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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怎么走,你准备了车子?还是坐客车或者火车?”我算了算,青青说的那座山,距离这里不是特别远,大概一百多公里的路,如果有车子的话,我们可以走的很快。
“想的太美了,这是跑路。”老神棍道:“没有车子,我们地奔。”
“地奔?”我一下子就晕了,诧异的看着老神棍。
“年轻人,你没有经验的。”老神棍眯着眼睛,得意的笑了笑,然后小声跟我解释道:“你知道吧,你的事情一出,明面上没有什么风吹草动,但肯定有大规模的搜捕。不管你自己开车还是坐车,出市的各个交通要道,都有毫无规律的突然盘查,到时候你被堵在车子里,跑都没地方跑,所以,我们步行离开,是最安全的。”
我想了想,老神棍说的的确有点道理。
我们上路了,我不了解老神棍,虽然他外表邋里邋遢,但我觉得他是个反侦察能力很强的人,就带着我们靠两条腿走出了这个城市,期间甚至连最小的危险都没有遇到。
尽管非常累,但能安然的离开,我已经很知足了。之后,我们慢慢的接近了青青所说的那座山。
那座山没有名字,荒凉的一塌糊涂。在我们这边,有的山里是会住着人,但他们所住的山,必定离城镇不远,一旦远离了人烟的山里,就会非常荒僻。我和老神棍都不知道进山的路线,完全是青青在指引我们。我越来越觉得她的不凡之处,一个失明的人,却在复杂的山地里进退自如。
“青青。”我忍不住悄悄问她:“你真的什么都看不见吗?”
“很多东西,并不是非要靠眼睛才能看到。”青青指指我的心脏部位,道:“有的时候,它比眼睛看的更清楚。”
青青带我们走进了一条勉强可以称之为山路的小道,那根本不是一条路,只不过是崇山峻岭间能让人比较轻松走过去的通道。
走着走着,我的眉头就皱起来了,脚步也随之放慢。我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解,我使劲的想,努力的回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座山我从未来过,但走在这条山路上,我一直觉得,我不是第一次走过这里。
第二十章 孤坟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从未见过的人,从未去过的地方,却带给自己模糊的熟悉。我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信心,我断定自己不会记错过去,但此时此刻的心情,让我茫然。这样的茫然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我不清楚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答案。
不由自主中,我看了看在旁边带路的青青,她的脚步一直都没有变过,稳健又显得轻快。她没有撒谎,对于这片已经在深山中的山区,她非常熟悉。
“我说,还要走多久?”老神棍可能接连几天奔波,被累的够呛,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尤其走在崎岖的山路间,体力消耗很大,有些吃不消了。
“还有一段路。”青青停下脚步,回头对我们道:“走的快的话,大概要走三天。”
“还要走三天?”老神棍嘀嘀咕咕的看看青青,又看看我。
我没有说话,不过心里那种诧异却未消失。据青青所说,她的眼睛从出生开始就看不到光明,而且她的父母遗弃了她,在那种环境下,她如何生存?这或许是青青不愿回忆起来的往事,我不想让她难过,但这些问题不搞清楚,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我想着事,一下走了神,老神棍冷不防在后面拉了我一下,对我做了个手势。我放慢脚步,他就趴在我耳朵边上,很小声的道:“你是老伙计的学生,我不怀疑你,但你告诉我,这个女娃子,是谁?”
