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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为这只猫。”查立民喊着。
警察不耐烦地看着查立民,查立民还在继续,可说着说着,他觉得氛围有些不对,警察的眉宇间透露出来的尽是狐疑。
“你们以为我疯了?”查立民提高语调,“我没疯,这事儿是不太像真的。”
“你自己也说了,不像真的。”黑西装突然打断了查立民。
查立民愣住,一个不争的事实浮上脑门:事发前吵过架;在深更半夜不怀好意地摸上生物实验室;天台又没有别的目击者;现在还无法自圆其说……
天哪!
“你们!你们不会以为,是我把他推下楼的吧!”
警察们沉默着。
“看过《错把妻子当帽子》这本书吗?”
“什么?”
“有一本专门讲神经失序的书,里面记录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案例,你去看了,就知道我没有瞎掰。或者,或者你们可以去问林春园。”
“书肯定不会去看了。林春园倒是会去找的,”警察的语气很平和,冷峻又不容分说,“另外,最近你最好待在学校不要出门,以便我们随时能够找到你!”
查立民觉得自己陷入了泥沼之中。
等待的日子感觉很长,周围仿佛升起了一层浓浓的雾霭。关于史申田死亡事件的后续,查立民很少得到消息,虽然他还在正常上课下课,正常起宿学习,但微妙的变化也不容小视。
曾经熟识的室友、同学,现在都戴上一副“口罩”,分辨不清真实的表情和想法。他们只是露出两只眼睛怀疑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查立民的一举一动。
平常的交际还在,寒暄、问好一个不缺;抄笔记、借饭票,照样不会拒绝。可除此之外就没有了,旁人完全不给他深入交谈的机会。
如果和周遭的人只剩下“彬彬有礼”,正说明此人已处于孤军奋战的境遇。
不,不能说是孤军奋战,查立民根本没有主动的权利和能力,他像一只已无力飞翔的鸟,在树枝上,静静地等待着未知的将来。
史申田的父母似乎到学校闹得挺凶,查立民很想去见见,可理智告诉他,这样做是不明智的。
其间,查立民倒是偷偷地去过系里,想通过私下关系好的老师,了解情况,当然是无果。要不是在教工楼碰上老陈,也许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老陈一直希望查立民能够考他的研究生:“怎么不来上我的课?”
“陈教授。”查立民低头无言。
“哎……”老陈叹了一口气,“听说你惹上了一点事儿,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查立民心头一暖,事发以来,这还是第一个安慰:“我,我……”
“我倒是听到了一点消息,”老陈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他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人,才开口道来,“你的事儿,我晓得一点。我听他们说……听说而已,史申田的验尸报告出来了,没有中毒的迹象,血液里也不含酒精。”
查立民不明就里。
“而且,他们还去问了有关专家,就算一个人神经中枢受损的话,会有明显的物理或化学残留的证据,抑或有一个逐步病变的过程。而这些史申田都没有,也就是说……”
查立民感觉不妙,果然,老陈说出了重点:“他在坠楼之前,神智是清醒的。”
按照此说法推论,自己依然是第一嫌疑人。
查立民感觉事情正在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难道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教工楼的。正是吃饭时间,校园里人头攒动。随着人流,查立民来到食堂。他坐在食堂靠进口的座位,挡风帘不停地被进来吃午饭的师生撩开,冷风伺机而入。
查立民怔怔地盯着桌面发呆。身处真空的感觉,现在又密不透风地围绕着他。查立民脑子没有停,将邂逅林春园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好好地捋了一遍,不,是捋了好几遍,可毫无结论,只有疑问。
耳边一下子安静了。
查立民抬起头,前后左右的座位都空着,他的周围形成了一片无人区。
千万不要低估流言传播的速度,即使再不透风的墙,也有神通广大的人把消息带出来,并且以光速传播,想想也是,学生坠楼,本来就颇具话题性。
有几个认出他的男生正在指指点点,嘴里嘟哝着什么。不用听,光靠猜也知道内容。莫名的怒火从查立民的腹部腾腾升起,他捏起拳头重重地敲打在饭桌上,难以抗拒的冲动,让他“嗖”的一下站了起来,冲到那几个男生的面前。
“你们他妈的在说什么?”
