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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女子优雅地挽起裙摆落坐。她的颈项泛出微微的紫丁香香气。
雷瑟在坐回自己的椅子时,迅速地大致观察了这名女子。
对女人来说,她长得相当高,身上穿着,件领口以褶边为装饰的嫩绿色棉织洋装,如羊毛般柔软的红褐色长发披散在背上,浅咖啡色的眼眸在鬈曲的浏海下充满魅力地闪耀,长睫毛则将其点缀得更为细致,她的肤色健康得白里透红,隆起的胸口上挂着镶在桃色底座上的浮雕坠饰,左手中指则戴着小巧的玛瑙戒指。
她毫不避讳地凝视雷瑟,微笑问:“我能称呼你雷瑟吗?”
“是可以啦,不过……”
昨天在饭店的餐厅里,她被介绍给雷瑟与其他人认识,彼此也握过手,但他一时之间却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你忘了吗?我叫珍妮。珍妮·杰因哈姆。”她用一种与老友对谈似地爽朗语气笑答。
扩音器播放的曲子在此时戛然而止,汽船已前行到看不见罗蕾莱之石的地方了。莱茵河卷起的漩涡令汽船不住左右晃动。
“对喔!是珍妮,真是抱歉。你想喝些什么?”
“不用了,我刚刚才在下面喝过矿泉水。”
她魅惑地微偏臻首回答,并一直注视雷瑟的脸,令雷瑟愈来愈不好意思。他心想,自己就是这样才对美女没好感。她们对自己的美貌与举止未免太过自信了。
雷瑟的思绪拼命在脑海中打转,寻找话题。“……你应该是与令叔或谁一起参加这次旅行的,对吧?”
“是的,是我叔叔。他叫约翰·杰因哈姆,今年五十岁,直到我祖父那一代,家中都还袭有男爵爵位。”
雷瑟回想昨夜与珍妮在一起的男人,除了身材高大这一点与她相似之外,气质长相都与她不同。
那男人的额头上有深长的皱纹,看起来难以亲近;突出的下巴中央凹陷,蓄着修得整齐美观的黑胡子,看起来有点年纪,并不时挂起单片眼镜睥睨他人,是个贵族派头十足的讨厌男人。
德国的贵族法已经过修正,爵位继承也只限于一代,因此贵族阶级终将面临被消弭的命运,尽管如此,无法忘却昔日荣景而执着于形式上名号的人仍不少,约翰·杰因哈姆正是这种人,一切都要加上贵族的名号作为排场。
“但你的名字却带有法国风情?”雷瑟问。
“因为我的母亲是法国人。我父亲在战前担任外交官,因为反纳粹,战时便逃到法国,战后,他回到慕尼黑担任市议员,几年前过世。我母亲则是在外交部当秘书时认识我父亲,并嫁给他。我父亲是再婚,因为与前妻没有生小孩,所以我算是独生女。
叔叔在父亲过世后便继承了已延续两百年的男爵爵位,当然,那份风光如今徒剩虚名。叔叔目前在慕尼黑的霍尔银行担任董事,与妻子和两个孩子住在市区的一间大房子。而我与母亲则住在城郊一间父亲留下的宅子,又因为父亲留下的遗产不少,我与母亲都不用外出工作,然而,我继承到的财产皆为信托基金,根据遗嘱,直到我结婚这段期间,财产都归叔叔管理。”
“原来如此……”雷瑟敷衍地回答,同时猜想为什么珍妮要将自己与家人的事当作话题,真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珍妮再次偏头凝视雷瑟的脸,“对了,昨晚都没怎么与你聊到,我想请问一下,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我是一个人啊!”雷瑟反驳似地说,“就像你看到的,一个人坐在这里喝啤酒,自在地吹风乘凉……”!
珍妮轻声嗤笑,“你误会了,这个一看就知道了。我是想知道你家里的事,你结婚了吗?”
“噢……”雷瑟感到有点气闷,他确信她的言词中带有一丝怜悯——一旦话题扯到自己身上,雷瑟就仿佛有被害妄想症似的,常朝负面解读他人的语意——冷淡地回答,“我单身。”
“——那就是猫堡吧?”
此时,他们听到费拉古德教授的周围传来一个呼声。
雷瑟与珍妮将视线投向汽船前方。与罗蕾莱之石同侧的右边山崖顶端有座拥有一个破败圆塔,屋顶为鼠灰色人字型的褐色古堡,其中还耸立着几座尖塔。
“这座城堡也是为了课税而建,特征是备有攻守作用的战争结构,十四世纪末由卡杰涅尔柏根伯爵所建,再过去一点还有一座比它小一号的鼠堡,同样也是由这位伯爵所造——”
雷瑟觉得这场与陌生女子的莫名对话已经够了,但珍妮却不让它结束。
“你有未婚妻了吗?”