“怎么?”我望向老神棍,很可能他对青青产生了一些怀疑。这很正常,因为他不可能像我一样,和青青之间有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我可以透过一切,看到青青的心,但老神棍不能,对这样一个奇异的盲女,他的怀疑自然而然就产生了。
“不怎么,只不过心里不踏实而已。”老神棍揉揉鼻子,他的相貌很猥琐,但在不经意中,我看到他眼睛里流露出的一丝犀利的光,那道光如同一把刀子,锋锐无比。
“她很可靠。”我皱皱眉头,我不想让青青听到这些话,那也是一种无形的伤害。
“我就想和你说,我是过来人,有些时候,你未必能真正看懂一个人。”老神棍眯着眼睛,继续道:“有的错误,不能犯,就算你杀了人,还有跑路的机会,但你看错一个人,那就万劫不复了。”
我一下子就急了,我并不是听不得劝的人,但老神棍的怀疑让我急躁。
“算了算了,说说而已,火气干嘛那么大。”老神棍看我要发火,当时就闭上了嘴。
“我只告诉你一遍。”我回头看看已经慢慢走远的青青,她的背影在山间显得那么孤独,那么脆弱,我信任她,就像信任我自己一样:“她很可靠。”
老神棍不再说什么了,我们赶上了前面的青青。接下来的路程很枯燥,这个季节的山里还没有到草木繁盛的时候,北方的山,粗犷且荒凉。每次晚上休息时,我都很难入睡,因为我越来越觉得,这条山路,不是第一次走了。我在回想自己从小到大的过程,回想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却被忽视的经历。
我的经历真的不算复杂,尽管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免不了有些心酸,但期间所发生的一切,我几乎都能回忆起来。我否定自己的人生中有失忆的可能,然而愈是这么肯定,就让我心里的疑惑愈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在所里工作的时候并不是没有爬过山,行进的过程很累人,不过还能坚持的住。老神棍几乎每过一会儿就要抱怨自己的腿快走断了,但他抱怨的很凶,却没有掉队。这个老家伙一脸欠打欠骂的表情,可我隐约猜的出来,他年轻时候一定有很扎实的功底和体格。
在我们快要接近青青所说的目的地时,已经绝对看不到任何人迹了,这种位于深山里的荒地,一荒就是千百年,除非有特别特殊的原因,否则的话,它们可能会一直沉寂下去,像是完全跟现实的世界隔离了。
“很快就要到了。”青青站在一座小山的山顶,她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仿佛在向远方眺望。
随着她所望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座并不算雄伟的山,它很普通,不高,也不大,在群山间一点点都不扎眼。但当我远远的看到它的时候,心里升腾着一种莫名的冲动。
那是一种膜拜的冲动,就如同一个祖地,古老,神秘。它就像整片大地的心脏,虽不显眼,却牵动着地平线上的一切。
我们慢慢的走,因为距离那座山越近,就越让我感到有种庄重且肃穆的气息。青青的脚步变的沉重了,而且脸庞上的忧郁隐约可见。
“那边,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松树。”青青朝前方指了指,她的声音很低,带着淡淡的哀伤:“我不知道它有多少岁了,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它已经那么高大,现在,它变样了吗?”
我能看到那棵树,是我们这边常见的针叶松,但确实很难见到长的这么大的针叶松。大树距离小山很近,无数乌沉沉的松针绵延交织,树冠像是一把巨大的伞。
“那个时候,我最喜欢下雨,下雨可以躲在大树下面,听雨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青青一边说,一边慢慢的走,我紧紧跟在后面。当我们离大树越来越近的时候,我隐约中看到,那棵大树的树下,有一个微微凸起的土包。
土包的形状还有大小,很容易就让人联想起孤坟。它不知道在这里矗立了多少年,但是当青青走到大树前时,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我看到她很轻很轻的走到了土包的旁边,然后蹲下来,用双手在周围一点点的摸索,把结成一片的针叶慢慢的清除掉,还把已经冒头的野草拔的干干净净。老神棍不知道钻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一步未离,就那么站在旁边。青青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我似乎能够感应到她的情绪。
她很伤感,极度的伤感。这更加确定了我之前的想法,这个土包,或许就是一座孤坟,孤坟下面,或许埋葬的,是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
我无法安慰青青,因为我懂得,有的悲哀,只能自己去承受,然后慢慢的化解,没有其它任何办法。
过了很久很久,青青才站了起来,我快步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膀。我知道她看不见我,但我的目光里流露的是真诚挚的关切,不管她能否看到,我都想让她知道,其实,她不是孤独的,至少有我在这里。
