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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要推销什么,那就别费劲了。我正在盘点,我的笨儿子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管理库存。”
苏茜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把它放在了账本上。
“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老店主看了看这张发黄的照片,又仔细端详了苏茜的脸。随后,他站起身来,把照片举到苏茜的脸旁,发现这两张脸惊人地相似。
“你怎么这么像她?”布鲁迪说,“已经这么久了。但是我不太明白,她的女儿怎么可能这么年轻?”
“莉莉安是我的外祖母。你认识她?”
“把门关上,坐吧。算了,”他自言自语道,“还是别在这里吧。”
他拿起衣架上的皮质外套,拧开了房间另一扇门的把手,外面是一片空地。
“我一般都偷偷到这儿来抽烟。”布鲁迪在一个树洞里翻找了几下,拿出了一包烟。他先询问了另外两个人需不需要,就点燃了一支,抽了起来。
苏茜的心已经快要跳出胸膛了。安德鲁把手放在她的肩上,示意她不要表现出什么。
“在村里,大家都叫你的外祖母玛塔·哈莉。”
“为什么是这个外号?”
“因为人们都很清楚她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刚开始,大家都不太能接受,不过你的外祖母很会与人相处,她非常迷人,又很慷慨。所以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对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都不重要了,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重要的是她给你留下了什么,我一直觉得有天可能会有人找到这里来,毕竟给了那么多钱,不过我以为来的会是她女儿。”
“她给我留了东西,就在这儿?在你的店里?”
艾略特·布鲁迪大笑了起来。
“我的仓库可放不下那个东西。”
“放什么?”
“来吧,跟我来。”艾略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
他朝着空地上停着的一辆小卡车走去。
“我们三个人都坐在前面吧。”他打开了车门,“上来吧!”
车椅上的裂纹几乎和他脸上的皱纹一样多。驾驶室里充满了刺鼻的汽油味。发动机轰鸣了起来,开始运转。艾略特踩下了油门,卡车就向前蹿了出去。
他开着卡车绕了个圈子,从店门口经过,和他的儿子打了个招呼,而迪隆则是满脸惊讶。走了大约三公里,卡车就上了一条土路,在一个渡口前停了下来。
“马上就到了。”他走下了卡车。
在码头上,他让苏茜和安德鲁坐上了一条拴着的小船。艾略特搓了搓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拉动了小船发动机上的皮带,足足试了三次才成功。安德鲁提出要帮忙,却只收获了一个白眼。
小船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了波纹,朝着一个草木葱茏的小岛驶去,那个岛就仿佛是雪白的沙漠中的一片绿洲。
“我们去哪里?”苏茜问道。
艾略特·布鲁迪笑了笑才回答她:
“我们要回到过去,去见你的外祖母。”
船绕着小岛开了一圈,停泊在某个堤岸的旁边。艾略特关闭了发动机,跳下船,又把船拴在岸边的木桩上,这一系列动作他做得很熟练。安德鲁和苏茜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走进了小岛的腹地,远处阴暗的天际处可以看到一个灰色的烟囱。
“从这里走,”他们来到了一个岔路口,旁边还有园丁居住的小屋,布鲁迪带着他们走上了其中一条路,“如果一直往左边走就会看到一片很美的沙滩。傍晚的时候你的外祖母喜欢在那里散步,但是现在这个季节不太合适。还有几步路我们就到了。”他补充道。
穿过一片松树林,苏茜和安德鲁看到了一座静谧的小屋。
“这就是你外祖母的房子,”艾略特·布鲁迪说,“整个岛都是她的,不过我想现在应该是你的了。”
“我不太明白当时的情况。”苏茜说。
“那个时候,村子北面有一个小型飞机场。每个月有两个周五的晚上,都会有一架直升机把你外祖母送到这里,她在这儿过完周末,周一再离开。当时我的父亲负责打理这片产业,我才只有十六岁,也会给他帮帮忙。这个房子直到1966年才有人住。后来你外祖母出事的一年后,她的丈夫来过这里,告诉我们他希望能保留这份家业,因为这是全家唯一没被政府没收的财产。他还解释说因为这个岛是在一家公司的名下的,所以国家没有发现。不过,这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只是当时的气氛太尴尬,我们也就没好意思问什么。每个月我们都会收到一笔汇款,让我们好好维护这座房子和修剪树木。我父亲去世之后,我就接过了这项工作。”
“你是自愿无偿做这件事的?”
