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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贺在救护车上把指示传达给了我。”
“你们怎么在救护车上碰上了？”韩德问。
黄野平很奇怪，“小贺没告诉你？”
“我只知道小贺把指示传达给了你，这还是事后你张老师告诉我的。对了，我俩光顾着说话，把你张老师晾在外边了。”
“老师也来了？”黄野平慌忙站起，“失敬！失敬！”赶紧迎出去。
立安正陪着张老师说话，师生相见，紧紧拥抱在一起，无语凝噎。
“野平！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刚开始听苗姑娘说你不在了，老师的心掉在冰窟窿里了。”
四人进屋关门落座后，韩德对张老师说，“你把小贺当年跟你说的跟野平再复述一遍。”
“那时老韩不仅已被停职反审，还因为有人举报他庇护老部下，被省纪委实施两规，不知在哪里接受调查，不能回家。小贺为避免嫌疑，也不敢来家找我，放学时就等在学校门口，看我出来，装作路上偶遇的样子和我并肩走了几步，悄悄跟我说，‘请转告韩局长，指令已传达给黄野平，详情以后当面汇报。”说完紧走几步就分开了。没想到这是小贺跟我最后说的话。”
“小贺是怎么牺牲的？”黄野平问。
“这个由我来告诉你。”韩德说。
韩德被两规后，省纪委专案组把他带到了暮云林场场部，由两名办案人员陪着住林场招待所。这是纪委在暮云山中相对固定的一个办案地点，主要适用于不需防范逃跑的两规对象。
专案组要求韩德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说清两个问题；一是在9。30大爆炸案中，公安局作为危险爆炸物品监管部门监管上存在的问题。二是所谓庇护黄野平的问题。对于第一个问题，韩德表示对监管不力承担领导责任，至于第二个问题，韩德断然否认，认为黄野平不可能参与合伙经营黑火药，他是表明自己的观点，不存在庇护老部下的问题，请组织明察。
对于韩德这样老资格有威望的公安局长，办案人员是比较尊重的，只是要求他再仔细想想。韩德要到林场附近散步也是允许的，办案人员远远跟着，不干扰他思考自己的问题。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这天傍晚韩德散步沿着原路返回林场招待所时，已是暮色苍茫，场部门口的路灯已亮起。韩德走到一个拐弯处，突然从灌木丛后面跳出两个蒙面人，用大木棒狠狠地将他击倒在地，就在举棒要再击的时候，两名办案人员跑上来了，两个蒙面人慌忙朝山下逃窜。
暮云市公安局长在纪委两规地点被袭击昏迷成植物人，这个案子作为9。30案引发的案中案引起了省纪委和省政法委的高度重视，省纪委书记和省政法委书记分别批示责成迅速破案。
公安动用一切技术侦察手段和所有线人线索，很快在现场找到几个烟蒂，提取了指纹，经指纹比照，确认是十三太保成员所为。
十三太保是暮云臭名昭著的黑帮团伙。
八三年严打后，老流氓水老倌（暮云土话，与流氓意思相同）得到严惩，暮云的治安形势一度平稳，但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一些新的社会矛盾出现。
八十年代中后期，以小红保为首的十三个街头混混结拜兄弟，号称十三太保。十三太保开始无所事事，只为逞强在街头打群架，后来逐步发展到有意识替人出头，聚众围殴特定对象，最后发展到占地盘收保护费，以最初的十三太保为领导构架，发展成为暮云最大的黑社会组织，把暮云的社会风气搞得乌烟瘴气，暮云治安混乱全省有名，以致暮云公安局挂出“坚决打击挑脚筋”这样的宣传横幅。
正是基于这样严峻的社会治安形势，暮云市委决定开展强力打黑。
根据市委的决策，暮云市公安局拟定了行动方案，市委书记单独听取了局长韩德的专题汇报，原则同意以打掉十三太保组织为突破口掀起扫黑风暴的方案。
也就是在这次汇报时，韩德提出要配备一名优秀的刑侦支队长充当打黑先锋，首先在气势上震慑黑社会，书记同意韩德按打黑需要去物色人选。
就在韩德抓紧部署打黑行动时，9。30案突发，不仅影响了打黑进程，连韩德这个打黑总指挥都被‘黑’了。
韩德被两规在林场招待所的消息意外地被小红保手下的喽啰知道了。
