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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样,不晓得为何让我突然想起布拉姆·史托克的小说《吸血鬼(Dracula)》里,主角被马车载到位于喀尔巴阡山的吸血鬼城堡的诡异画面。”
“你身为律师竟然这么胆小。”讲求实际的谬拉老师意外地哼笑说,“我倒觉得自己就像‘卡诺莎之耻’中,被撤销教籍,为了乞求赦免而前往卡诺莎,向教宗教宗格列高里七世忏悔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四世——司机先生,还有多久才会到人狼城?”
“应该快到了。”穿制服的司机依然盯着前方,冷冷回答。
但我完全无法预估,究竟何时才会抵达这条迂回山路的终点。山路早已不是柏油路面,车子现在行驶在布满碎石的路面上,车内的我们不断因轮胎传来的震动而摇晃。我开始担心,我们真的能在天黑前抵达人狼城吗?
“这个最适合赶走睡意了。”谬拉老师因为要抽烟,将窗户开了一半,找借口说。
我从他打开的窗户向外望,刚刚的晴朗天空有如一场梦,取而代之的是昏暗天色与厚重的鼠灰色乌云,风很强,树木被吹得沙沙作响。法国的天空一向都是无垠的蓝天,予人祥和宁静的感觉,这里的天空却令人感到不适,明显充满了德国特有的严肃气息。诡谲的天空令寒意更加冷冽,阴暗的天色也夺走所有事物的缤纷变化,将万物涂上了单调色彩。车子驶进山谷中,我从树林间窥见了高耸的墨色山峰。
“很可能是因为山中的气流造成的。这附近搞不好一整年都是乌云密布,应该没人会想来这里吧!确实是一个隐藏城堡的绝佳地理环境。”谬拉老师仿佛知道我正在思考天空的景象。
下午两点半左右,车子终于停了下来。我们等司机打开门,然后下车。
灰云低垂,仿佛伸手可及。四周的深黑色冷杉顶端形成了锯齿状,耳边充满强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冷冽的空气令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肩颈。
“终于到了,罗兰德。”体型矮小的阿诺医师蹒跚地从邻车下来。他的脸色苍白,鼓起瘦弱单薄的胸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身体不舒服吗?”他看起来很难过,我靠过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不,不要紧。只是有点晕车。我本来就不太能坐交通工具,虽然事先吃过了晕车药,但弯路实在太多,最后还是晕车了。现在呼吸新鲜空气以后好多了,没关系,我很快就没事了。”
“那你还是先坐回车里比较好吧?”
“谢谢,但城堡应该已经在附近了吧?”阿诺医师满怀期待地转头看四周。
周围是一整片长满尖叶的高大树木,树木根部满是低矮灌木与杂草。像现在这种春夏之际,地势较低的地方总能看见繁花盛开的景象,这附近却不然,这也是我们位处高地、空气寒冷的证据。
“可别下雨才好。”站在邻车另一侧的夏利斯夫人说,“要是下雨,这身新衣就泡汤了。”
这种天气明明不用撑伞,夏利斯夫人却仍将随身阳伞交给兰斯曼,示意他撑开。她穿了一件粉红色蔷薇花纹的连身洋装,是她为了突显自己的身材而特别订制的,脚上是一双高跟鞋。在平地这样穿还行,但在这里应该会觉得很冷吧!
“今天可以不用撑伞了,安东瓦奴。”兰斯曼改而从车中将她的外套拿出来,披在她保养得宜的纤弱肩膀上,“虽然山上的气候多变,但是看这样子应该不会转坏。”
“是吗?也好,不会被晒,我反而还比较高兴。我可是花了许多苦心来保养我的脆弱皮肤。”
“没错,没有其他女人的皮肤比你更白、更美了。”兰斯曼谄媚道。
“听!那是什么声音?”阿诺神情一凝,侧耳倾听。
我也竖起耳朵聆听。在风吹动树林的声音中,确实掺杂了一个来自远方、有如笛声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狼嗥。”谬拉站在大家后面,抚摸黑胡子道,“狼很少在下午吼叫,大概和狼群走散了,正在寻找同伴吧!”
“这附近有狼?”阿诺开始发抖,怯生生地望向四周。
“当然有了。”谬拉看他那副害怕的样子,不禁捧腹笑说,“这里虽然是法国,但地理环境偏向德国。所以,在这种深山里有大型的德国狼栖息没什么好奇怪的。”
“狼会不会攻击我们,谬拉?”
