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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蜡烛散发燃烧过的气味,整个大厅充满令人窒息的空气。摆饰陶器的小茶几、铺着红黑色的瓷砖的地板、涂成白色的墙壁,以及暗褐色的墙板——这些都与他们刚踏进这座城堡时没什么两样。
然而,如今这个大厅里却摆了一具模样凄惨的尸体。
大厅有四扇门,一扇是玄关的铁门,一扇是图书室的门,加上两扇位于左右两侧的房门。铁门除了被锁上外,钥匙孔也被破坏了——纵使那扇门能打开,隔壁的前厅还有一扇铁门,多半也是上了锁。这也正是雷瑟等人会被关在这座城堡内的原因。
布洛克将绑在骑士厅门把上的绳子解开,将莫妮卡的尸体放到地上。这是他们如今所能做的最起码的慰藉。
布洛克蹲在横卧的莫妮卡尸体旁,试图将她的眼皮合上,但尸身已开始僵硬,合不起来。布洛克检查过她的衣服后,将她的手交叉放在胸前,拔出那把作为凶器、插入她胸口的双刃剑,金属盆则搬至了墙边。
珍妮面着墙壁,双手掩面不断哭泣。在布洛克整理尸体外观时,雷瑟则在一旁祷告。
莫妮卡生前那张端丽的容颜,如今却成了这副无比凄惨的样貌。不知是痛苦或恐惧,又或两者皆是,她的表情仿佛老了好几岁似地垮下。
“在被吊起来之前,她就被犯人以双刃剑杀死了。这样还比较好,至少没受什么苦就结束了。
另外,她也没遭到凌辱。”
“是谁作出这么残酷的事?”雷瑟无意识地自言自语着。
“至少我们知道一件与犯人有关的事了。犯人是个左撇子。”布洛克吃力似地站起来,双手都沾满了血。
“为何你会知道?”雷瑟惊讶地问。
“从绳子的使用方式。结成套住脖子的绳圈,以及绑在门把上的绳结,都是左撇子才会打的,另外,绳子是以逆时针方向在吊灯底座绕上一圈,这就是左手比较灵活的证据。再者,从能将尸体吊上去这一点来看,若不是男人,恐怕没有力气办到这件事。”
“左撇子的男人……是谁?”
“我知道的只有约翰·杰因哈姆——”
“真的?”听到那名字,雷瑟身子一颤。
“那家伙的右手不是戴着一只劳力士吗?”
珍妮对布洛克的话一个劲儿地点头。
“犯人果然是杰因哈姆!”雷瑟激动地说,“这么说起来,在武器房攻击我的那家伙的确是以左手拿着战斧来回挥动的!”
“也许是,但也可能不是。”布洛克似乎有些不满。
“你知道莫妮卡大约是在何时遇害的吗?”雷瑟改变话题,不想再加深珍妮的恐惧。
“好几个小时之前吧?血几乎已经止住,开始凝固了。从肌肉的状况看来,死后僵硬的情形也有好一阵子了。”
“也就是发生在昨天晚上?”
“没错,一般说来,这情形应该是死后六小时到十二小时之间的状态。”
“但她是在白天不见的。”
“也许是在哪里被人抓住、监禁起来了。”
“在哪?”
“这种事我哪知道!”布洛克的满腔愤怒无处发泄,终于爆发出来,“在这座城里的某处应该有密室或密道,她就是被关在那里!看走廊的血迹,大概就是在地下室。莫妮卡应该是在地下室的某处被杀,然后被搬到这里,并被刻意地悬吊在空中!”
“那是否代表什么意思?”雷瑟向墙边盛满鲜血的金属盆投上一瞥。
“有什么意思?就是将一个被利刃刺杀的女人刻意悬在吊灯上让众人观摩!这表示凶手性好杀戮、喜欢玩弄尸体、热衷于夸示自己的残虐行径。或者,你也可以说凶手讨厌被害者滴下来的血弄脏地毯。”
“不过,感觉上好像要将血液收集起来,拿来做些什么……”雷瑟困难地说。
“做些什么?”布洛克的眼神变得疯狂,“什么意思?是要吸血?舔血?还是拿来涂满全身?你是想说,虽然不晓得对方是吸血鬼还是狼人,但这个怪物确实是要拿她的血来填饱肚子,是吗?
原来如此,配上腊肠搞不好还很对味!”
“够了!珍妮还在这里!”
