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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四等把行李卸下来,一屁股坐在床上,接着往后一仰,躺下了。马独用说:兄弟你累了?贾四等说:废话。马独用说:那这样好不好?我去吃点东西,你躺会儿?贾四等说:你可不能撇下我,咱俩好歹是一根绳上拴的两蚱蚂。于是去外面吃饭,咱政府大院附近还没地方吃饭,要往南走,过一条街。这两天马独用一直在那儿凑合着对付自己的肠胃。之所以说凑合,是因为只能看着别人吃海鲜,自己只能吃家常菜,就是家常菜,也不敢乱点,上午吃荤,下午就吃素。这时才知道中大那家伙头脑好用,人家上了一天班,就领了六月份一半的工资,自己七月份的工资却要等到八月一日才能领到。这人跟人就是不一样啊。
两人沿着街边往南走,贾四等看着路边的芭蕉树,说:风景好呀,空气清鲜。马独用说:新鲜,你小子还知道风景?贾四等说:跟你尿不到一壶。
前面就是大排档,街边一溜全摆了桌椅。贾四等说:有些像成都的茶馆啊,咱们去哪一家?马独用说:我总是去离得最近的那家。贾四等说:你真不会享受,吃东西吧,就图两样,知道哪两样吗?一是服务,二是味道。马独用说:那咱们一家家吃过去,看哪家服务和味道好些?贾四等说:是要一家家吃,不过不是今天,来日方长。到了第一家,服务员看见马独用,说:来了,坐哪里?马独用刚想找地方坐,贾四等说:你老吃这家,腻不腻?说完就往前走,马独用只好跟上。一路走过,小姐全站在门口招揽生意:老板,在这里吃喽,有海鲜,有文昌鸡,又便宜又好味。贾四等说:老马,咱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哪家好,你看哪家小姐漂亮,咱们就去哪家。马独用说:要说小姐漂亮,只能是第三家了。站在门口那个小姐有点像飞了他的女朋友。贾四等说:那就听你的,第三家,今天你做东吧,给我接风。马独用说:好,我做东,给你接风。
坐下后,马独用把身上的毛票全摸了出来,说:兄弟,俺就这么多了,你看着点菜。贾四等说:我操,你这不是涮我吗?好在我有些经济头脑,带了点储备金,要不咱就得留下来给人家做倒插门的女婿。
马独用说:你想得多美,你以为倒插门容易吗?我可告诉你,海南搞特区,当地农民算是发了。政府一征地,他们全不用干活了,坐着吃分红。贾四等说:有这等好事?那更得倒插门。你看这里的服务员哪个像村长的女儿,咱泡泡她。马独用说:服务员里面怎么可能有村长的女儿?你看收银台后面那位,有没有可能?贾四等说:我操,你是说孩子他妈?咱倒插门可以,可不能做第三者。
那个长得像老马前女友的小姐过来点菜。马独用盯着她看,问她叫什么名字。小姐说阿笑。马独用笑了笑,说:是叫丛中笑吧?阿笑说:我不姓丛,姓李。贾四等说:阿笑是本地人吗?阿笑说:不是,广西的。贾四等说:哎呀,我也是广西的呢,广西贺县,小姐你是广西哪儿的?小姐说博白。贾四等说:咱们是老乡啊,你可得关照一下老乡,待会儿给我打八折。小姐笑笑说:下回吧,下回给你打折。贾四等说:这丫头倒是很会做生意。
吃什么菜可让人头痛了,店里尽是海鲜,贾四等看着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点也不想吃它们。可要吃家常菜,譬如说红烧肉,葱爆肉,全说没有。贾四等把一双眼睛盯着阿笑,说:你告诉我有什么菜吧?阿笑说:有青菜,有冬瓜。贾四等说:敢情你要我吃素呀,你可知道我有三天没有吃荤腥了?阿笑笑着说:那就吃海鲜吧?贾四等心想我才不会让你宰呢,我最多吃条鱼,可一问鱼的价钱,又把自己吓着了,那条长得像鲫鱼的家伙,阿笑说是什么斑,要十五块钱一斤。贾四等说:我不吃斑,你给我做个红烧鲫鱼,鲫鱼多少钱一斤?阿笑说:一块五。要了条鲫鱼,两个青菜,两支啤酒。菜没上来,酒已经喝了一支。一会儿上了菜,风卷残云,几分钟吃得精光。马独用吃了三碗饭,贾四等吃了四碗,最后一碗是粘着菜汁吃的。吃完了拍拍肚子,吐了口气,舒服。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喝了壶茶,因为回到单位,连水都没得喝。宿舍水房里倒是有个热水器,就是接不上电。就算接上了电,马独用也没有喝水的家伙。贾四等还有个玻璃杯,路上喝水用的。马独用说:咱们得去逛逛街,买点日用品。贾四等说:哥们儿的意思就是我得买双份,帮你买一份嘛,是吧?不过得记帐上啊,你有钱了还我。咱是亲兄弟,明算账。
