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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半的光景,窗外的天空已渐渐泛白。羞红脸的太阳总爱躲在云霞后面走走停停,始终不肯露个正面。包小娜却喜欢这时的阳光,软绵绵的,没有正午的侵略感。她站在树下一边深呼吸一边挥摆双臂,清新的空气果真具有令人心情舒畅的魔力,昨晚的倒霉事似乎真的放下了。回家后,包小娜首先去冲凉,将昨晚的衣服鞋子全部扔进垃圾桶里。刚要丢,一盒薄荷糖从上衣口袋掉了出来,她这才想起那个好心的警察,不由会心一笑,重新将薄荷糖放进包里。
上班前,包小娜特意去一楼门口的土地公牌位,鞠了三个躬。一到店里,严虹老远就冲她挤眉弄眼,等她靠过去了才贼兮兮地说:“昨晚,你没有生气吧?”包小娜知道严虹是怕背负重色轻友的名声,便若无其事的一笑:“没有啊,昨天玩得挺高兴的。”
“呵呵,我知道你这个人不计较的。”严虹去之前说好十点一起走的,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看包小娜没放在心上也就忙去了。
包小娜掐了掐眉心,还是觉得精神不佳,可能和昨晚熬夜有关。想起那盒薄荷糖她忙倒出一颗丢进嘴里,薄荷的清爽瞬间透过鼻腔直达脑内,凉得她仿佛大清早灌了整瓶冰冷可乐。神气一来,她也更卖力的打扫店铺。
严虹见包小娜一上午总是有意无意的瞟向大门口,尤其门栏上的风铃一响,她整个人就开始紧张,多少瞧出些苗头。只是无论她如何打探口风,包小娜只管傻笑,一个字都不肯透露。严虹看她这么不给面子,索性不再理睬她。到了下午五点,严虹早早换了工作服先走一步。包小娜因为要等接班的同事给耽搁了,事实上她也愿意多等一会儿。只是等了这么久,那个纹身师始终未露面,可见他不过玩笑一场。后面她又想:搞不好是他没有找对地方呢?马上用手机登录QQ看他在不在线,又忍不住朝天桥张望,终于彻底死了心。
‘叮当叮当——’风铃悦耳的声音此时更像噪音。本来包小娜还有心冲过去,结果一抬头是接班的同事,顿时像被放空的气球一点劲都没了。
“有劳,我要两碗冻的红豆双皮奶。”三号餐台有人点餐。
“好的,麻烦稍等一下。”包小娜见同事还在换衣服,便先从冰柜里取出冻的双皮奶,小心翼翼地端到三号餐台。哪知眼一瞟差点叫出来,原来他来了!未免被他瞧出破绽,包小娜赶忙放下双皮奶仓皇逃回收银台。缓过神发现自己这等窝囊,又忍不住暗骂。她寻好点,假意举起餐牌,实际偷偷打量三号台的一举一动。原以为对方会认出来,结果他只顾埋头吃双皮奶,丝毫没有留意到她,不觉又泄气又失望。
“小娜,你下班吧。”同事清点好数目后,让包小娜可以收工。包小娜有气无力的应了声,转身去工作间换回便服。‘走过去’还是‘离开’,在她脑海里已是硝烟四起,烽鼓不息。临行前,她十分不甘心的瞪向三号台,却发现他已经回望向她,脸上还挂着阳光明媚的笑容。
“这里。”他招了招手。包小娜立刻变成大款腿上的波斯猫,开始装腔作势起来。她闷闷不乐的走过去,说:“请问你还要点什么?”
他眨了眨眼:“当然是点你啊。”
“点我?我已经下班了。”包小娜其实心里早就发虚,之所以板着脸,是怕笑眯眯的迎过去他却只是要点肠粉。
他端视着她,脸上浅浅的酒窝更让包小娜心动:“你不下班我怎么请你吃双皮奶?”他偏过头,望向窗外,“从这里看天桥还真是一目了然,你真会挑地方。”
包小娜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在他面前活像是只剥光了毛的火鸡。她尴尬的抓了抓脖子,紧绷的身体仿佛还是立正站好的小学生,连他示意坐下的手势都会意不过来:“我,其实……”
“其实有个人这么关注我,是件非常荣幸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觉得不好意思?”他的宽慰更让包小娜惭愧,半天才结结巴巴挤出一句:“你,你刺的纹身都非常漂亮。真的。”
他笑道:“你很喜欢?”
包小娜颌首,总算扯出一丝笑:“真的很喜欢,尤其你闭眼描图的时候。可是,你好像就只有一次那样。”
“是啊,因人而异。”他还是笑。
包小娜问:“是那种人?”
