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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我很遗憾发生这种事,明明是一场快乐的聚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伯爵夫人走近餐桌,用泛红的眼睛望向我们。说着说着,她的眼中又泛起了泪水。
我们根本不知该怎么安慰她。结果她将儿子交给丈夫后,随即又与女佣法妮一起回到四楼。
用完午餐后,我们分成三组,再去确认一次主堡内所有铁门的状况。萨鲁蒙建议每一组至少要有三个人,如果每两人一组,万一其中一人就是凶手,那么另一人就有生命危险。因此,加上仆人古斯塔夫,我们分成下列三组:萨鲁蒙,谬拉,夏利斯夫人一组;摩斯,阿诺,我一组;施莱谢尔伯爵,莱因哈特,古斯塔夫一组。我们先一起前往一楼的武器房,寻找防身用的武器,或可以撬开铁门的工具。夏利斯夫人一直不断啜泣,由于她帮不上什么忙,我们本想让她与女佣们一起留在那里,但她表示,一个人留在那里反而更恐怖,只好让她跟来了。
武器房位在主堡一楼的东北角,大小仅次于宴会厅。有两条路可以通往陈列许多中世纪武器的武器房,一是走廊,二是图书室。武器房内部就像一间老旧的大学,或简陋的博物馆。数不清的武器整齐地排列其中。据说这些武器有些本来就在这座城里,有些是伯爵自己的搜集,还有一些是别人送的。里面有几个盖着玻璃的陈列柜与陈列箱。在它们中间则放置许多与走廊上一样的铠甲武士像。墙上装饰多幅描绘古代或中世纪战争的壁画,另外还有一些旗帜从天花板垂下。
陈列柜和陈列箱里展示着头盔、铠甲、护手甲、马铠、长剑、短剑、长枪、短枪、骑兵枪、战斧、长弓、短弓、十字弓、投石机、流星锤、盾牌等兵器,而谬拉在一旁一一替我们讲解。
“真是太了不起了,竟然搜集到这么多东西,这些不管看几次都不会腻,是不是呀,施莱谢尔伯爵?”谬拉的眼睛闪烁光芒,一脸兴奋。
“能遇到同好我也觉得很高兴,谬拉。内人觉得这只是一堆旧东西,放在这里只是占空间。”
“女人是种现实的动物,这种武器拥有的浪漫与愈就愈有味道的时代感,她们是不会懂的——啊,恕我失礼了,夏利斯夫认。”
地上铺着厚厚的深蓝色地毯,进门后直走,可看到房间正中央一尊附有台座的大型骑士像。马的材质似乎是青铜,散发黑色光泽,与乘坐其上的银色铠甲武士形成强烈对比,相当炫目。马身盖着一疋长布为装饰,布的边缘几乎快碰到地面,马上的骑士则平举着一枝好几公尺长的锐利长枪。
伯爵与谬拉替我们选了几样武器与道具,每人身上都佩戴了一把护身用的小型短剑。另外还挑了一些战斧之类的武器,用以敲碎石墙与门的铰链。我、摩斯与阿诺这一组被分配到检查城墙与城墙塔的部分,然后三组人员分别往各自分配到的地方散开。
我们先去检查一楼的城墙塔入口。在东侧走廊最南端与西侧走廊最南端,各有一道铁门通往城墙塔内部的方形楼梯。我们先察看过西侧的铁门后,穿过大厅,再往东侧的铁门前进。
为了提高警戒,墙上的油灯全数点燃,但城里仍是一片死寂,耳边只有我们走在走廊上的脚步声。走廊尽头的铠甲武士的金属表面散发黯淡的光芒。我们瞥了它一眼,直接右转往前走。
拿油灯的阿诺替我们照亮了厚重铁门上的钥匙孔。已冷却的铅将钥匙孔完全堵住。摩斯握住门把,试着摇动这扇门,铁门却纹风不动。我们也试着用小型战斧敲敲看门的周围,但只能敲下一点点石块,看样子,铁门并不好破坏。
“……不行。”阿诺脸上毫无血色。
“真是的!我又不是来这里做苦工!”摩斯用手背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抱怨道。
“四楼好像也有可以进入城墙塔的门吧?”我心里明知没用,仍不由自主地说出口。
我们沿走廊往回走,经过铠甲武士像,然后直直朝进入城塔的铁门前进。这扇铁门并没上锁,我们无法得知这是不是凶手刻意所为,或许是基于某种理由,又或许是因为从城塔也不能逃出去,所以凶手才不想浪费时间封死这扇门。
“凶手是在哪里融化这些封住钥匙孔的铅?”在爬上通往“诗人之塔”的螺旋阶梯时,阿诺问。
“大概是在中庭的打铁亭。那里工具很齐全。凶手应该是在半夜杀掉卢希安后,才去融铅。”脸色难看的摩斯回答。陡峭的楼梯令肥胖的他爬得气喘吁吁,非常吃力。
我也因为脚伤,全身又缠满绷带,行动很不方便。
