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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听得‘啊’的一声惊呼,接着又是两声,曾老头微一怔,但见怜、玲、珑三个丫头俱都双手遮住脸,不敢正视楼下。再一瞧那下面,两只百舌鸟已给黑乌鸦啄穿脑袋,躺在了那里,动之不动,怕是已死。
两只乌鸦得了胜利,却不及享食地面的谷子,兀自在周围徘徊,好似在向别的鸟儿示威一般。听得树头鸟影蹦跳,叽叽喳喳声大作,却无一鸟敢下地和黑乌鸦再一争长短,眼睁睁望着谷子兴叹。两只黑乌鸦四下巡耀了一圈,见再无对手,才拍了拍翅膀,双爪踏在谷子上,食了起来。
怜儿等三名丫婢见黑乌鸦如此霸道凶狠,均愤愤不平道:“我们下去把那怪鸟给驱赶了,谷子绝不给它们吃。”“我们把它抓了,杀死给别的鸟儿报仇。”“对,它们实在是太可恶了,杀了才好。”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大有要替天行道的意思。
沈珂雪喝令道:“胜者为王,这是它们应得的。怜儿,你去看看另两头怎样。”
怜儿挠了挠头,显然对夫人刚才的话甚有不赞成,但人家毕竟是主子,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四下观看了一周,回来禀告道:“另两处也是一样,均给四只怪鸟霸占着,也。。。。。。也是有好几只鸟儿给啄死了。”
沈珂雪道:“这种黑乌鸦果是厉害。”轻笑了下,向曾老头道:“曾老板之前可有无见过此种怪鸟?”既知是乌鸦了,还怎称是怪鸟?
曾老头道:“当是见过了,乌鸦又不是什么珍惜名种,倒是这般凶狠的乌鸦,却属首次眼见,要不是今日幸得在大夫人府上,怕是很难开得眼见了。”他这话说的似褒非褒,似贬非贬,叫人听来很容易产生误会。
只见沈珂雪微微一笑,道:“曾老板过谦了,能让你陪我一道赏鸟,实是我的荣幸。”话锋一转:“曾老板今日来府,想是有要事告商,不妨讲来一祥。”
曾老头暗道:“先前我多次催促,你都不愿睬我,如今待你玩弄够了,才想起我的事来,你把我曾天寿当作什么了,我便是有天大的事情,凭你这般指来划去,也是不愿讲的了。”当下道:“天色已是不早,我还是不该打扰了大夫人玩乐,曾某这就告辞。”
突生变故
沈珂雪又是莞儿一笑,道:“小女子待客欠周,惹曾老板好生气恼,这在此给你陪礼了。”微身作揖。她这几句话讲得大方得体,想她堂堂辛家大夫人,此时却自称小女子,显是有意要放低身份。
曾老头便是再有不快,人家都已这般赏你脸面,也不该枉自愤恨,再者瞧她神举,似也诚恳至己,当下也抱拳道:“大夫人言之过重,小老儿受之不起。”人家称自小女子,他却叫己小老儿,当得比了个旗鼓。
沈珂雪道:“曾老板今日来府,可是为张兄弟而来?不知有什要我效劳之处。”
曾老头道:“大夫人已知我的心意?”
沈珂雪柔笑了下,道:“先前听曾老板讲起张兄弟的遭境,我猜曾老板此来,必当此有关,不知我辛府能为此做些什么?”她绝口不提人家怀疑她的事,一开口便将礼数占尽了先。
曾老头道:“夫人明鉴,我来确是为了此事,我自知夫人为人善良,尽大伙要求,要我来贵府拜访,倘有冒犯之处,还望夫人莫要见怪。”这话说的极其高明,一上来就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意思是说,其实我是相信你的,但外面却有人怀疑你,我来只是受众人所托,而并非是我自己不信任你。
沈珂雪行了一礼,道:“小女子多承曾老板信任,倍心感激,然张兄弟并不在我处,想我一孤寡妇孺,藏着个男人在府中,岂不叫外人借机玷损辛家的大好声名。”
曾老头道:“夫人所言无可厚非,你既说与此事无关,那便是无关了。只是,老夫现下还有一件事不明,还需求夫人祥口一二。”
沈珂雪道:“是关于辛府到底出了什事,为什要置间奠堂,是么?”
曾老头一惊,暗忖这女子好生了得,自己来辛府之前,本欲一探张兄弟的下落,二查老朱的死因,但到得辛府,见府中奠堂棺横,惊异之下,便临时改了主意,欲先一访辛家到底有谁过世了,哪知话未出口,竟给沈珂雪洞悉了先。
沈珂雪不及曾老头应实,喟叹一声,目中似已有了泪光泛动。曾老头一怔,心道:“莫非真中我猜测,是辛铁风出了什么变故么?”