“什么?”几个男生看见从天而降的查立民一时没缓过劲来。
“他妈的有本事当我面来说。”查立民涨红着脸。
“你,你有病吧。”
“你再说个试试!”查立民挥起拳头朝他打去,还没落实,上膀便被后面来的一只大手牢牢箍住。查立民停了半秒,顺势一个肘子往后敲去,反正这一架是一定要打的,哪怕挨顿揍呢,起码也能发泄。
“住手。”身后的人反应极快,一下子托住查立民的袭击,嘴里压着嗓音吼道。
查立民转过身,原来是吴宏磊。
“你来了正好,跟我一起把这几个小子办了。”
吴宏磊右手搭上他的肩膀,把他硬生生地拉回餐桌前:“别丢人现眼。”
食堂里所有的眼神都被汇集过来。
吴宏磊低头吃饭,他打了足有半斤红辣椒,一口饭就着一根辣椒,嚼得咔咔作响,红汁直流,没过半分钟,吴宏磊已经满头大汗,但他依旧没有停下。
查立民看着低头的吴宏磊,他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氛围:“说点什么!”
吴宏磊头仍然没抬,隔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如果林春园有什么意外的话,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吴宏磊一字一顿咬着牙说完要说的话,端起饭盆,头也不回地走掉。
走出十几米。查立民才有反应,他一路小跑过去:“你到底什么意思!”
吴宏磊死死地瞪着查立民,通红的双眼里刺出两道寒光,查立民一个趔趄,他突然明白,此时此刻,吴宏磊也许更揪心。
“到底怎么了?”查立民怯怯地问道。
吴宏磊突然激动起来,上前一把捏住查立民的领口:“林春园不见了,不见了,警察说,她在采访的路上失踪了,生死未卜。”
第四章 消失了十年的爱人
〔这样的工作,时间越长就越让他有所感悟,究竟悟到了什么他也说不清,也许是空虚、疲惫、焦急、怨愤等情绪所导致的错觉。偶尔他也有清醒的时候,每当此时,一个念头总会出现:这样做有意义吗?〕星期一早上,查立民猛然醒来,发现自己竟然睡在电脑桌前。电脑还开着,今天要交的策划案还只有标题,也不知昨晚何时进入梦乡。
他从椅子上站起,感觉头晕,四肢麻木,脖子也像被人扭了似的酸疼难忍。桌上有个明显的印子,电脑边还有流下的哈喇子,看来是睡了挺长时间。
查立民看看时间,死活是来不及了。他反而笃定下来,站到房间中央扭动脑袋,做起广播体操。窗外晨光斜射,在地板上形成了一个舞台成像灯似的光圈,查立民挪动步子,移进光圈。
一套体操做完,阳光已从脚踝照到了腰眼,身体也跟着温暖起来。
漱口、洗脸、换上衣服,然后出了门。
天气突然转阴,南方的梅雨季节就要来到。空气中充满了湿润的水分子,到处都是忧心忡忡张望天空的行人……
地铁挤得要命,让人喘不过气。好不容易到站,大批乘客蜂拥而出,可紧接着更多的人填补了原先的空白,那些奋勇挤上车的乘客满脸欣然,蜂鸣声后,车门外是一张张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沮丧面孔……
列车超负荷地呼啸而去……
到了目的地,查立民挤出来,刚换上的新衣服已经皱巴。
在公司楼下,看时间差不多了,查立民才拿出手机,打给张晓阳。
等到查立民到了办公室,部门主管刘胖子应该已经接到通知,也没来过问策划案的事儿。
查立民去净水器前泡了一杯热茶,回来时,桌上多了蛋糕和牛奶。奶是温的。查立民看向右侧方,果然,夏菲正咧着嘴对他笑呢。
查立民赶忙撇开视线。
喝了一口茶,查立民打开电脑,第一件事儿就是找到搜索网站的页面。
十年来,每天在百度上输入林春园的名字,成了强迫症。
网页刷新后,和上一次内容几无差别,只是顺序稍作改变,这种微小的变化,也只有他能发现。
他曾经把网页上出现的“林春园”按职业分门别类,然后逐一排查。有医生、销售、技术员、作家,甚至还有一个装置艺术家,涉及种种行业。查立民原以为这是个生僻的名字,起码不常见,未料却是如此通用。引来的恶果,便是无穷大的工作量。
工作量大倒无妨,最让人失望的,茫茫“林春园”中,却没有一个是查立民的对象。
他怀疑林春园已经改名。或者以某种平凡的姿态生活在一隅,其影响社会的程度,还不至于在网页中记载。
或许还有别的法子。
因此,查立民便见证了整个中国交友网站和聊天工具的兴起,从最初的MSN、QQ、圈网、新浪之类门户网站的聊天室,到后来微信、陌陌、人人网、开心网、各类微博,甚至还有时下最流行的婚介网站,他总是在第一时间注册。
做的事儿也只有——寻找林春园。
这样的工作,时间越长就越让他有所感悟,究竟悟到了什么他也说不清,也许是空虚、疲惫、焦急、怨愤等情绪所导致的错觉。偶尔他也有清醒的时候,每当此时,一个念头总会出现:这样做有意义吗?