螺旋楼梯中间本来有一扇可以进入五楼的门,但同样已上锁。若想确认这层楼的城墙塔铁门,只能回头下楼,从东、西两侧的楼梯爬到五楼。但我们继续往上,进入那间单调的展望室。与之前一样,窗前架着一座大型的弓箭发射装置——弩炮。
我们站在弩炮两侧,打开百叶窗眺望窗外。由于眼睛已习惯黑暗,因此即使外面是阴天,仍令人感到刺眼。外面没什么风,却有很多云,森林看起来像黑色而非绿色。感觉上似乎又快下雨了。对面的银狼城依旧冷漠、庄严地坐落在断崖上。对面展望室的窗户是关起来的,主堡的窗户也都漆黑一片,完全感受不到生气。荒废已久的沉重石墙上,攀附着青苔与死亡的冷清气息。周围几乎与城墙一样高的树木从两侧不断延伸。
“呼,我快不行了。感觉好像快掉下去了。”摩斯立刻离开窗边。
“什么都没有。”阿诺也失望地说。
往左右两边望去,能发现包围这座城的森林与对面的森林连成一片。这附近除了险峻的山崖、深幽的森林,以及古老的城堡之外,什么也没有。想冀望有什么爬上山顶的登山客来救我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我探出窗外,往正下方望去力满是青苔、历经风霜的城墙笔直往下延伸,直到碰到比它稍微突出一点点的断崖边缘。谷底隐约可见,水滴飞溅的溪流就在陡峭的断崖下。若从这里摔下,必死无疑,反过来说,也不可能有人能从断崖或城墙爬上来。
“这么做可能也是徒劳无功,但要不要往窗外打信号看看?”阿诺对摩斯说。
“信号?”
“对啊!譬如烧些东西制造黑烟,或在晚上用油灯在窗边发出闪光之类的。如果有人到对面城堡,或许就会发现我们。”
“行得通吗?”摩斯的表情并不怎么期待。
“能做的就尽量做了。”阿诺难得坚持己见。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是没意见啦!”
“而且,不知道这个弩炮能不能把箭射到对面的城堡。”
“大概不行吧!”先看看弩炮,又看过窗外的摩斯说。
“但谬拉不是说过,大型的弩炮能将箭射到两、三百公尺外吗?如果真的可以射过去,我们就可以在箭上绑一条细绳。”
“喂,阿诺。你该不会是想将绑绳子的箭,从这座城射到对面的城里,叫我们沿绳子爬到对面去吧?你知道下面是什么吗?掉下去可是死路一条!”摩斯说。
我走近阿诺,站在正在发抖的摩斯对面,指着墙角。
那里有个木制箭筒,里面放了四枝弩炮专用的箭。
“你们看,弩炮用的箭还剩四枝,我们可以拿一枝来试试啊!”我说。
“可、可是,这可是施莱谢尔伯爵的东西。要是被他知道了,不会被骂吗?”
“摩斯先生,现在不是担心这种事的时候吧!这可是攸关我们性命的问题。”
我们硬是说服了面有难色的摩斯,决定试试这台弩炮能不能将箭发射出去。
“要发射了!”我说道,然后拿掉弩炮发射台上的保险栓。
被拉紧的弓弦发出声响,箭在激烈振动下,瞬间从发射台飞了出去。一枝又黑又大的弓箭在空中往前划出一道弧线。我们三人满怀期待,视线随那轨迹移动。然而,在还不及溪谷一半的地方,箭却突然失速,掉进了谷底。
“——看吧!我就说行不通。”摩斯像个孩子般地抱怨。
“可能因为放在这里好几十年了,所以弓弦和用来卷紧的钢索都松了。”阿诺叹息道。
“唉,算了。既然如此,就照你说的,等晚上再拿油灯到窗边打信号看看吧!这样总比什么都没做的好。”摩斯垂头丧气地说。
“是我提议的,那就由我来做吧!只是我得有个人帮我才行。”
“也好。那我们接着去西边的‘小丑之塔’吧!”摩斯心情沉重地说,我们走下了螺旋楼梯。
三点过后,所有人再度于二楼宴会厅集合。听着每一组的报告,依序确认检查过的地方后,得到的结论就与分组前一模一样,只是更确定我们身处一个令人绝望的状态。
能离开主堡的每一道铁门——包括“狼穴”——都被锁上,而且钥匙孔也被封死。至于窗户,就只有两座城塔的展望室的窗户是朝向外面,但窗外是万丈深渊,想从窗户脱逃是绝不可能的。简单地说,情况就像最初古斯塔夫报告的,包括凶手自己在内,我们所有人都被关在这座城的主堡。虽然不知原因为何,但凶手依然在这座主堡的某个地方,说不定就混在我们当中。
大家的心中只有绝望,四周一片死寂。
此时,谬拉突然带着讶异的眼神环视室内,依序看向我们。
“怎么了吗?”我问。
“夏利斯夫人呢?我从刚才就没看到她了。”谬拉的表情相当震惊,看着我说。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瞪大眼睛。没错,她不在这里!