两人互相瞪视,渐渐收敛起怒气,各自沉默下来。
雷瑟拆下装饰在墙上的壁毯,覆盖在尸体上。
“接下来要怎么办?”雷瑟茫然若失地问。
“照原订计划,去城塔!我们得救的希望也只有那里了。”
雷瑟与珍妮默默跟在布洛克身后。他们回到最初发现莫妮卡血迹的楼梯旁,重新拿起放在那边的壁毯与其他可燃物,开始爬上城塔里的方形楼梯。他们带着几分踌躇的脚步声,碰到天花板后,形成回音,回荡在城塔狭隘的内部。楼梯很窄,又有大角度的转弯,油灯光线沿着粗糙不平的墙面由下往上蔓延。途中看到了通往瞭望台的铁门,布洛克上前确认,门还是无法开启。
城塔上的小房间没有任何异状,由于窗户一直是开着的,里面充满与微风一同涌进的清新空气。
已经好久没呼吸到这样美好的空气了——雷瑟心想。
“将易燃物尽量放在窗子那一边。”
布洛克指示着,雷瑟帮忙将那些东西堆起来。
窗外是一片辽阔的蓝天。褐灰色的断崖像一张大布幔矗立眼前,峡谷对面绵延着幽深苍翠的森林,断崖上方清晰可见耸立着与这座城一模一样的古城——青狼城。
“那边会有人正在看我们吗?”珍妮的声音虚软无力。
“没问题的,一定会有人发现我们。”雷瑟鼓励她,同时撕开壁毯好帮助燃烧。
对面青狼城两座城塔的窗户也朝向这边。百叶窗是打开的,也没有灯光,总觉得那里似乎没有任何人在,仿佛一座昏暗的地窖。窗户整齐地并列在城堡垂直的外墙上,窗户外面也与这里一样,嵌上了铁栏杆,无法窥知内部状况。
“我们出去吧!”布洛克掩着嘴咳嗽道。
三人走出小房间,来到楼梯,并关起门。
“这里面的其他可燃物顶多只有百叶窗,即使放着不管,火也会自己熄灭。不用担心。”
说完,布洛克便率先下楼,但才走没几步,事情就发生了——他突然发出一个模糊的声音,接着身体就像被折成两半似地,上身向前倾倒,石弓也从手上掉落。
雷瑟与珍妮吓了一跳,停了下来。
布洛克就这么站着不动,全身微微颤抖,缓缓回过头,痉挛似的眼睛向上瞪视,紧咬牙关,唇边流出了黏稠鲜血。他的双手叠在胸前,手指与手指间竟深深插着一支饰有羽毛的长箭。
“布洛克!”
“布洛克先生!”
雷瑟的大吼与珍妮的惊叫同时响起。
布洛克发出痛苦呻吟,上身向后倒去,一阵垂死的颤抖通过他全身,下一刻,他便从狭窄的楼梯跌落。
一道破空的尖锐声响掠过耳畔。有个东西撞上了雷瑟与珍妮身后的墙壁又反弹回来。
落在他们脚边的,正是与插在布洛克身上一样的石弓粗箭。
布洛克弯成く字形的躯体倒卧在方形楼梯最初的转角上,那对面则有个从头到脚都披着斗篷、头上罩着黑色头巾的男人。男人脸上还戴了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红褐色陶土面具,并将石弓架在身前,由下往上瞄准他们。
雷瑟在一瞬间感受到那人全身散发出强烈凄厉的憎恶。
第二十章 戴黑头巾的杀戮者
1
“蹲下!”
雷瑟反射性地将珍妮拉倒在地,用身体护住她。这段期间,戴黑头巾的男子已弯腰从箭筒里拔箭搭在石弓上。粗大的长箭从雷瑟的上方以惊人之势破空而来,插入门的上半部,响起迸裂之声。
“珍妮,快进去!”
雷瑟大叫,半蹲身子,拉着她的手。
就在他伸手开门时,里面喷出一阵滚滚浓烟。
雷瑟与珍妮蹲低身子,掩住口鼻,飞奔进房,立刻关上门。几乎同一时间,一道高速震动空气的声音再度响起,另一枝长箭反弹到门边。
“好难受!”珍妮边咳边叫道。
“稍微停止呼吸!”
刚才点上火的壁毯与画布发出声音,烧了起来。雷瑟用手挥开浓烟,冲到窗边。透过浓烟,能看得见其后的蓝天,他一度想跳出窗外,但终究放弃。
雷瑟用脚踢开燃起烈焰的火堆上半部,新升起的烟与火烧过的粉末一并扬起,他用双手挥开烟雾,一把抓起下方还未完全燃烧的壁毯。
“珍妮,打开门!”