十年前,林春园的失踪反而“救”了查立民。
后来他才知道,高坠死亡其实是法医病理学公认的重点和难点,史申田从五十米十六层高的天台坠落,用时不会超过五秒,落地之后,强大的冲击力会让他骨骼开裂、内脏震碎,说得难听一点,就只剩下一堆碎片。尸体可不是拼图,每次都可以拼凑出真相,有很多东西是不可逆的,直接一点说吧,史申田究竟是自杀还是被人推下楼的,就尸体来看,是没有差别的。而要把时间花在他的社会背景关系以及事发时的环境。
环境自不必说,天台上不可能留有查立民推下史申田的证据,尸体上也无搏斗的痕迹,只能从社会背景入手。
史申田是个书呆子,树敌无数,可这种敌对都是鸡毛蒜皮不值一谈的小事儿。又不是变态,谁会为了史申田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去杀了他。所以查立民、林春园、史申田不知内容的争吵,就成了警方侦查的重点。
查立民不知道林春园是怎么做到的,经过警察的走访,她的室友、同学包括吴宏磊都说从没见过花花,也没听她提过,并且异口同声地证明林春园怕猫。
那只猫就像是隐形的,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查立民坚定的口供,因为无人证实而成了无稽之谈。从邂逅林春园到史申田坠楼,这一系列事件就像虚构的情节,硬生生地塞进了他的生活。
“虽然没法证明是你把史申田推下楼的,可你也没法证明就不是你干的,知道吗,这案子我会一直查下去,你始终都是嫌疑犯。”这是主办此案的警察忙活了一个多月之后,对查立民说过的话。
现在想想,一,没有证据证明史申田是被谋杀,二,就算是谋杀,失踪的林春园反而更能吸引警察的注意力,作为最后和史申田争执过的人,在这个时间点消失,警方推断,起码有畏罪潜逃的可能。她被报社外派去了徐州,火车站监控系统证明她买了去往徐州的火车票,可不知何故,在南京下了车,从此便杳无音信。
又过了一段时间,驻扎于学校的警察慢慢撤走,这案子,包括林春园的失踪最终没有定性,成为一个悬案。
可学校没有放过查立民,自杀也好,谋杀也好,毕竟是死了人了,急需找个替罪羊来平息事态,他便成了对象。在老陈的干涉下,查立民由勒令退学改成了自动退学,除了颜面上过得去,没有实质性的区别。
时至今日,查立民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还要对林春园如此执著?
为什么呢?已经十年时间了!
查立民叹了口气,把思路从回忆中收了回来。夏菲送过来的温牛奶,在室温下已慢慢冷却,塑料纸盒上布满了颗颗小水珠。
他悄悄地歪过脑袋,夏菲正趴在电脑前工作。
音响传出轰鸣的音乐,包厢里好似有无数条抖动的声波。身体随着韵律起舞,大伙沉浸在喜悦之中。
公司部门组织的类似活动,查立民是最不愿意参加的,可每次刘胖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