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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确认一下入定墓里头……」
中禅寺望向老师,不知为何露出窝囊的表情来。
「我趁着住宿的家伙们不在的时候,绕到后院一看……没想到枯井里头塞着说是在研究妖怪的古怪先生呢。我心想这下糟了,去到小屋一看,竟看见你被吊在那儿。这已经可以说是铁证如山了,于是我急忙去到附近的民宅,请他们报警,然后折返……」
「然后你救了我。当时中禅寺先生已经完全摸透了敌人的底细呢。那么……那是一场戏喽?什么怨灵、作祟神的……」
「也……不算是戏呢。」中禅寺状似愉快地笑道,「我只是以其人之道,就这样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敌人……不是完全说中了你们的身分和遭遇吗?」
「是啊。」
如今回想,我们拜访的时候,栗田幸已经靠着应该是从儿子那里听来的预备知识,完全摸透了我们两人。她根本知道,当然说什么都能猜中。我们撒的谎当然会曝光,同行者是警方相关人士一事,她应该也可以猜到吧。
栗田幸说瞒不了她的眼睛……但那根本不是什么神通力。嗳,现在想想,我们也确实骗不过那样一个凶悍的老婆子啦。
中禅寺也事先掌握了一切。
他效果十足地将调查到的事实开示给对方,制造神秘不可思议的现象,牢牢地制住了稀世的恶魔母子。
「两人都变得莫名虔诚,老老实实地自白了呢。」中禅寺说,「不过……他们好像吵着要我帮他们祓除邪秽。」
「请问……佛龛里头究竟是什么情形?」我问,「会把它当戍秘佛……是因为制作木乃伊失败了吗?」
「没错。就像我刚才说明的,周次先生提出了死亡申告,也有他的死亡诊断书。不过死因是心脏衰竭……大概是把他关在某处,让他饿死吧。我想那样的话,周次先生应该曾经试图逃走。此外,我推理制作过程应该也颇随便,当然没办法好好地木乃伊化……嗳,只是虚张声势,套话罢了,但结果就如同我所猜测的。」
「那么……」
「周次先生……以无法矫正的骇人姿势,而且表情苦闷至极地过世了。他们让周次先生以这样的状态由医生确认死亡后,也不埋葬,未完全干燥,并对它涂涂抹抹、努力烘干,但还是无可挽回。不过在这阶段,他们还没有得到优门海上人,所以先把他收进那个佛龛里,加以封印了吧。」
「当时你说佛龛一次也没有打开过……那也是唬人的吗?」
「那个佛龛虽然装饰得十分豪华,但都是后来才加上去的。仔细瞧就看得出来。是没有打开,就这样从外部装饰上去的。这很费工夫,也很花钱。制作新的佛龛再挪过去要轻松多了,也更省钱。然而甚至如此大费周章也要予以装饰……还有,甚至做到这种地步都不愿打开,这实在有些不寻常。换句话说……我认为这证明了那对母子唯独对于杀害周次先生一事,怀有相当深的罪恶感。」
「哦……」
「佛龛里面……飞出了大量的虫子、尘埃、泥土、还有四分五裂的骨头。这些东西迎面扑来的瞬间,幸女士和要次先生昏倒了。」
那就是那道惨叫吗?
里面喷出来的是恶意还是后悔?不管怎么样,都是无法道尽的坏东西。
「看来是够他们受的了。」中禅寺说。
我感到一股说不出的感慨。
「他们两个会怎么样?」
「我不是检察官也不是律师,所以不清楚,不过他们其他好像还有许多罪状。伊庭刑警也很吃惊,说这真是前所未闻的大案件。不过……毕竟他们杀了这么多人嘛……」
中禅寺蹙起眉头。
一开始他给人的印象十分阴险,但像这么一看,又觉得并非如此。搞不好老师看起来更要阴险多了。
「然而,其他可以找到的不明尸体,就只有山浦先生一个人。其他的全都分散全国各地,巡回展出。要把它们找出来,或许相当困难。他们虽然招认了,证物却形同一个也没有。」
审判会拖上很久吧——不可思议的古书肆说,站了起来。
「嗳,话虽如此,优门海上人应该能够可喜可贺地重返故乡,不管怎么样……这世上很难有什么不可思议之事的。」
中禅寺这么说。
「中……」
老师突然发出古怪的叫声,害得紧张的我一下子脱了力。
「干嘛啊,老师?」
「中禅寺先生,你……喜欢妖怪吗?」老师一本正经地问。
「喜欢呀。」
中禅寺以清晰的发音答道。
老师原本状似痛苦地揪结在一块儿的眉毛舒展开来,露出由衷欢喜的表情。
「那太好了,对吧,沼上!」
「唔……」
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这我怎么知道?