贾四等叫结帐,顺便问阿笑百货公司的位置。根据阿笑的指点,两人往东走,过了三条街,人流开始多了起来,沿街都是商店。两人也不着急,一路看过去,货比三家,便宜就买,也不问质量。逛了两个小时,差不多把那条街上的商店都逛完了。贾四等出了钱,就像一个老板,空着手,嘴里叼根烟,甩着手往前走。马独用受人恩惠,只好做马仔,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马独用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咱不就是预支了你俩钱吗?看你那牛逼样。贾四等说:兄弟要是不服,你借我俩钱,我帮你拎东西,我保证一声不吭。马独用说:兄弟你这就叫乘人之危啊。贾四等说:你这是骂我是小人喽,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就是一个小人。孔子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可难养得很,估计这个单位养不了我。咱迟早得离开这个荒岛。马独用说:不是吧?哥们儿,我可是一腔热血冲着这个岛来的啊。贾四等说:那你就留着呗,我又没让你走。马独用说:你不光是个小人,还是个无赖。
马独用一路上过着嘴瘾,目的就是转移注意力。他觉得手上的东西越拎越沉,八根手指好像要给勒断了。回到宿舍,他赶紧把那些东西扔在地上,夸张地呵护着手掌。贾四等说:看看你,像劳动人民的儿子吗?马独用说:不像,像资本家的。中大那家伙进来了,笑呵呵地说:大采购啊?说着伸手拿起一支牙刷来看。马独用一直看他不顺眼,加上路上受了贾四等的鸟气,知道他想套近乎,偏不给他机会。马独用说:哥们儿,没看到那没开封吗?没开封的东西你也敢动?中大赶紧把牙刷放下了,可这小子修行真到家,他居然还能继续笑着。
等那小子走了,贾四等说:那哥们儿前途不可限量,咱们不是他对手,这更坚定了我离开此地的决心。马独用说:你小子怎么啦?咱们争取到这两个名额可不容易,别动不动就讲走好不好?江一本来想来海南的,就因为贾四等要来,他才去了广州。要是让江一知老贾现在的心思,他非把老贾的脖子扭断不可。贾四等说:我走不走关你屁事?拿起毛巾香皂进去冲凉。马独用没有对手,不想跟自己闹别扭,拿起刚买的茶杯,在外面水龙头下象征性地洗了洗,给自己泡了杯茶。用的是“中大”热水瓶里的热水,不知这小子从哪里打的水。他来得早,熟门熟路,自己有水喝,也不叫人把宿舍里的热水器修一下,可见不是个好东西。正喝着茶,贾四等在里面叫开了,嗨,哥们儿,别断我的水呀,有啥过节,咱们一会儿再说好不好?马独用一听就笑岔了气,他走过去看了看,还真没水了。马独用说:兄弟,对不住得很,这招还真不是我想出来的。怎么着?肥皂还没冲掉?要不要打盆开水给你?我看哪,这满大楼可能就热水器里还有点水。
一会儿贾四等满头满脸肥皂泡走了出来,他说:哥们儿,找条毛巾帮我擦擦,我眼睛睁不开。马独用抓起“中大”的擦脚布就给他擦开了,边擦边一脸阴笑。过了老半天,贾四等才闻出味儿来,他说:你拿啥东西给我擦脸?马独用笑了笑说:要怪你只能怪咱们同室太不讲卫生,他的洗脸巾是有点臭,问题是咱屋里就这么条能用的毛巾,兄弟你将就一下。话还没完,宿舍里一团漆黑。贾四等闭着眼睛也感觉到了。他说:哥们儿是停电了吗?马独用说:是不是停电就不知道,反正咱伸手不见五指。贾四等说:这鸟地方,连政府的电都敢停,你说老百姓的日子怎么过。马独用说:哇,想不到你还有爱民之心呢。贾四等说:你睡过一晚,昨天也是这样吗?他是想找出这件事的偶然性和必然性呢。马独用说:昨天?昨天我可累趴下了,倒头就睡,一觉醒来,水也有了电也有了。