“不会,因为它们很怕人类,而且既神经质又胆小。只要我们不轻举妄动,它们应该不会靠过来,也不会对我们造成危险。”
“那我就安心了。”阿诺夸张地吐了一口气。
“各位快看!好像有人来接我们了!”摩斯爽朗洪亮的声音响起。他离大家最远,原本正在清点从后车厢卸下的行李。
林中的阶梯小径走出了三个人。其中一名是身材高大,穿着褐色西装的年轻男子,年纪大约三十出头,带着淡蓝色的太阳眼镜,留着中分的长发,外貌有如电影明星,颇为俊秀;另一名男子看起来似乎久居山中,拥有像犀牛般的严肃脸孔与粗壮体格,肩膀比一般人要宽,身材宽度几乎与身高相当,年纪大概五十,不,应该将近六十了;最后一位则是四十几岁的中年女子,身穿黑色佣人服与一条白围裙,头上戴着发箍,她的身份与职业从这身打扮就一目了然了。
“欢迎莅临青狼城。”年轻男子说的是高地德语,声音清晰有力,露出优雅笑容说,“我是亚兰·卢希安,是城主克雷格·施莱谢尔伯爵的亲戚,也是内科医师。我将带领各位前往城堡。”语毕,他向我们介绍了他身后的人——男仆古斯塔夫与女佣克劳蒂德。两人静静地向众人点头示意。
“原来这种深山里还有如此英俊的男人,接下来这几天一定会很愉快。”夏利斯夫人看着卢希安,轻柔娇声说——卢希安端正的五官的确对女性很有吸引力。
“你这么郑重的迎接,真是让我们感到惶恐。我是约翰尼斯·摩斯,目前担任亚尔萨斯银行的常务董事,也是沙龙的代表,请多多指教。”肚子圆滚滚的摩斯走向卢希安,与之握手。
接着我们一一报上姓名,与卢希安握手。夏利斯夫人轻垂臻首,眼角上扬,对卢希安抛了一个眼神说:“我是安东瓦奴·夏利斯。亡夫是比利时贵族,现在仍是孤家寡人,我想,我们应该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她连这种不该说的话都说了。
“行李交给古斯塔夫与司机就好了,请各位带着随身物品跟我走。”卢希安随即向我们示意。
“我的随身物品不多,但要给伯爵的礼物可是不少哪!”摩斯得意洋洋地说,“你喜欢吃甜食吗?希望你喜欢,因为我们带来了许多英国高级夹心巧克力,里面包了各国美酒,是适合成人吃的糖果。我心里只想着这些巧克力,口袋里也放着太妃糖——”
待大家准备好后,卢希安立刻踏上来时的林中小径。小径宽度只容一个人通行,我们只能排成一列走在后面;小径坡度相当陡,并以四方形木材铺设成阶梯,路上杂草都被除净,并不难走。
“卢希安先生,还要很久才会到青狼城吗?”摩斯身后的萨鲁蒙望着深邃森林,不满地说。
层层叠叠的墨绿枝叶如屋顶般罩在我们上方,令四周显得有些昏暗。
“大概还要走十分钟左右。因为这里都是森林,地势又险峻,所以车子无法直接开到城堡。”
卢希安侧过头回答。
“刚刚那个停车场是最近才开拓的吧?”
“是的。伯爵发现青狼城时,山路只通到半山腰。为了好好整修这座荒凉已久的城,伯爵便从道路开始翻新。”
“重新整修啊!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可能吧!”卢希安若无其事地耸肩说,“伯爵是位大资产家,为了让这座珍贵的古城重生,在相关工程的花费上,他。一点都不吝惜。”
“卢希安先生——唉呀!”走在行列正中央的夏利斯夫人以妩媚、撒娇的语气向卢希安问了个问题,她的高跟鞋害她跌倒了好几次,“我能叫你卢希安吧?你说你是施莱谢尔伯爵的亲戚,你和伯爵是什么关系呢?能请你告诉我吗?”
“舍妹是伯爵的妻子。她叫娜塔莉·施莱谢尔。”卢希安停下脚步,露出了优雅的笑容。
“什么?是真的吗?嫁给伯爵的,不是你姊姊吗?”