“不是,到现在每个月还会有汇款,而且每年都会涨一点儿。房子维护得很好,但还是不敢说你在里面看不到灰尘。我和我的儿子一起,已经尽力了,现在有两个儿子参了军,任务变得重了一些。所有的设施都可以用,锅炉去年才换过,屋顶也是定期检修的,烟囱都是通的,液化气罐应该还是满的。只要稍微打扫一下这里就可以变成新房。小姐,你现在回家了,这是你外祖父的意愿。”艾略特把钥匙递给了苏茜。
苏茜一直看着这座房子。她走上了门前的台阶,把钥匙插进了锁孔里。
“我来帮你吧,”艾略特走上前来,“这扇门不太好开,需要点儿小技巧。”
门开了,里面是个宽敞的客厅,所有的家具上都罩着白布。
艾略特拉开了窗帘,光涌进了房间。壁炉上方,苏茜看到了外祖母的一幅肖像,正微笑地看着她。
“你和她这么像,真是不可思议!”安德鲁说,“你们的眼神都是一样的,下巴、嘴唇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苏茜走近那幅画像,她的情绪已经完全表露了出来。她踮着脚,轻柔地触摸着画布,动作里却蕴含着一丝感伤。她转过身来,看了看客厅。
“需要我把家具上的布都撤下来吗?”布鲁迪问。
“不用了,我想上二楼看看。”
“稍等一下。”布鲁迪离开了房间。
苏茜打量着这个房间,用手指拂过每一件家具,甚至窗户的边缘。她变换着各种角度,欣赏着这里的每一件物品。安德鲁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他们随之听到了一阵轰鸣声,天花板上的灯亮了起来。
布鲁迪回到了房间里。
“供电的是一套发电机组,你慢慢就会习惯这个噪声的。万一停转的话,可以到园丁的小屋里检修一下。我每个月都会开一次,所以现在的储电量还是满的。电压还算够稳,但是不要一次性打开所有的电器。浴室和卧室都在楼上,跟我来。”
楼梯有一股槭树的味道,栏杆扶起来有一点儿嘎吱作响。到了二楼,苏茜突然在卧室门前犹豫了一下。
安德鲁转过身去,示意布鲁迪和他一起下去。
苏茜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离开,她转动了把手,走进了莉莉安的房间。
卧室里,所有的家具都保持原样,上面也没有蒙上白布,就好像当天晚上主人就会回来。屋子中央有一张大床,上面盖着印度式的红绿相间的床罩。两扇窗户之间放着一张矮桌和一把躺椅,桌上甚至还插着葡萄藤的枝子。地板是松木的,上面的圆形花纹比成年人的拳头还要大,铺着阿尔拉契亚式的地毯。左边的墙壁上有一个石砌的壁炉,已经被熏得发黑。
苏茜拉开了衣橱的抽屉。莉莉安的衣服整齐地放在里面,上面还盖着绸布。
苏茜揭开了绸布,拿起一条披肩,把它披在身上,看着镜中的自己。随后她又走进了浴室,站在洗手台的前面。口杯里放着两把牙刷,置物架上有两瓶香水,一瓶男用一瓶女用。苏茜闻了闻,又盖上了盖子,离开了房间。
回到客厅之后,她看到安德鲁正在取下家具上的白布。
“布鲁迪去哪里了?”
“他走了。他觉得我们要在这里过夜。他的儿子会用船给我们送来生活用品。他还跟我说仓库里有的是木柴,我一会儿就去找一找。之后,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巡视一下这片领地。”
“我真是没有想到。”
“没想到自己竟然拥有一座这么美丽的小岛?”
“没想到我的外祖母竟然有秘密情人。”
“难道这不是乡民的谣传吗?”