中禅寺快活地笑了:
「哦,两位期盼已久的客人也差不多要到了,我就先告辞了。啊,我……在中野开了一开叫京极堂的旧书店,有空的话,请过来坐坐。」
黑色男子说完,与我和老师握手之后离去了。
我去到窗边目送,富美正好来到窗下。的确,是我们期盼已久的客人。
——他怎么会知道?
这难道不算不可思议吗?
我这么想。
「这世上真是不可思议极了呢,沼上。」
看来老师也这么认为。
参考文献
鸟山石燕 画图百鬼夜行 高田卫监修/国书刊行会
※
事八日(コト八日) 大岛建彦编/岩崎美术社
赌博与扒窃之研究(赌博と掏摸の研究) 尾佐竹猛/新泉社
卫生博览会探索(卫生博览会毫求めて) 荒俣宏/文化社
出羽三山与东北修验之研究(出羽三山と东北修验の研究) 户川安章编/名着出版
出羽三山的文化与民俗(出羽三山の文化と民族) 岩鼻通明/岩田书院
日本木乃伊研究(日本ミイラの研究) 日本木乃伊研究集团编/平凡社
探访日本木乃伊(日本ミイラの仏をたずねて) 土方正志(他)/晶文社
※
新潮日本古典集 成新潮社
日本古典文学大系 岩波书店
酒落本大成 中央公论社
日本随笔大成 吉川弘文馆
日本传说大系 湖书房
日本庶民生活史料集成 三一书房
近代庶民生活志 三一书房
旅行与传说 岩崎美术社
民间传承国 书刊行会
乡土研究 名着出版
足半(あしなか) 名着出版
定本柳田园男集 筑摩书房
※本作品为作者所虚构之创作小说,书中登场之团体、职业、姓名及其他,如有雷同,纯为创作上之巧合,特此声明。
解说
日本妖怪界之未来及京极夏彦氏之功绩/荒俣宏
(本文涉及谜底,未读正文勿读)
小生与妖怪圈人士感情不恶,拜会的机会也不少。有时候见了面,获得启发,但也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涌出怜悯与怜惜之情,教人不知所措。不知为何,妖怪圈人士每个人就是一副妖怪风貌,惹得凡人兴致勃勃。所谓人如其名,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各位不晓得是怎么过活的,看起来也没怎么工作,却只有身材福态极了。这个领域的发起人水木茂大师深爱着这群「贫穷而(身材)幸福」的年轻后辈,也是件有意思的事实。据小生诊断,我推测这些人士脑中大量分泌脑内幸福物质,不管碰上多么不幸的状况,都是零压力,心情永远是粉红色彩。
可是唯独京极夏彦先生一个人微异其趣。
首先是他的外表,最近京极先生多做和服打扮,那飘逸风采,宛若明治时期搭船上柳桥花街的潇洒客人。我想或许会有读者觉得,竟在应该谈论作家功绩的文章开头称赞其貌之不凡,反而失礼,不过还请各位看倌继续看下去。
首先我要说,虽是拜访柳桥这样一个花街的客人,但千万不能误会为就是有点「猪哥」的男人。明治时期的柳桥,是历经戊辰战争的名妓竞争她们的才艺与舞蹈、文化气息浓厚的场所。据深爱柳桥的成岛柳北所写的《柳桥新志》记述,那里不像品川或吉原,是以娼妓为主体,而是精挑细选的艺妓云集、东京第一流的场所,艺妓不管是化妆、打扮,都淡泊而深具雅趣,具备不奴颜媚骨的超然气魄。所以柳北和创刊日本第一本「杂志」的柳河春三,都因「柳」之故而拜访柳桥艺妓。当然,客人也不能土里土气地走马路或乘轿子前去,而是雇来船只,潇洒地划去。不不不,不仅仅是潇洒而已。许久之后,同样深爱柳桥的安藤鹤夫(他是小生仰为老师的人物之一)告诉我们,精通柳桥的客人会乘船前往柳桥,是因为走陆路过去,外套等等会沾染灰尘,进房时给人污秽之感,为了不搞得风尘仆仆,才会雇船而去。所以柳桥到现在依然保存着船宿。顺带一提,除了柳河春三,柳北也是个充满好奇心的人物,教人欣赏,他喜好调查各种知识,《柳桥新志》中,连为何柳桥连一棵柳树都没有,却被称为「柳桥」这种无关紧要的小知识,都落落长地为我们详加解答。这样的地方,在在令小生觉得肖似京极夏彦。啊啊,好长的一段比喻。