他们两人调回视线,对看一眼,珍妮将身子稍稍挨近雷瑟,毫不放松地追问。
“没有,我刚成为钢琴教师,与即将赴任的学校里的职员一样,从今年九月开始上班,暂时还不是已婚的身份。”
“咦,你的说法好奇怪,就算是以前的人也不会这样说话的吧?”
雷瑟愈来愈烦躁了,也懒得理她,他不懂这女人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还不赶快离开!
“不过,那真是太好了!”
“什么?”
珍妮的眼神仿佛作梦般,充满热情地说:“我想让你更了解我——我必须这么做,因为我还不想死,所以我才会厚着脸皮、冒昧地打扰你,请你无论如何都要救救我!”
第二章 吉普赛人的预言
1
就在雷瑟理解对方莫名其妙的话之前,珍妮很快又提起其他的事。
“老实说,我以前曾经听过你的钢琴演奏!”
“什么?”雷瑟愈来愈吃惊了。
珍妮仿佛对吃惊的他感到很有趣,目光放柔,对他展开充满魅力的笑容,“我从小就很喜爱音乐,甚至还曾缠着父母让我学钢琴。大约五年前,我到波昂的表姊家玩时,与她们去镇上的公共礼堂听了一场音乐会,我就是在那里听到你的演奏喔!我非常喜欢你诠释曲子的方式,尤其是莫扎特的钢琴协奏曲,那真是太棒了!在演奏到第二十二号降E大调第二乐章的行板时,我也与其他人一样,毫无保留地为你拍手喝彩!”
“真是太谢谢你了…!”雷瑟含糊应道。他感到脸颊火热,自知现在看起来一定是面红耳赤。那个管弦乐团是他的第一份工作,后来却因为不得指挥喜爱而被辞退了。
珍妮的语调愈来愈热烈,“昨天在饭店看到你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这是个奇迹!我立刻明白这不是巧合,而是上帝的安排,我真的太幸运了!”
“你该不会是……是我的乐迷吧?”雷瑟感到一阵羞赧,吞吞吐吐地问。
“不行吗?”
“不是不行……但我又不是什么有名的钢琴家……”
“但你有音乐家那样纤细美丽的手指呀!”珍妮微笑,视线落在雷瑟置于桌面的手,“昨天晚餐与今天早餐时,你都没加入我们的谈话,一个人坐在桌子的另一端用餐吧?”
闻言,雷瑟并未掩饰他不悦的声音,“我从小就不喜欢与人交际,一直就是这种默默用餐的孤僻个性。”
但珍妮恍若未闻,脸色突然一整,以略微压低的音量,没头没尾地说:“我有两件事想拜托你帮忙。”
“……什么事?”雷瑟一脸惊讶。
珍妮的表情凝重,目光紧盯着他,“首先,我想请你告诉我昨天的事——我看到了,在抵达饭店之前,你曾从旧市街哥德之家附近的一间吉普赛占卜师的屋子走出来吧?那个吉普赛人有一张仿佛从图画中跳出的魔女般丑陋的脸孔,我想知道那位老婆婆为你做了什么样的占卜,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能告诉我!”
雷瑟吓了一大跳。他本以为在这陌生的城镇里应该不会有熟人,因此也就不怎么在意周遭的目光,没想到自己去占卜师那里的事竟然会被看到!他烦恼着该如何回答珍妮,接着开口:“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件事?这不过是既愚蠢又无聊的算命。”
“只是单纯的好奇……”
珍妮虽然这么回答,但看起来却不只如此。
“你是从哪里看到我的?”
“我就老实说吧,我受到一位喜欢占卜的朋友推荐,要我去找那个吉普赛人算命,但我是与叔叔一起参加这趟旅程的,所以我设法瞒过了他,说是要到镇上各处参观。当时我正在马路对面的一间艺品店里,透过玻璃窗看到你走进那间屋子,在你出来之前,我一直烦恼着自己要不要进去。”
雷瑟看向她的美丽双瞳。那双眼睛里似乎闪烁着莫名的惧意,同时也怀着一股期待,期待他的回答。为了逃开这种沉闷的紧张感,雷瑟别开视线,转而看向河面。
此时费拉古德教授正开始向柯纳根夫妇介绍刚才看到的古堡,这是一段有关中世纪一对骑士兄弟的悲剧,兄弟两人为了争夺一名少女而发生争执,最后却导致三人都送了命。教授伸手指向右岸一座建于十二世纪的小碉堡,那就是这地方称为“兄弟阋墙之堡”的城堡。
“教授,这可真是一场悲剧呀!”阿格涅丝·柯纳根以扇掩嘴,夸张地吸了一口气。她的每个动作都散发出成熟女人的撩人媚态。她的丈夫爱怜地凝视她,以保护者的姿态将她的另一只手包覆在自己的大掌中。
“——没错,的确是一场悲剧。”
珍妮清晰的声音将雷瑟的心思拉回眼前的问题,她应该也听到了阿格涅丝的话吧?