“她不是跟你们在一起?”施莱谢尔伯爵问谬拉。
谬拉慌张地拉了拉衣领,点点头说:“是啊!她是和我们在一起,但我们大约一小时前就回到这里了。我去请克劳蒂德泡杯茶,萨鲁蒙说要去盥洗室,等我回来时,她就不见了……”
“请恕我僭越,我好像有看见那位女士离开宴会厅。”站在施莱谢尔伯爵后面的古斯塔夫说。
“什么时候?”谬拉老师问。
“我记得应该是摩斯先生他们回来的时候吧!但我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你为什么没阻止她?”施莱谢尔伯爵斥责他的仆人。
“对不起。因为当时法妮站在门口,我以为她会与法妮一起行动,但是我好像误会了。”
“哼!那个臭女人。只会添麻烦!”萨鲁蒙抱怨,“喂,罗兰德,你也来帮忙,我们去夏利斯夫人的房间看看。”
萨鲁蒙迅速走到通往走廊的门前,我赶紧跟上。爬上三楼的途中,他始终沉默,满脸不悦。夏利斯夫人的房门没上锁。我们打开门,探头进去看,但房里没人。萨鲁蒙的脸色愈来愈凝重。
“没办法。我们去找找。现在已经无法相信别人了。毕竟不知道人狼是谁啊!”
“好的。”我光是听到“人狼”两字,背脊就涌起一阵寒意。
我们回到二楼,将夏利斯夫人不在房里的事告诉大家。萨鲁蒙命令所有人待在宴会厅。然后我和他便动身去找夏利斯夫人。
一九七〇年六月十二日 星期五·3
1
“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找起?”拿着油灯,从宴会厅东侧的门走到走廊后,我问萨鲁蒙。我们身上都带着在武器房挑出的护身短剑。
“先去地下室。夏利斯夫人毕竟是兰斯曼的恋人,她说不定是去找他。”萨鲁蒙快步走着。
“兰斯曼是人狼吗?”
“不知道。但那家伙是最适合让人狼附身的人,不但熟知德国地形,在纳粹时代,那家伙更是出了名的残暴。男人就不用说了,遇到女人就强奸她们,就连小孩也都毫不留情地射杀。”
“真是疯狂。时代造成的疯狂……”
“哼!胡扯!那家伙与他的同伙做的那些天理不容的坏事,怎么会是社会或时代造成的?那是那些家伙人格特质的问题吧!”
我们从东侧楼梯进入地下室。刺耳的脚步声在狭窄的楼梯间回荡。墙上的油灯有几盏因油已燃尽而熄灭。
“添点油吧!太暗反而对我们不利。”
“人狼不会在黑暗中也看得见吧?”
“只能祈祷不是这样了。”
我对萨鲁蒙的说法感到一丝恐惧。
地下室依旧寒冷。这里的墙壁与楼上不同,没有任何装饰,看起来非常荒凉。可能因为女佣们都在二楼,这里只有寂静。我们沿中央走廊往前进入了拷问室,向右侧的单人牢房里窥探。兰斯曼就被关在那里。设有金属门框的木门已拴上门闩,还有铁链与挂锁。我跟着萨鲁蒙从嵌有铁棒的窗户往里看,兰斯曼就在这间牢房的最里面,背靠墙壁正在睡觉,神情相当疲惫;脸颊瘀血红肿,而且还肿了起来,干裂的嘴唇上还有血渍。那都是被萨鲁蒙殴打造成的伤口。
一开始我吓了一跳,以为他死了。但仔细一看,他的胸口还微微地起伏。
“夏利斯夫人不在这里。”我回头对萨鲁蒙小声说。
“她到底跑到哪里了?”萨鲁蒙一脸疑惑。我们回到走廊。
萨鲁蒙左右张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