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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你说了什么?”这老人狂怒地叫道。
“但我听说番红花会开得很好。”我的同伴沉静地继续说他的。
“哈!你想敷衍我,是吗?”我们的新访客说道,跨前一步,挥动着他的狩猎棒,“我知道你,你这无赖!我以前就听说过你。你是福尔摩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我朋友笑了笑。
“福尔摩斯,爱管闲事、多嘴的人!”
他笑得更厉害了。
“福尔摩斯,苏格兰场跳出来的小玩偶!”
福尔摩斯痛快地哈哈大笑。“你说的真逗。”他说,“你出去时请记得带上门,因为会有很强烈的过堂风吹进来。”
“我说完了我的话自然会走,你来干涉我的事试试看。我知道史东纳小姐来过这里,我跟踪了她!我是一个危险的人,试试看谁敢挑衅,试试看!”他快步跨前,抓起拨火的铁钳,棕色的大手使劲一扭。
“听着,别犯到我头上来。”他咆哮着,将被他扭弯了的火钳用力丢入火炉,大步走出房间。
“他似乎是一个十分友善的人,”福尔摩斯笑着说,“我个子没他高,但假如他留下来,我会让他看看我的臂力并不比他差。”他说着,捡起了火钳,同样一用力,把火钳又给拉直了。
“把我当正式警察来侮辱我,这亏他想得出来!但是,这样让我们的调查更有味道了,我相信这回我们这位小朋友,不会再因为自己的不慎,让这个粗暴的家伙跟踪上她。现在,华生,我们先吃早餐,吃完之后,我要到法院公证处去一趟,我希望在那里能找到一些有助于我们调查此案的资料。”
福尔摩斯再回来时,已将近一点了。他手上拿着一张蓝纸,上面潦草地写了一些笔记和数字。
“我看到了那个医生妻子的遗嘱,”他说,“为了确定它真实的意义,我必须算出它的真正价值。他妻子去世时,总价接近一千一百英镑,现在,由于农产品价格跌落,已经变成不到七百五十英镑了。每个女儿结婚时可得二百五十英镑。因此很显然,如果两个女儿都结婚,那么这家伙就只剩了很小一份了,甚至就算只有一个女儿结婚,都会让他损失不少。我今早的工作并没有白费,证明了老家伙有很强烈的动机来阻挠这类事的发生。听着,华生,浪费时间太危险,尤其是这老家伙已知道我们对这件事有了兴趣。如果你已准备妥当,我们就叫一辆街车到滑铁卢。如果你能顺便将你的左轮枪藏进你的衣袋里,我会十分感激。一支爱利二号是对付一个能将铁钳扭弯的人的最佳武器。一把左轮和一支牙刷,我想,这是我们需要的全部东西了。”
到了滑铁卢,我们很幸运地赶上了开往赖德汉的火车,到了那边,我们就在车站的小旅店雇了一辆轻便的小马车,穿过舍瑞可爱的街道,一共走了四五英里路。这一天天气好极了,阳光普照,天上飘着几丝白云,树木及道路两边的灌木丛刚冒出了第一批嫩芽,空气中飘荡着潮湿泥土的美好气息。至少对我而一言,这春日美好的景致与我们要去从事的险恶探查是一个奇异的对比。我的同伴坐在马车前面,双臂互叠着,帽子一直拉到盖住眼睛,他的下巴垂至胸前,沉浸在深思之中。但是,他突然直起身来,轻拍我的肩头,指着远处的草原。
“看那里!”他说。
一片浓密的林地向着不太陡的坡地延伸上去,在最高处形成了一个小森林,在枝叶之间露出了一座十分老旧的大庄院的屋顶及尖顶两面的墙。
“史都克摩伦?”他说。
“是的,先生,那就是甘士比·罗列特医生的房子。”车夫说。
“那边还有一些建筑物,”福尔摩斯说,“那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那是村里,”车夫指着较远处的一堆屋顶说道,“如果你们要去那幢房子,从这边的台阶上去,再走上穿过树篱的小路会近一点。看,就是那里,那位女士走着的地方。”
“你指的那位女士,我猜正是史东纳小姐。”福尔摩斯用手遮着阳光看着,“是的,我想我们最好照你的建议做。”
我们下了车,付了车费,小马车就嘎嘎地走上往赖德汉去的回程路了。
“我想到,”我们爬上台阶时,福尔摩斯说,“这个人会以为我们是建筑师或为诸如此类的正事而来,这可以防止他四处乱说。午安,史东纳小姐,你看我们很守信用。”
我们早晨的访客快步走上前来迎接我们,可以看出她脸上欣慰的神色。“我一直焦急地等着你们,”她叫道,热烈地与我们握手。“所有事情都顺利得不得了,罗列特医生去了城里,他不可能在傍晚之前回家。”
“我们很荣幸见到了医生。”福尔摩斯说,很简单地描述了早上发生的事情。史东纳小姐听了,整张脸变得惨白。
“天哪!”她叫道,“他跟踪了我。”
“看起来是这样。”
“他太奸诈了,我永远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安然避开他。那他回来后会怎么说呢?”