“你指的是什么?”
“可怕的悲剧,所以我才拼命想知道吉普赛人的预言内容。”
雷瑟回想着昨天发生在法兰克福的事。那时距离到饭店集合还有些时间,于是他决定去参观之前就想看看的哥德之家。当他一从哥德之家走出来时,随即被旁边巷子里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背心、一望即知是吉普赛人的高大中年男子出声叫住。
“先生,这里有很棒又很准的占卜喔!这个镇上最有名的占卜师想与先生讲几句话,现在正在‘占卜之家’等您呢!”
平时的雷瑟绝对不会靠近那种古怪的场所,但伴随出游而生的解放感在他心里稍微恶作剧了一下,激发他的冒险心,令他尾随吉普赛人而去。
那名吉普赛男子带他进入一幢倾斜的白墙小屋,一进去他才发现屋里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十分美轮美奂:走廊的墙上挂着古老的油画与八角形的箱型挂钟,高台上摆饰了各式各样的美丽花瓶与器皿,天花板垂下一个别致的烛台,上面点着粗大的蜡烛,一种无法形容的奇妙气味随着淡淡的薄烟笼罩四周。
他被领进一个房间,里面的四面墙壁都覆以厚重的黑色天鹅绒窗帘,上面绘有手相图,另外还有一张小圆桌,吉普赛男子让他在桌前坐下,接着便消失在走廊尽头,四周随即蒙上悄然的寂静。雷瑟紧张地等待着,不久,一个穿着许多件碎花与条纹衣服混搭的老婆婆出现,她的头顶以纱质的丝巾包起,脖子上挂了好几条串珠首饰。
“唉呀呀!是这个男人啊!嘻嘻嘻嘻嘻,没错,就是这个男人!你是我今天的第一位客人!我一直在等你来!我早就透过占卜知道你会来了。没错,你对我应该是非常有用处的……”
老婆婆抬头看向雷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她的上半身弯到几乎与地面平行,拄着一根满是树疖的木杖,被晒黑并刻画了无数皱纹的脸庞上有着鹰钩鼻,灰色双唇,下巴附近还长了一颗大瘤。
就算说她有两百岁了,雷瑟也会相信。
老婆婆的黑色小眼睛评估似地打量着雷瑟,双眸中闪着一丝邪恶光芒,痩骨嶙崎的手腕上缠绕数条似乎是以鸟骨做成的念珠,手里握了一副老旧的塔罗牌……
老婆婆那出自喉咙深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声音再度于雷瑟的脑海中响起。
“——雷瑟!”
雷瑟收回心神,回到现实,发现珍妮正专注地凝望他。对于要不要照实回答,他不禁感到一阵茫然。
珍妮似乎敏锐地察觉到这份迷惘,再度追问,催促他回答,“拜托你!无论如何都请你告诉我吧!那位吉普赛老婆婆对于我们要去人狼城一事,究竟说了什么恐怖的预言?在人狼城里,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待我们?”
“你是说人狼城?”雷瑟困惑地反问,“在占卜屋里没有提到关于人狼城的事啊!”
“真的?”
“嗯,我没有说谎。”
在这么说的当下,雷瑟的背脊却莫名地泛起一阵凉意,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或许是受珍妮不安的情绪所感染吧!她说的话与环绕在她周围的气氛都大异于平常……
“珍妮,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为什么怕成这个样子?”
但是,伴随这场恶梦而来的邪恶漩涡早已往四周逐渐扩散。
珍妮挨近雷瑟,将双手覆在他摆在桌面的左手,她的掌心黏腻且直冒冷汗,而他无从回避。
“……死……我会死!”珍妮崩溃似地说,“请听我说,雷瑟。在我六岁时,曾有一位吉普赛老婆婆为我占卜,预言了这件事。那是在月节(编注:October fest,十月节,也就是德国慕尼黑啤酒节)发生的事,当时我对吉普赛人演奏的奇特音乐相当入迷,不知不觉在泰瑞莎广场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