小红保手下的一些人开设地下赌场，开始设在暮云宾馆。本以为暮云宾馆是政府办直接管的宾馆，公安一般注意影响不查房，当地派出所又有关系照着，应该安全，没想到有天晚上韩德亲自带着市局治安支队明察暗访，当地派出所还没听到风声，场子已被直接端了。
宾馆不安全了，这伙人就挖空心思开辟新场所，后来把场子转移到山中的林场招待所。一来地方隐蔽。二来林场归林业派出所管，地方派出所一般不管，但林业派出所又主要是管森林砍伐、森林防火和野生动物保护，疏于治安管理。钻了这个空子，赌场在林场招待所重新开起来了。
韩德出现在林场招待所把喽啰们吓了一大跳，以为又被公安盯上了，细一想明白了：整个暮云市的人都知道公安局韩局长被抓起来了，原来关在这。这些家伙于是很兴奋，想着报被端赌场的仇，偷偷商量着在这里把韩德修理一顿，不仅神不知鬼不觉，还可以嫁祸是办案人员刑讯逼供打了韩德，于是就发生了袭击韩德的一幕。
9。30爆炸案和公安局长被黑社会袭击案相继发生，暮云市委面临着巨大压力，意识到扫黑一天也不能耽搁了，在公安局长缺位的情况下，由暮云市委分管政法的李副书记亲自指挥展开扫黑风暴。
行动当天晚上，暮云公安局全体集结，李副书记亲自带队，对小红保的太保山庄发动攻击，没想到遭遇了武装抵抗。
当李副书记从暮云公安局一号警车打开车门走下的一瞬间，一个埋伏的狙击手扣动了扳机，先李副书记下车的小贺猛地把李副书记扑到在地，背部中弹，一句话也没留下就牺牲了。
讲到这，韩德说，“为什么我当年竭力推荐你这种军事素质过硬的当刑侦支队长，扫黑不是抓几个小毛贼，扫黑是一场战斗。”
黄野平痛心地说，“小贺是个头脑灵活有主见的年轻人，得到他传达的指令后，我相信他能循着救护车的线索找到我藏身之所，我一直待在这里没挪动，没想到一等七年，更没想到小贺七年前就牺牲了。”
“野平，在这七年的等待中，你是不是做过各种假设，包括我明知你在哪却不来找你？”
“我所受的专业训练要求我考虑各种可能的情况，但作为一名党员和战士，我相信您和小贺是我的同志和战友，作为儿子，我相信我的母亲，作为丈夫，我相信我的妻子，作为学生，我相信我的老师，”说到这，黄野平望着张老师，张老师含泪点头。
“如果我的冤案平反了，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会到电视台发寻人启事，会将我的照片贴遍全国的电线杆，可能比当年的通缉令贴得还多，总之，我不相信所有的人都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情况，总有一个人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我，如果没有一个人来找我，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冤案仍是冤案。”
“感谢你的信任！”韩德说，“我醒过来后，听老伴讲小贺已把‘暂避风头，等候指令’的话传给你，可小贺已经牺牲，这种单线单向的联系彻底中断了。我躺在病床上，盼望着你主动与我联系，但我知道，你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没有新的指令，你会一直等待下去。”
“我也曾经想过主动与您联系，想知道冤案到底是怎样制造出来的，想回暮云替自己辩白，但后来我看到了9。30案的判决书，彻底打消了这念头。”
“你什么时候在哪看到了9。30案的判决书？”
“很久了，是这个镇上有了第一家网吧的时候。”立安替黄野平回答。
“当时我在网上玩《传奇》，认识了一个暮云的网友，他要买我的道具‘裁决’，我很慷慨送给他了，那网友就和我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还邀我去暮云玩，我故作糊涂，问暮云在哪，怎么一点名气也没有？他说震惊全国的9。30大爆炸案就发生在暮云。于是我们就聊暮云大爆炸案，他说暮云大爆炸案中有个传奇人物叫黄野平，武功极高，在几千公安武警的围捕下从容脱身，从此人间蒸发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我说你传奇玩得不咋样，传奇故事倒编得不错。那网友当时招呼也没打就下线了，第二天给我传来了一份9。30案的判决书，说他妈妈是法院管档案的，判决书有暮云市中级人民法院大印为证，绝非盗版，判决书上清楚写有‘伙同黄野平（负案在逃）’，足以证明黄野平确有其人，绝非虚构。我把判决书给二叔看后，二叔告诉我，不要再与网友谈9。30案，一旦引起暮云方面警觉，网监可能监控追踪，于是我渐渐与那网友断了联系。”