只见她自接说道:“家公别门之时,悉将府中大小事物交托我来打理,我自知无德无能,只管尽力遵循,不想公去数月,府中尽连遭变故,想我一个妇小女子,何来本事一一料理。。。。。。”
曾老头暗叹道:“辛铁风眼光的甚,他把家交媳不于子,便就是大大的高明,倘是他那宝贝儿子掌持,怕只辛家早已乱成糟糕之极了。”
想着这些,听沈珂雪接下去说:“自打府中出了一桩大变故,我便更加的束手无策,及需老爷回府主持大局,但我左等右盼,飞鸽传书已发出二十数日之久,老爷终是毫不见音讯,我心中焦急,策令府中卫士出去找寻,但派出去的人一批紧着一批,就是不见消息回来,直至昨晚。。。。。。”
水鬼翻船
曾老头想道:“原来不只我们催传辛铁风归来,辛府上下更亦一般,亦不知她所提的府中出了一桩大变故,却又是什么事?”
沈珂雪顿住一叹,跟着道:“直至昨夜,消息突然回府,禀讲十日前左右在澜沧江上发生了一件怪事,当时我就想,‘老爷若要回来,一是走海路,二则沿澜沧江上行,因为老爷每次下南洋都会带许多货物回头,所以走陆路是不可能的。’只见回来的那人说,他们听说有艘船刚从缅甸进入云南境内,就在当日夜晚翻转沉了,人货净都喂了江鱼。原本开始他们也没在意,这种船倾江底的事情原就平常的很,也更从未想到那会是辛府的船,只是多日遍寻老爷不着,就跟当地的渔农随口打听了一番。岂知一经打探,是也未见有什线索,正要离开时,忽听人群当中有一个老渔夫讲,船覆那夜,万碧星光,江风轻徐,当时他的小舟正在江面撒网夜捕,一把网刚下去,忽听得江面鬼声嚎嚎,翻声倒腾,但因天色太黑,也瞧不见前面到底是出了何事,故也没敢再往前行,草草收网回家了。到了第二天,他叫了几个伙伴去昨夜撒网的江边查看,看见江面河岸漂浮着许多船货,却没见着半个人尸,当时有人就议论,这肯定是水鬼上船索命借魂,拉人垫背来了,要说一无大风,此江段二无暗礁,好好的大船怎就说翻就翻沉了。”
曾老头惊奇道:“会有这等事,那可知道那艘大船可是辛老爷的?”
沈珂雪道:“当地人都讲是水鬼作祟,故此满江的船货都没人敢捡拾。我的手下人听说后,亲去江边查探,和那老渔夫描绘的一般,一眼望处,江面上净是船货,却不见船,显是已沉到了江底。也未见着半条尸身,手下人当也不好枉自判断,就拣挑了江岸上的几样船货,快马加鞭催人带了回来。”
曾老头道:“都带回了什么?”
沈珂雪道:“一盒珍珠粉,两对象牙,几串翡翠珍珠链,还有几样名贵的南药。这些事物,我家老爷确是每趟下南洋,必将都要采购的,可若凭着几样船货就断定那船是我们老爷的,未免也太欠周。但当中却有一样的物什,不得不要我见了忧愁心恸。”
曾老头脸色一变,想起辛府内的奠堂横棺,道:“一件什么物什?”