“我在上面看到了一瓶男士香水,那不是我外祖父的。”
门开了,艾略特·布鲁迪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我忘了给你们留我的电话号码了。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布鲁迪先生,我外祖母的情人到底是谁?”
“没人见过他,他每次都是周五晚上到,比你外祖母来得还要晚,一般那时镇上的人都已经睡下了,周日晚上他又会悄悄离去。一般他来之前我们就会送来生活必需品,周末的时候,小岛周围是不许人靠近的。就连我的父亲也不能违反这条禁令,你的外祖母在这个问题上非常谨慎。”
安德鲁走到布鲁迪的面前。
“我并不怀疑你的父亲,但是一个十六岁的男孩肯定不能抵制住这种违反禁令的诱惑。”
布鲁迪低下了头,干咳了几声。
“我需要知道,”苏茜继续说道,“你自己也说过,这一切都是过去的事了。说出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维护这个房子已经有四十年了。我每个月不用催促就能收到钱,这可不是每位顾客都能做到的,我不想自寻烦恼。”
“什么叫自寻烦恼?”
“你的外祖父让我的父亲以名誉起誓,不会对外泄露沃克太太在这里的事情。如果有别人知道的话,小岛就要被出售,我就收不到钱了。”
安德鲁翻了翻口袋,拿出了五张二十美元的纸币。
“我只问两个问题,布鲁迪先生。第一个问题:给你打钱的人是谁?”
“虽然我并不一定非得回答,但是出于诚信,我还是会给你一个答案。”布鲁迪边说边接过了这些钱。“我每个月都能收到四千美元,当然这份工作也值得起这个价钱。钱是一家公司打来的,我也不清楚,只能看到公司的名称。”
“它叫什么名字?”
“挪威布鲁水务公司。”
“好,第二个问题:和莉莉安·沃克共度周末的男人是谁?”
“我们当时还是少年。夏天的时候,你的外祖母喜欢和他一起泡在湖里。她真的很美。我们有时会偷偷地游泳过来,藏在岸边的灌木丛里。那个人当时还不算有名,我保证也只见过他两次。我还是后来才知道他是谁的。”
“好吧,好吧,好吧,”苏茜开始不耐烦,“到底是谁?”
“真有意思,你外祖母表示不耐烦的方式和你一模一样。这是个有钱有势的男人,”艾略特·布鲁迪继续说道,“不是那种惹人讨厌的类型。讽刺的是,你的外祖父和他要竞争的事物不仅是你的外祖母。要知道,一个民主党参议员的妻子竟然和一个共和党人发生了婚外情。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应当让它留在过去。我怎么会告诉你们这些事情?”
苏茜走近布鲁迪,抓住了他的手。
“这些家族的秘密我都不会告诉别人,另外,从现在起,”她说,“由我来支付您报酬。好了,布鲁迪先生,你要服从你的雇主的第一个命令,我可是和我的外祖母一样固执而又苛刻,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吧。”
布鲁迪迟疑了一下。
“和我一起到小船那里去吧,我得回去了。”
在去往湖边的路上,艾略特·布鲁迪开口了。
“我应该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外祖父来的时候我也告诉了他。你的外祖母和她的情人就是在这个岛上分手的。那天我和几个朋友都在岛上。我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吵起来,刚开始他们的声音还很小,我们根本听不清楚。后来他们的音量都大了起来,我们就能听到他们是在互相辱骂……我从来没在别人的争执中听过这么多侮辱性的词汇,虽然我也知道其中的一些。她骂那个男人是懦夫、垃圾,我就不一一重复了,我也不敢全部说给你听。她说自己以后不会再见他,会不计代价地做完这件事情。那个男人发了火,给了她好几个耳光,特别重的耳光,重到我和朋友们都想要不要从藏身的地方出来阻止那个男人。无论如何都是不可以打女人的。但是在你外祖母摔倒在地之后,他就冷静了下来,收拾起所有的行李,坐船离开了小岛。”
“那我的外祖母呢?她又做了什么?”苏茜坚持问道。
“小姐,我向你发誓,如果是我的父亲这样打我,我一定会大哭大闹。你的外祖母当然也不例外。我们当时很想出来安慰她,但是我们实在没胆量。她在地上跪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