黄野平说，“我看了判决书后，知道事情比想象的复杂，而且越来越复杂了，当初您都要我暂避风头，这种情况下不给我新的指示，我只有继续避风。”
韩德说，“幸好有小贺、苗慧这些对同志负责的党员，才使我们恢复联系。”
“七年了，我一直在等候您的指示！”黄野平站起来。
韩德朝张老师看了一眼，立安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赶紧站起来，“师太，我陪您去空谷寺看看。”
“好啊！”张老师会意站起身。
待两人出去，韩德把门关好，注视着黄野平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忘掉过去，重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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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珍珑棋局
更新时间2011624 7：04：54 字数：1356
第三十七章珍珑棋局
“什么？我盼了七年终于盼来了您，却盼来这么个结果？”黄野平激动地站起。
韩德示意黄野平坐下，“野平，你有这反应我一点也不奇怪，要不是知道你承受能力强，我还真不知从何说起。”
黄野平慢慢坐下。
“你这案子有个死结，指控你的两个关键证人七年前就被枪毙了，是两个死证啊。”
“这我知道，我看过那份判决书，是一个名叫洪菊花的女人和她丈夫指控我与他们夫妇合伙做黑索金生意，纯粹瞎扯淡！可我不明白的是，我根本不认识洪菊花两口子，他们为什么非要咬死我，而且至死不放？”
“你不认识洪菊花，但洪菊花认识你。”
“她怎么认识我的？”
“她经常在公安局大院出出进进，公安局劳动服务公司就在大门口，你又是个容易引起女人注意的男人，她认识你不奇怪。”
“她经常在公安局大院出出进进？”黄野平把脑海中的监控录像回放到七年前，没有个什么特殊女人的印象。
“她不是走路，是开车出进，皇冠3。0。”韩德提示。
“黑色皇冠3。0，牌照尾数后面是888？”黄野平马上捕捉到了这么台车的记忆，“这车当年在暮云街上算很高档了，牌照也牛，是台右方向的日本原装进口车，我记得有次洪火烽在大门口上了这车，是从左边上到副驾驶位的。”
“没错，你的记忆不仅准确无误，而且记住了关键点，洪菊花是洪火烽的远房堂妹。”
“洪火烽是洪菊花背后的黑手？”
“是的。”
“洪火烽要置我于死地？”黄野平感到恐怖，如果说素不相识的恐怖分子要置他于死地他一点也不意外，那是你死我活的敌我斗争！可彼此熟悉的同事而且是领导要置他于死地，黄野平怎么也想不到想不清。
“应该说置你于死地不是洪火烽的主观意愿，但当时他的目的是不惜一切代价挽救自己，客观上就顾不上你的死活了。”
“我没听明白！”
“是啊，如果这是一个按常理下子布的局，不用我说，以你的智商，七年里早就想明白了，早就把这个局破解了。”
“他是怎么布的局？”黄野平想象不出洪火烽有多高明。
“根本就没有布局，而是走一步看一步，关键是所有偶发因素都被充分利用，整个局浑然天成，几乎没有破绽，蒙骗了很多人，也把你深陷局中。”
黄野平还是有疑惑，“这是迷局不是棋局，最好的局也要人去执行，人不是棋子，人性是有弱点的。”
韩德感叹说，“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这个当局者比我们这些旁观者清啊，这局最高明处也是最阴险处就在那两颗棋子，那两个死证上。”
黄野平轻轻敲敲自己脑袋，“我明白了，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现在看来是棋子不语真棋子，好一个珍珑棋局，置之死地而后生。”
“是的，洪七公当年把你置于死地后确实暂时获得了一线生机。”
“看来我是被两个过河卒子逼到了如此境地。”
“你这个高手也感到头疼了吧，过河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