当然,柳桥在这儿并不是重点,但京极先生的风雅,与柳桥通的客人有着相似之处。不光是外表打扮,类似某种资助者的地方也十分相似。虽然我还没有拜见过,但京极先生拥有多达数万册的妖怪相关资料收藏,从漫画到江户时代的绘本,包罗万象。这样的收藏,光凭努力和财力是办不到的。因为这个领域不受一般世人评价,有时候甚至会让人感到自己的行为空虚无比。若是没有柳桥艺妓的骨气和「风雅」,实在是没办法持续。所谓喜爱,并不是依存。这么说来,那位怪谈大师三游亭圆朝也是柳桥的居民,而太太则是连柳北都为之心荡神驰的柳桥艺妓。
其实这么说的小生我,是令人怀念的江户古早的「晴日木屐」型的散步人,我拜访大川端一带时,柳桥的船宿自不必说,还会参观阿岩稻荷、安宅的船塚、仙台藩的主公遇害的高尾太夫祠堂等等,这种时候,我总是禁不住体感到,一块土地的文化力就在于这些古老的执著。京极夏彦的物语,以及其中提到的妖怪,说起来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世俗兴趣,但里头留存着日本文化真正的底蕴。守护它的人,还是只能够以「风雅」名之。而且京极先生在这个领域就如同一艘不沉的航空母舰,把濒临灭顶的爱好妖怪的年轻后辈们全捞上甲板,并给予他们朝着敌阵——不,朝着一本正经地斥骂妖怪根本无聊透顶的世俗文化人,发进「妖『快』战斗机」的勇气与力量。
话愈说愈长了,姑且就此打住,不过对于贯穿京极先生作品中的「底蕴力量」,小生总是有这样的感觉。在本书中,也有个教人忍不住想伸出援手的可爱多多良老师登场。以「我」自称的故事推进人物从一开始就动辄对这位老师气得火冒三丈。为他提心吊胆、暴跳如雷、有时候又佩服不已。到了最后,甚至有如守护幼儿的母亲、或看护心智返老还童的老伴的糟糠妻一般。
说到妖怪研究,会让人猜想那会是一个宛如着有《妖怪谈义》的柳田园男般的杏坛民俗学者,但多多良老师不同。「至于老师,他穿着他一贯的宽松长裤,还有缝了许多口袋的特制背心,脖子挂了两台费了一番心血才买到的中古相机,背上背了塞着许多文件像座小山的巨大背包」(本书第三八页)。是个像小生这种人看了,会禁不住大喊「是水木*大师!」(哎呀呀,曝光了)的、俏皮感十足的素人学者。正因为如此,他充满了让「我」背负起妖怪研究这样的「罪业」、却还忍不住对他伸出援手的说服力。三曰以蔽之,他为「我」带来了「生存价值」这样的幸福。我要提出严肃的忠告,人生漫长,最近特别是上了年纪以后的日子会更长,若是没有找到一个可以不计较利益得失去投入的事物,可能会过得极惨。幸福与无聊,几乎都是不相两立的,但贫穷和有趣得不得了,毫无疑问是并存的。
话说回来,「我」和老师这段孽缘的开端,是东京一所大学举行柳田园男演讲会的时候,也就是昭和十六年夏天。「我」碰到了一个打扮诡异、拼命对大学警卫说教的人物。那个人似乎「正热切地诉说民俗学的未来以及妖怪研究的重要性,并拼命地想要启蒙似乎对这类事情漠不关心的守卫。守卫对于民俗学的无知,让男子再三说出令人匪夷所思的发言」(本书第二十八页)。我要重申,幸福与无聊的人生无法两立,但贫穷与热情的人生,完全可以并存。小生也回想起来了。以前隶属于少数派的御宅族里有许多这样的人。他们会突然抓住陌生人,滔滔不绝地激烈谈论对方毫不关心的问题。小生也有这样的一面。
这些人到了战后怎样活跃?这就是这本行状记的精彩之处。昭和二十五年左右的战后焦土,手塚治虫所带动的新的故事媒体「漫画」抬头,妖怪主要以「图画」为媒介展开了复权运动,但除了民俗学和幻想文学以外,都只被当成鬼屋的延长来娱乐。
在这样的状况中,多多良老师出发进行采访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