“您为什么会这样问呢?我并没有姊姊。”卢希安回答,再度往前迈步。
“我听摩斯说,伯爵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夏利斯夫人慌忙从众人旁边挤到卢希安后面。
“虽然伯爵已经六十一岁了,但一点老态都没有,而舍妹娜塔莉今年二十六岁。”
“哦!”夏利斯夫人惊讶得瞪大了眼,这个年纪已经可以当伯爵的女儿了。
“伯爵与舍妹是真心相爱,年龄的差距对他们来说,一点也不是问题,见到他们以后,你们就会明白了。他们的感情其实很好。”
“真是太了不起了。没错!真正的夫妇之爱是不会被任何事情影响的。”
“看来夏利斯夫人对爱很了解。”卢希安以爽朗的表情揶揄道。
“我可是爱的专家呀!我在少女时代谈过好几次恋爱,也很爱我死去的丈夫。”夏利斯夫人做作地红着脸说。
“那很好啊!”语毕,卢希安发出了动听的笑声。
“卢希安先生,你的名字是用法文取的吧?为什么令妹的名字与你的不一样呢?”摩斯追问。
“是伯爵替舍妹改名的。因为伯爵特别喜爱德国,所以替妻子取了一个德国名字。”
一路上,我都注意着队伍最后面、露出痛苦表情的阿诺医师,所以我们走得比别人慢。在我前面的谬拉老师则不时停下来等我们。
“阿诺,走这么一点路就不行了,可见你平常太缺乏锻链。你看看我,虽然比你大了几岁,但这种山路一点也不算什么。”说的同时,谬拉还折下了路边一根灌木枝当作拐杖。
“我真的是太丢脸了。”阿诺喘气说,“我平常很少会走出诊疗室外。谢谢你了,罗兰德。还让你照顾,真是不好意思。”
老实说,我会走在队伍后面并不是因为担心阿诺,而是要防备人狼从后面袭击。当然,他——虽然不知道是谁——应该不会在众目睽睽下逞凶,但我并不想死,所以一刻都没放松过。我已决定从旅程开始的那一刻起,要一直保持警戒。我心想,刚才卢希安说过,走到青狼城大约要十分钟,差不多也该到了吧?
就在此时,前面的摩斯突然大大倒抽了一口气,发出了“哗”的一声惊叹。
兰斯曼听到声音后,忽然停下,我与谬拉来不及反应,都撞上了前面的人。
我抬头想看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摩斯与萨鲁蒙站在小径最上方的转角处——他们两人站在阴暗天空下的林荫间,看起来就像一幅剪影——正朝左手边望去。他们身后的夏利斯夫人等人似乎也因某个景象大受震撼。
“大家看!”摩斯回过头,浑圆的脸上露出了愉快又兴奋的神情,又急又快地说了一长串话,“是人狼城!那里有一座古城!我们到了!是青狼城!我们终于快到了!”
3
没错,萝丝。我们终于发现人狼城了。不,应该说,我们是以历史代表者的身份,再次发现了人狼城。总之,我们听到摩斯的呼声后,全都往这条又窄又陡的斜坡上冲,将肥胖的他挤在中间,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旁的灌木枝叶与杂草被我们弄得沙沙作响。
本以为能看到古城全貌,但我错了。城堡绝大部分都被黑森林覆盖,只露出有如巨岩般坚固的上半部。郁郁葱葱的树林顶端可窥见主堡的屋顶,以及高于城墙、耸立在其左右的四方形高塔。
“是的,那就是青狼城。它可是大有来头喔!”在我前方一步之遥的卢希安悠然微笑道。
古城的外观十分粗犷,仿佛是由一座巍峨的岩山削劈而成。我虽然只见到一部分,却已感受到其令人畏惧的重量感。几百年来,这座古城一直长眠于这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空中的黑云卷成了涡状,风一吹,森林便随之晃动,如果要举例来形容这幅景象,大概就是住在地狱的画家,以逢魔时刻的诡异妄想为题,所描绘的图画吧!(译注:逢魔时刻,源自日语,除了意指日暮时分,另外也有大灾难即将发生之时的意思)
看见目的地的兴奋感将疲惫一扫而空,现场欢声四起。众人跟着卢希安快步前进。头顶上方的冷杉与松树因冷风而剧烈晃动,灰暗天空也散发出快下雨的怪异气息,但我们眼中只有城堡。
坡道尽头衔接一条通往苍郁森林深处的铺石小径,石径在中途变成有扶手的石桥状道路。走到这里,古城其实已近在眼前。从树林隙缝中,能看见有如巨大屏风矗立在地表的一片城墙。外墙上积了不知是石灰岩或其他的东西,颜色呈现青灰色。一走过石桥,便来到一个四周树木都刚被砍掉的小广场,在这里,我们终于和这座以乌云与强风为背景的青狼城面对面了。城堡外墙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