“如果你喜欢,我送你一个刺青吧。绝对与众不同。”他答非所问,无意识地拨弄左腕上一个不锈钢手镯,直到玩厌了才看见包小娜兴奋地点头。不觉,笑意更浓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有休息,写着都要睡着了……
、第四章 裸背的女人
“还是去你家里再纹吧!”在他为纹身地点举棋不定之际,包小娜非常快速的提议。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一句话:想知道他有没有其他的女人,最好去他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默许了。
一路上包小娜试图靠他近一点,本就狭小的人行道渐渐越缩越小。他走投无路脚下一崴,脚踝不幸卡在翘起来的板砖缝里。他抬起腿,似笑非笑地望向包小娜。包小娜被盯得不好意思,自动退开一旁留出更多的空间:“呵呵,这路也是太窄了,有关部门得管一管。”她尴尬的傻笑。一旁的路灯不知是否也在偷乐,橘黄色的光晕时亮时暗好像笑岔了气似的。
“还没问你的名字呢?我叫包小娜。”包小娜快速转移焦点,刻意和对方空出半米的距离。她轻轻甩动着膀子,存心想在来来回回的摆动中碰到他的手。他并没有察觉她的企图,左手随意垂下来:“曹操的曹,毅力的毅,很路人的名字。”
“是有点普通。”根本就是失望,包小娜原以为像他这样有特殊才能的人,名字通常都会取得生僻冷门,才能凸显与众不同。
没过多久,他的住所到了,是一栋有点旧的公寓。
守门的老头似乎第一次见曹毅领个女人进来,好奇地打量了许久。包小娜心里很是高兴,跟着他上了三楼,听着门锁发出一记美妙的奏鸣,她做好面对一切真相的准备。当曹毅按亮房间的吊灯,包小娜发觉又一次看走了眼。他的房间并不像她起初以为的一片狼藉,凌乱不堪;更没有累积数天的方便面、快餐盒、啤酒罐,一起堵塞在每个通往房间的道路中。他的房间压根就没有男生宿舍里,随处可见的脏衣臭袜之类吓退人的垃圾,相反客厅明亮宽敞,装修得很别致,聚集了一切让人觉得惬意的要素,墙壁上悬挂的几副油画更是透出一丝艺术气息。这绝对不应是个街头摆地摊的劳动者,所会具备的品位,包小娜完全想象不出他还会带给自己多少意外。
她快速转动眸子,刨地三尺似的窥视着整个房间,却不由自主被正前方一副巨大的照片所吸引。那是个□着背部的女人,躺在一块皱巴巴的红色绸缎上,背部彩色的刺青像是谁人的眼睛,冷冷对视着一切投以惊艳目光的看客;乌黑的青丝宛若一根牵绊姻缘的缎带,绕过女人的颈脖盖在仅露的侧脸上,慢慢蔓延出相框的范围——不知缠绕在谁的腕上。她的睫毛长且浓密,即便眼是闭着的,包小娜依然能想到睁开的一刹会如何勾魂夺魄。从来不相信哪个女人的唇瓣,会美好得仿佛娇嫩欲滴的玫瑰,妄想一亲芳泽。如今她这个不折不扣的异性恋都似被蛊惑,指尖不由自主轻碰在形同紫蝴蝶的纹身上,沿着纹路一圈圈寻向走出迷宫的路。
包小娜闭上眼,由着指尖任意游走。冥冥中似乎有人正勾住她的手指,一点点拉着前行——未知的前方并不愉快,越走下去她的心越沉一分,许许多多杂乱无章又快如闪电般的画面一一闪现脑海。好容易终止下来,蓦然睁开眼的一刹,她的视野却一片模糊;没由来的心疼,让她中邪般凑近相中人,对着女人鲜红的唇吻了下去。盘旋多时的泪悄然落在相片上,在那道邪魅的纹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静止,缓慢得连多呼吸一秒都不被允许。曹毅静静看着,不敢出声,心已在狂跳不止。这时包小娜缓缓转过脸,望着缄默不语的曹毅突然哭了出来。她一边哭一边慢慢向他靠近,可怎么走怎么走都觉得隔了千万里,总也抓不住他的手。曹毅看她身体摇摇晃晃,抢先一步扶过去。见她不住流泪,慌忙拍打她的双颊,直至脸上逐渐现出的红印,包小娜才从疼痛中清醒过来。
“我,我怎么了……”包小娜发现自己在哭,却忘记了为什么哭。
曹毅吃惊地看着她,“你难道不记得刚才吻了那个女人吗?”