“过去的事,你问过,但我回避了。”青青那双灰蒙蒙的眼睛里,又涌动了一层泪水,她已经不是一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了,而且她很不愿让自己悲哀的情绪感染我,但她控制不了,那种来自内心最深处的悲哀,就像一团慢慢燃烧的火,无法阻挡。
“那没什么,每个人都有不愿面对的过去,我同样也有。”
“不不不,即便是再难过的事,只要你问了,我都愿意答你。”青青摇着头,眼睛里的眼泪无声的滑落下来:“我只是怕,怕你知道了一切,会认为我是个怪怪的人,会在某一天清晨,不声不响的离开,我怕永远都见不到你,我怕。。。。。。”
“很傻。”我笑着擦干她脸上的泪,又捏捏她的鼻子,我是在笑,但眼睛已经酸涩了。
“就在这里,陪我,坐一会儿吧。”青青拉着我的手,走到大树附近一块石头上,我拉着她攀上了这块石头,并肩坐在一起。
我们一起眺望着小山,没有说一句话,但那种感觉,是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其实,我不知道男女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从未想把任何一个女人,放在自己心底,我了解我自己,我心里的那道门,一直是紧锁的,可是如果有一天,谁能闯进来,那么我就没有任何办法再把她从心里赶走。我不愿那么被动,这可能是一种自私的保护。
我们从日落坐到了夜晚,山里的夜,寂静而清亮,圆月就好像升在小山的上面。
“是月亮吗?”青青抬起头,慢慢的伸出自己的手,好像把那轮清冷的月亮捧在自己的手掌中。
“很圆的月亮。”
她真的是个非常容易满足的人,一轮圆月,就可以让她从悲戚中暂时脱离出来。我看到她在微微的笑,那笑容宛如这个世界上最纯真美好的东西,让圆月失去了光辉。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只是。。。。。。”青青转过头,乞求一般的道:“不要,不要离开我。”
“不会,永远都不会。”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算一种承诺,但青青听完之后,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那一刻,我看着她的笑脸,心里像针扎一般的疼,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她对我的信赖,似乎要远远超过我对她的信赖,她忧虑的,只是怕我突然离去?
“我是在这里长大的。”青青慢慢掏出了自己脖子上带着的项链,那可能完全不算是一种装饰品,很粗糙的细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着一颗牙齿。
那可能是什么动物的牙齿,很多年过去了,牙齿已经失去了本身洁白的光泽,变的微微发黄。在牙齿上,刻着青青这两个字。
“那棵大树下面,埋的是。。。。。。”青青的笑容凝固在嘴角,我看得出,她的心正在抽搐。
“埋的是什么?”
“是。。。。。。”她好像鼓足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勇气,对我道:“是一颗狼头。”
第二十一章 一只狼的故事
“是一颗狼头?”我立即吃了一惊,跟青青认识之后,我可能经历了许多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我一直以为那座孤零零的土坟下,会埋着一个对青青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因为我能看出她在孤坟前清理杂物时所流露出的深深的悲切。
“一颗狼头。”青青又一次眺望着小山的顶端,在上方那轮圆月的映照下,仿佛有一条孤狼的影子,在山顶矗立。青青默默的望了许久,才回过头,对我道:“我从不对人说过去的事,因为我说了,或许也不会有人相信。”
“到底是?”
“我就是它养大的。”青青慢慢对我说出了实情,这的确是件让人难以相信的事,但她的神情郑重而且认真,我不觉得她会在这个时候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和许多许多人一样,在刚刚出生时,青青无法记住当时的具体过程,不过当她牙牙学语慢慢懂事的时候,她所面对的,就是一条硕大的狼。如果不是后来接触了现实的社会,她甚至不知道世界上有母亲这个概念,她也不会怀疑自己和那只狼的亲密关系。
那是一只母狼,独来独往,它用动物最原始的方式抚养了青青。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没人能够想象到,像青青这样柔弱的女孩,怎么可能在一只狼的抚养下,生存于这片环境恶劣的荒山中。
但她确实活了下来。
听到这里,我有点恍然,青青脖子上那颗不知名的动物牙齿,或许就是一颗狼牙?那只母狼,最后肯定死掉了,被埋在了这里。大概因为怀念,青青留下了一颗它的牙齿。
“不是的。”青青摇了摇头,道:“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这颗牙齿,已经戴在我身上了。”
事实上,我并不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