贾四等终于把身上擦干净了,感觉身上像套了层膜。心想这黑灯瞎火的也没法出去,在宿舍里也干不了别的,反正今天累了,不如睡觉算了,于是就躺到床上。马独用睡了一天一夜,这么早睡不着,就怕贾四等睡着了没人跟他说话,没话找话跟他扯。马独用说:老贾,俺讲个谜语你猜猜,新婚之夜,打一个城市名。
从隔壁床上传来呼呼的鼾声。
二
第二天七点钟醒了,这鸟地方天黑得晚,亮得早。马独用发现贾四等还在睡,中大那小子的床上是空的,也不知是他一早起来了还是一夜未归。马独用昨晚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看了两小时的天花板,才慢慢入睡。
马独用本想独自去上班,又不放心贾四等,就在他屁股上踢了几脚,把他踢醒了。贾四等一伸腰坐起来,看了看外面的阳光,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说:他娘的,才七点钟呢,这么大的太阳。马独用这才发现外面之所以亮得出奇,原来是太阳照的。贾四等说:咱们今天干什么?马独用说:我去上班,你去报到。贾四等说:不就是报个到吗?你这么早把我叫起来干什么?马独用说:我不带你去,你能找到地方吗?贾四等说:你当时是怎么找到地方的?马独用说:咱们不是一个智商,你不服不行。贾四等懒得跟他理论,拿起牙刷,挤了一截牙膏,从墙上的挂钩上取下毛巾,到水房里去洗脸,走了一半,折回来问,有水吗?马独用这才想起自己没有打扫卫生,也不知道有没有水,就说:有,你赶快去洗吧。目的是想唆使他去看个究竟。
贾四等一会儿就回来了,噘着个嘴,把毛巾往墙上挂,然后四处找地方搁他的牙刷。这小子刷牙不喜欢用盛水的器皿,就拿着牙刷对着水龙头干。刷完了牙,嘴对着水龙头冲水,漱口。也不知这是懒人的办法还是勤快人的办法。贾四等终于决定把牙刷搁在桌子上,他大概觉得那儿还算干净,一点也不知道马独用躺在床上时喜欢把脚搁在那儿。他盯着马独用看了会儿,说:你明知道这鸟地方老停水,也没想着替朕预备一点水。马独用说:对不起,我没想到那么细致。贾四等在脸上干洗了一把,说:咱得去买点水来洗把脸,这样子去报到不会有前途。马独用心痛钱,说:咱就是生活在岛上,将就一点吧。再说你已经起了走的心思,还在乎个啥子前途吗?贾四等说:走,咱们去找个地方洗脸。马独用知道这小子鬼主意多,将信将疑,跟着他往外走。
两人走到昨天吃饭的那家餐馆,马独用看见阿笑站在门口,正对他笑呢。贾四等看到凉篷下有个台子,走过去坐下了,招呼着:阿笑,给大哥拿壶茶来,不要烫,有点温度就行。阿笑拿了壶茶和两个茶杯,两副餐具。她一转身,贾四等就把茶往手上倒,用手洗起脸来。边洗边对马独用说:兄弟你不如法炮制?马独用觉得脸上像糊了层浆糊,正难受呢,哪有不如法炮制的道理?
洗完了脸,用茶水漱口,本想要包纸巾,后来想想还是决定省下那一毛钱。贾四等看见那桌布还算干净,就拿它当毛巾擦脸了。马独用一直在用手掌当毛巾,差不多已经把水擦干了,也抓起桌布用了一下。好像不用一下就吃了个大亏。
供应的早餐品种倒是很多,就是没有可以入口的。那些粥里全放了料,什么皮蛋瘦肉、猪红、猪腰、鱼片。真他妈奇怪,猪肉不拿来炒菜,却拿去煮粥。还好,有油条,每人要了两根,尽管入口感觉很差,又硬又面,还算是样能吃的东西。贾四等问有没有牛奶或豆浆,答说没有。于是要了碗白粥,一喝才知道放了盐,没法吃。贾四等说:奶奶的,这地方没法呆了。马独用对吃喝不太讲究,他在庄上可是经常干啃馒头的。其实这鸟地方的东西是不错,可惜的是他们不会做,全糟蹋了。
就着茶水吃完了油条,快八点了,两人赶紧往单位赶。马独用先去办公室点了个卯,然后带贾四等去人事处报到。进去一看,同室正背对着他们,正在接待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个傻瓜蛋。那家伙连说带比划,讲了一大堆注意事项。这时进来一位中年妇女,问马独用干啥?马独用说:林处长,我是办公室的小马,带我同学来报到。林处长看了贾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