“好!”珍妮的回答混着惊叫,摸索门上的把手。
烟熏着眼睛,喉咙刺痛着,已经无法呼吸。灰烬飘扬上来的热烫粉尘落在脸和手。
珍妮好不容易将门打开,雷瑟拽着燃烧的壁经,大声喊叫,向外冲出去。男子正在弓上装填新箭。雷瑟一鼓作气将熊熊燃烧的壁毯往楼梯下方扔掷。壁毯摊展开来、铺满了狭窄的楼梯,火焰在风中发出了低沉的呢喃。失去平衡的雷瑟险些跌下阶梯。
黑巾男子边闪避着飞至眼前的壁毯,边俐落地发箭。长箭掠过了壁毯,撞在低矮的天花板上。男子也敏捷地跃至墙角,燃烧的壁毯飞旋至男子与布洛克之间。
雷瑟捡起了刚才布洛克掉落的石弓,他屈膝半站起身,无意识地射出箭。弓弦的震动声响,朝双手强烈地反弹过来。
黑巾男子被震向后面的墙壁,从陶土面具底下发出野兽般的悲鸣声,石弓掉落在脚边。他的身子一紧,用左手按压右手手腕附近的中箭处。
男子将受伤的手压在身上,低头快步逃逸。整座方形阶梯都回响着男子硬实的脚步声。壁毯仍在布洛克身旁微弱地燃烧。
“珍妮!”雷瑟急促地喘气,回头望向门口。
“我没事,雷瑟。”
珍妮脸色惨白,半蹲着身子将手搭靠在门边,双眼受烟雾刺激而溢满泪水。两人向彼此伸出手来。
雷瑟抱起珍妮。
“那个戴黑头巾的男人到底是谁?”珍妮惊惧未定地说。
“不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别待在这个危险的地方。我们回去吧!”
两人小心翼翼地步下阶梯。小房间窜出的烟雾和布洛克身旁燃烧的壁毯令他们呼吸困难。雷瑟用石弓的前端将壁毯拨到一旁,绝望地看着倒卧在地的布洛克。
布洛克还活着!他睁开眼,茫然地凝视远方,嘴边沾满了鲜血。
“布洛克!”
雷瑟连忙扶起他,他浑身散发垂死的震颤。布洛克对眼前的一切已无知觉。
“……去……去查查……地下室的……尸体……”
才说出这些话,布洛克的头倏地往后倒去,断了气息。
“布洛克——”
雷瑟半疯狂地摇着他的尸体。但是布洛克体内的生命之火已不再燃起。
“可恶……”
雷瑟噙着泪,让布洛克的尸体倚靠墙壁,头部静静地垂向肩膀。
雷瑟跪下来划了十字,从尸体的腰带上卸下箭筒,系在自己的腰间。里面还有四枝长箭。
“雷瑟。”
珍妮快要倒下,依偎在雷瑟身上。
在雷瑟双手有力的环抱下,她总算站稳身子。
“没问题吗?”
“嗯。”
雷瑟看着她,珍妮微微点了头。
“走了。”
两人默默向布洛克告别,缓缓走下楼梯。担心黑巾男子再次来袭,雷瑟时时刻刻都将石弓准备在可以发射的状态。
沿方形阶梯下楼进入走廊的地方男子的那副面具被扔在地上,破成了两半。那只由红褐陶土凝固烧制成的东西,只有眼睛部分被挖了洞。
“到底是谁?雷瑟?”珍妮挨近雷瑟的背后,害怕地说。
“不知道。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并非幽灵或亡灵,而是活生生的人类。因为他被我射出的箭刺中会痛,还流了血……”
“真的?”
“是真的。楼梯上还有血滴落的痕迹。”
“是谁的?叔叔的吗?叔叔真的还活着?”珍妮的表情不安,连珠炮似地提出疑问。
“不清楚。也可能是其他人的。”
但是,雷瑟认为,那应该就是杰因哈姆了!一定不会错的!那家伙先诈死,再伺机加害我们。
“雷瑟,我们要去哪里?”珍妮嘶声问。
“到宴会厅稍微休息一下!然后再上顶楼,跟伯爵夫人见个面。”
“布洛克先生叫我们处理地下室的尸体……”
“不,那种事可以晚点再做,现在先休息。去地下室太危险了。”
两人总算回到二楼。吸入浓烟的喉咙不太舒服,竟连煮沸的葡萄酒也觉得好喝了。珍妮还倒出一些在毛巾上,擦拭雷瑟和自己脏污的脸。
“只剩我们两人了……”
“嗯。”雷瑟想着事情,回应得比较慢。“啊,你说什么?抱歉,刚才没听到。”
“不,没关系。我只是说……连布洛克先生都被杀了,只剩下我们……”
珍妮沮丧地坐下,伏在桌上痛哭失声。雷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温柔地抱紧她肩膀。
两人就着这样的姿势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珍妮的呜咽一直没停下来。
壁炉的火和油灯的灯焰静静地燃烧。
雷瑟的目光突然越过她的肩,停在自己正对面墙上的老爷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