“他得防卫,因为他会发现碰到了比他更狡猾的人。今天晚上你得将自己锁在房里避开他,如果他用暴力,我们会把你送到海诺你阿姨家去。现在,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请立刻带我们去检查房间。”
该建筑物是盖满大片青苔的灰色石头建筑,中央部分耸起,两侧向外曲折延伸,就像螃蟹的两只鳌各向两边伸出一样。其中一侧的窗户已破损,用木板封住,同时屋顶也有一部分下陷,一幅残破的景象。中央部分维修得较好,右手边这一侧则看起来最新,窗上装有窗帘,烟囱中有蓝烟袅袅升起,显示出这家人就住这部分。有一些鹰架靠着顶端的墙架起,石墙已被敲破,但我们造访时没有看到任何工人。福尔摩斯在剪得很糟的草地上来回走着,并很仔细地察看了窗户外边。
“这,我想是属于你本来睡的房间,中间的窗子是你姐姐的,而最靠中间的这扇是属于罗列特医生房间的?”
“没错。但我现在睡中间这间。”
“我知道,是因为房子维修的缘故。对了,那顶端的墙看起来并没有必要修理啊。”
“是没必要。我相信那只是要我搬离房间的借口。”
“嗯!极有意思。那,这右厢房的另一面就是三间卧室房门所向的走廊。那边当然也有窗子是吗?”
“有,但很小,小到没有人能穿越。”
“你们晚上将房门锁上之后,从那一面没有人能进得了房间。现在,请你到你房间去将窗板扣牢好吗?”
史东纳小姐照着做了。仔细地检查了敞开的窗户后,福尔摩斯用尽办法想弄开窗板,但没成功,那里没有一丝缝隙能让小刀插入好顶开窗板的门扣。福尔摩斯拿起他的放大镜来,他仔细察看并试了试铰链,但它们是钝铁的,而且紧紧砌在大块石砖之中。“唔!”他迷惑地搔着下巴说道,“我的理论显然有错。如果窗板扣住,就没人能穿过这里。嗯,让我们看看里面能不能给我们一点线索。”
我们由一扇小侧门进到那三间房门开向的一条刷成粉白的走廊。福尔摩斯没要察看第三个房间,因此我们直接到第二间房,那就是史东纳小姐现在睡的房间,也就是她姐姐临终的房间。那是一间十分平常的小房间,天花板很低,有一个很深的壁炉,是模仿旧式乡村式房间的样子。一个咖啡色带抽屉的柜子放在房间一角,一张罩着白色床罩的窄床在另一角,另外有一张梳妆台在窗子左边。这些东西,加上两张小藤椅,就是这房间所有的家具了。除此而外,地板中央还有一小块威尔顿绒毡。四周墙上的嵌板是被虫蛀了的棕色橡木,十分老旧而且颜色已经褪落,极可能是最初跟屋子一起造的。福尔摩斯拖过一把椅子到角落里沉默地坐着,同时他的眼睛不断地来回巡视,想将房中每一处细节记下。
“那个拉铃接到什么地方?”最后他问,一边指着挂在床边的一条粗铃绳,绳端的穗须实际上已垂至枕头上了。
“它通到管家的房间。”
“它看起来比房间里其他的东西要新?”
“是的,它是两年前才装的。”
“我想是你姐姐要求的?”
“不,我从来没听过她用。我们总是习惯自己去拿自己要的东西。”
“是吗,看起来好像没必要装一条这么好的铃绳在那里。抱歉,我得查查地板。”他说着伏在地板上,手中拿着放大镜,快速地来回爬着,仔细地检查地板缝隙,然后他用同样的方法察看了四周的嵌板。接着,他走到床边注视良久,眼睛对着墙壁上下巡视。最后他抓住铃绳用力一拉。
“啊,是假的。”他说。
“铃不会响是吗?”