包小娜惊骇地回头望,此刻裸背的女人安安稳稳的挂在墙上,背部的纹身却仿佛渐变成一张狰狞的面孔,挑衅的冲她怪笑。包小娜想起那段离奇的行为,不寒而栗,“我也不知道,当我触碰到这幅相片的时候,有些很奇怪的感应,心里觉得很压抑,也很难过。”
她的眼神陡然黯淡下来,一丝看他的勇气都没有:“那个女人……”
“我不认识她。”曹毅不带一丝感情的坦白,“她是什么人,我一点兴趣也没有。这个纹身倒是不折不扣的艺术品。不过,你刚才中邪的样子挺意外的。”他忽然很认真地端凝起包小娜,食指温柔地带走她唇瓣挂着的泪珠,“看来你和她很有缘,所以才能感应到她所思所想。这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通灵’。换句话说,传递讯息给你的那个人,可能已经死了。”说完这话,他手指间的暖意顷刻消失殆尽,冷得让包小娜害怕。
“你,你是在吓我吗?”包小娜的牙齿经不住寒意开始哆嗦,眼前这个人开始让她窒息。怎知曹毅一刮她的脸颊,调笑起来:“唬你的!这个照片是我在摄影展买来的,人家模特活得好好的。你啊,真的很好骗。”曹毅的取笑让包小娜气得一拳挥过去,看他吃痛的倒在沙发上,顿觉出了口恶气。
她嫌不解恨又过去拍他胳膊,埋怨起来:“你这人坏透了!明知道我最近火气低,还来这招吓我!刚才真被你吓到了!”曹毅不答话,只笑眯眯地用食指朝面上划几下,羞得包小娜捉住他又是一顿捶。忽然曹毅手机响了,他翻出来一瞧来电立刻敛住笑,冲包小娜作出一个噤指。他走到窗户边才接了电话,包小娜竖直耳背,想从中听出他究竟是不是在跟女人通电话。
曹毅回头往客厅瞄了一眼,沉声说:“什么事?”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他眉心都皱了起来,后半很不客气地回道:“这种事情是他拿手的,死鱼我没有兴趣。”可能是说得厌烦了,他干脆来句狠的:“我再说一次,这种事情我不管!除非他亲自来跟我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完电话一挂,等它第二次再响起时,曹毅直接丢进了客厅的鱼缸里。
“不至于吧?手机也要钱买的。”包小娜看着困在金鱼堆里不断冒气泡的手机,心疼得好像是自己的钱打了水漂。等她重新坐回沙发想要问纹身的事情,曹毅已经走向门口,“下次再给你纹吧。我临时有点急事,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家?”
“那麻烦你了。”包小娜恋恋不舍的站起身,第一次约会铩羽而归。
回去的路上,包小娜瞧见了送她薄荷糖的民警。因为离得有些远,她也不方便打招呼。曹毅似乎看出他们相识,问了一句:“那个人你认识?看你盯了老半天。”
“上次我不是说遇到有人自杀吗?当时就是这个民警给我做笔录的,挺好的一个人。”包小娜不想引起他的误会,领着他转向另外一个回家的方向。
其实宋极早就看见了包小娜,只是旁边那个男人给他感觉不太好,正好小陈开着警车过来了,他也麻利地钻进车里。到了殡仪馆小陈嘴巴就没少絮叨,不停抱怨宋极没事找事,非得来殡仪馆见见领死者遗体的亲属。宋极是不管别的部门如何定论,他认定的事就不会轻言放弃。
本来这个点殡仪馆是早下班了,因为死者家人才从外地赶来,也就网开一面。宋极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太平间,里面有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正抱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首嚎啕大哭,几次都哭得险些昏厥过去。馆内的人也只是面无表情的劝对方节哀,安慰的话一串接一串,可见平日训练有素。宋极见这种情形很难问话,转出门口见到有个胡子拉渣,不修边幅的男人蹲在走廊抽烟。走近了才发现他的烟只是干叼着,并没有点火。
“师傅,问您一件事。”宋极掏出兜里没开过封的芙蓉王递过去,见男人指了指禁烟的告示牌,宋极一笑:“您不是好这口吗?出去了还管得着?”
“别是假的吧?买的时候可要仔细点。”男人将香烟翻来覆去检查一遍,又撕开包装取出一根闻了闻,这才放心的塞进裤带里,仰头说:“问吧,什么事。”
“老李您熟吗?他也是这里的老员工。”宋极毅弯□,并排和老师傅蹲着。这种行为上的示好对了老师傅的胃口,他捏住香烟闷闷地点头,叹了口气:“老李这人没什么,平时对大家伙都挺好。一个人在外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