两三里路呢,昨天下半夜本来睡得好好的,是我老婆突然说坟地里烧起来了,我扒着窗沿子往外一看,可不是,好家伙,把半边天着得像砖窑似的。”

“你知道这场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吗?”

“我哪知道,不过昨天下了场雨,雨点不大,雷声倒不小,我们这里常常打这种旱雷,可能是雷劈到树杈子起了火吧。”

他居然说得头头是道,要不是沈绯衣没听到过什么打雷声,几乎都要相信他了,可是沈绯衣也不说穿,淡淡道,“你的家离这有两三里路吧,我有两个朋友突然得了急病,能不能扶去你家歇歇?”

“没问题,我们那有大夫呢。”那人突然想起什么,吞吞吐吐起来,“沈公子,你们,你们怎么会来这种荒郊野地?瞧你一身上下的泥浆沫子,莫非昨天夜里是在坟地里过的夜?”

“我们是昨天晚上路过此地,误听歹人之言被强盗打劫,弃在荒野里,所以才落得如此狼狈。”

“哦,原来是这样呀。刚才害得我吓了半天,还以为你是这里的精怪呢。”那拍脑门,顿时义愤填膺地骂起天杀的强盗贼人,又报了几声阿弥陀佛,“还好公子你大人有福,没有伤到性命。”

沈绯衣惦着田七和小严的伤,不再和他多罗嗦,急着找个安全的地方治病,正好吴大根有一辆軲辘推车,此时拉出来,将两个人平躺上去,也不要沈绯衣帮忙,自己稳稳端了车柄,车绳套在颈子里,喊一声,“沈公子,你走好诶。”竟一路‘骨骨突突’下了山。

果然走出去两三里的路,渐渐看到十几户人家草房,正当中午时分,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柴香混合着米饭香扑面而来,沈绯衣不由深深呼吸,吴大根这才停下步子,抹了把汗,“沈公子,到咧,咱们村里没大夫,你们还是住我家吧?”

“那就打扰了。”

两个人合力把小严田七搬进房间。吴大根的女人蜡黄面孔,蓬头吊眼薄嘴唇,看模样也就是个普通的村妇,然而却又有些不同——她是个眼神呆滞的疯子。

见了人也不发作蛮缠,一味痴痴地笑,笑得口水直流,吴大根一巴掌把她掴进屋里,转身向沈绯衣道,“我女人从小就是这样,也好,样子是难看点,但人不罗嗦,平时家里活倒是一件也不拉下的。”

沈绯衣一路上把着田七和小严的脉,小严虽然晕迷,脉搏已稳定下来,倒是田七满头冷汗,心跳很微弱,情形很不妙。

吴大根搓手道:“我们这有个人懂些医术,大家都是找他看病的,要不我去叫他来?”

“不用,”沈绯衣头也不回,“我自己就是个大夫。”

他在房间里支起口锅,烧了滚滚热水,取了金针缓缓刺入穴道,一直忙了过半个时辰,田七脸上才出现人色,又灌了半碗热汤下去,耳听他喉咙里咯咯有声,忽然头一歪,大口吐出浓痰来。

“真危险。”有人低低叹口气,沈绯衣忙得额头出汗,蓦然听到,不由一惊抬头。却是小严不知何时坐了起来,面色苍白地在看他治田七。

沈绯衣心里一团高兴,脸上却淡淡的,“你醒了吗?”

“是,”小严声音很低,倒不是为了稳重深沉,实在中气不足,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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