“不会,它根本没接上电线。这颇有意思。你可以看到它就系在那个小通气口上面的钩子上。”
“这多荒谬!我从没看过人家这样。”
“太古怪了!”福尔摩斯一边扯着绳子,一边喃喃道,“这房间有一两处地方十分怪异。譬如,建筑师怎么会笨到把通气口接到另一个房间,再经由那房间接通户外,干吗这样麻烦!”
“那通气口也蛮新的。”女士说。
“与铃绳在差不多的时候装的是吗?”福尔摩斯问。
“是的,那时候一起装修的。”
“它们似乎有同样奇怪的特性——假的铃绳,不能通气的通气孔。如果可以的话,史东纳小姐,我们现在去检查最里面那间房间。”
甘士比·罗列特医生的房间要比他继女的大一些,但家具也同样简陋。一张行军床,一个排满书籍的小书架,大部分是技术性书籍,一张扶手椅摆在床边,一张普通的木椅靠在墙边,一个圆桌,以及一个大保险铁柜,我们看见的差不多就是这几样了。福尔摩斯绕着房间慢步踱着,对每一件东西都带着极大的兴趣检视着。
“这里面是什么?”他轻敲着保险柜问。
“我继父的文件。”
“哦!那你见过里面的东西了?”
“只有一次,是几年前。我记得里面装满了纸张文件。”
“不会有只猫在里面吧?譬如说。”
“不,多怪的想法!”
“哼,看这个!”他拿起保险柜顶上放着的一小盘牛奶。
“不,我们没有养猫,但有一只印度豹和一只狒狒。”
“噢,是的,当然!印度豹就是大猫,但是我敢说,一盘牛奶对于它的需要而言差得太远了。还有一个地方,我希望弄清楚。”他蹲到木椅子前面十分专注地检查起来。
“谢谢你,这样就差不多了。”他说着,站起身来,将放大镜放进口袋,“哈!这里有件有趣的东西!”
吸引他目光的东西是挂在床角上的一条小狗链,但是这条链子末端绕回来打了个结,像用鞭绳做的一个圈套。
“你想那是干什么的?华生。”
“这是一条十分普通的链子,但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这样子打结。”
“这就诡异了,不是吗?噢,上帝!这真是个邪恶的世界,尤其当一个聪明人想犯罪,那就更糟糕了。我想我现在观察够了,史东纳小姐,如果你同意,我们到外面草地上去走走吧。”
我从没见过我朋友的脸色像这回我们离开调查现场时那么严峻,那么眉头深锁。我们在草地上来回走了几趟,在他从沉思中苏醒之前,史东纳小姐与我都不愿打断他的思绪。
“这十分重要,史东纳小姐,”他说,“你必须绝对按照我的每一样吩咐去做。”
“我一定会。”
“这件事太严重了,绝不能有一丝迟疑。你的性命可能取决于你听话与否。”
“我向你保证,我把我自己完全交到你手上。”
“首先,我的朋友和我今晚必须待在你的房间。”
史东纳小姐和我一起惊诧地望着他。
“是的,必须这么做。让我解释一下。我相信那边就是村里的小旅店?”
“是的,那就是皇冠酒店。”
“很好。从那边可以望到你的窗口吗?”
“绝对没问题。”
“你继父回来时,你必须假装头痛,把你自己关在房内。然后,当你听到他进房睡觉时,你就打开你的窗板,解开铁扣,把台灯放在那里作为信号,然后带着你需要的东西偷偷回你原先的房间去。我相信,不管房间整修得如何,你在那里待一晚应该还可以。”
“噢,是的,没问题。”
“剩下的,你就交给我们了。”
“但你们会怎么做?”
“我们会在你房间度过一晚,并且找出打扰你的那个怪声音的来源。”
“我相信,福尔摩斯先生,你已经有了结论了。”史东纳小姐伸手到我同伴的衣袖上说。
“也许我是有了结论。”
“那么,可怜可怜我,请告诉我我姐姐的真正死因。”
“我希望在我说出来之前能有更明确的证据。”
“至少你可以告诉我,我的想法是不是对的,她是否死于惊吓?”
“不,我不认为如此,我想很可能是某些更具体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