沈珂雪右手伸进左袖口内,取出来一面黝黑的铁牌,交给他查眼。
曾老头接过来,见牌面有一高台,一名貌相老丑的女人盘膝坐在上面,左掌心托着一只钵罐,右指伸在钵里,不知到作什?老女的头顶,是日月的图案。铁牌反面则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符画,像是某种文字。他狐疑道:“这是。。。。。。”
迷雾难解
沈珂雪道:“这是我们苗族的上等信物,一般要很有身份的人才可佩带,当初我嫁进辛家的时候,母亲给了我两块,一面我留在了身边,一面给了夫君。夫君去后,牌子亦跟随他一起被埋进了墓里,此乃是我亲手所置。可这面牌子怎会在澜沧江出现?起初我以为是府中有下人偷偷从夫君身上拿了去,后跟随老爷下南洋时遗了出来,但很快我就否决了这个假设,此牌在我们苗族虽说稀贵,但在外人手上却是不值一文,夫君的身上有的是金银珠宝,随便哪件都比这金贵的多,故此决不是有人从夫君身上刻意盗取的。后来我又想会否是我们苗族有哪个重要的人去了那里而无意丢下的,想到此间,我便连夜飞鸽手书,要姥姥帮我一查真相,姥姥是苗族的长尊,只要一一校验,原委不难明朗。今中时,我便就收到了姥姥的回讯,经仔细查验,苗族近日并无重要人物出过寨门。”
曾老头更加奇道:“听夫人一说,这事还真叫人匪夷不解,夫人可曾验查,你自己身边的那面铁牌可安否。”
沈珂雪知他想要说什么,铁牌会在澜沧江岸上出现,决不会一个巧合。当下手往袖口一掏,摸出一面与曾老头手上厚形色样均似同的牌子,道:“这面牌子一直伴随我左右,当中从未丢失过。”
曾老头道:“能否于我一观。”
沈珂雪递上道:“给你吧。”
曾老头接过,两厢一起做了比较,确是一模一样,毫厘不差。正待交还铁牌给沈珂雪,忽听旁边一声惊呼:“啊呀,不好,鸟儿都蹬腿倒了。”慌疑的正是玲儿。
沈珂雪镇色道:“都倒了,那可好的紧。怜儿、玲儿、珑儿,你们一起下楼把死鸟都给我捡上楼来,拿于曾老板一观。”
三个小丫头迟就不动,要她们去拾死鸟,颇有些不愿意。怜儿是丫头当中的小头头,平时和夫人也最为亲近,便就壮起胆量道:“夫人,死鸟有什好看的,待会我叫阿满过来清理,埋到花圃下壮土也就便了。”
阿满是辛府里的一名花匠,平常就爱拿一些狗粪、死鸡、老鼠什么的给花草做肥料,府里所有的花草,均给他照料的欣欣向荣,一派繁茂。
沈珂雪看着三人,目中虽不见怒意,倒也不失威严。三人都害怕着低着头,连吭也不敢再吭得一声,可也没下楼去,只盼夫人突然说:‘好,那就算了吧。叫阿满收拾了一样。’沈珂雪暗地一笑,故意道:“你们都站着好了,我亲自下去。”
三人面上陡地一慌,口不择言道:“夫人别去,我们一个人。。。。。。哦,是三个人。。。。。。不,我马上就去。”怜儿带头跑下了楼。
沈珂雪瞧着三人略是慌乱的模样,不禁莞尔失笑。
鸟会杀人
曾老头道:“大夫人叫下人拾来死鸟,不知是要作什用处?”沈珂雪虽说是拿来给他一观,可他却并不那般想。
沈珂雪道:“用处倒无,我只想和曾老板讲讲,这当中的乐趣。”
曾老头糊涂道:“乐趣?”他实不解,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放有紧要事情不顾,却要和他谈什么乐趣。不过他又想,沈大夫人做事还不该那般胡闹透顶,可能当中另有玄机也不一定。
不一片刻,怜儿等三个小丫头拾来一大堆死鸟上楼,什么黑乌鸦、百舌鸟、小家雀计有二十只之多,沈珂雪命她们把死鸟分成两拨于桌上,一拨为黑乌鸦,一拨为其它的鸟儿。
曾老头看看累累死鸟,又看了看沈珂雪,当下亦不作言,心想倒要瞧瞧,你怎般与我讲这当中的乐趣。
三名丫鬟分拨完毕,退开一旁。沈珂雪轻笑了下,突就问道:“曾老板可曾清楚世间有哪几种鸟儿学得舌语?又有哪些鸟儿懂得杀人?”
曾老头暗自惊诧,要说鸟学舌语,八哥、乌鸦、喜鹊不下好几种,但若说起鸟儿会杀人,却可是闻所未闻,莫不是我孤陋寡闻不成?当下亦不作表言,索性就什么也不知道说:“老夫年事已高,于这般闲雅之事素不过心,但还向夫人讨教一二。”他这话讲的调皮至极,意说我老了,以前可能是听过不少这些事情,可惜老了记性不好,都给不记得了,但这并非是老夫孤陋寡闻,而是年纪大的缘故。其实他今年方才五十四五,且是练武之人,瞧着那身板也是十分硬朗,可他却说自己年事已高,当是谦虚至极,此和开眼说瞎话更无甚分别。
沈珂雪是何等样人,但凡话一进到她的耳中,是何道理便就能立马猜出个大概。她含笑了下,道:“瞧着曾老板这一头银发,庚年的是不轻了。”说着不觉又是扑哧一笑。
曾老头脸上微微一红,这满头白发是在藏尸洞中与神算一道来就的,虽说人过五十五,白发缠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