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妈,你也不要这样了。这样下去,家里的气氛会让人受不了。既然生活在一起,就应该彼此适应。”
孝太郎说完后,也跑上二楼。
挂钟敲响10点的钟声。
松江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起居室的椅子上。
想到儿子的改变实在太大了。他是独生子。孝太郎3岁时,丈夫应召入伍,然后就阵亡。从此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了26年。
孝太郎前年秋天结婚的,已经一年半了。
“妈妈辛苦这么多年,所以我娶媳妇,一定要是妈妈满意的人。”
孝太郎一直都说除非对方是个个性温柔、能孝顺母亲的人,不然就不结婚。
几次相亲,只要对方提出和母亲分居的要求,他就立刻拒绝。
孝太郎实在是个孝顺的好儿子,亲戚朋友都这么说,松江也这么相信。
久女子和孝太郎两人恋爱结婚。两个人都喜欢古典音乐,据说是在音乐会上认识的。
“她父母早死,孤单单一个人。她哥哥结婚后住在福冈,很少来往。她是追求家庭气氛的人,一定会对妈妈很好的。”
当然,当孝太郎对她说久女子很爽快地答应和母亲同住时,松江也为儿子从此有幸福的生活而高兴。
婚前,久女子来过两次,都表现得温柔而坚定。和母亲相依长大的孝太郎,除了温顺以外,还缺乏决断的个性。所以松江对久女子坚强的个性感到很满意,相信这个媳妇必能弥补孝太郎个性上的缺点。对于早年失亲的久女子,她想像亲生母亲一样对待她。
松江梦想着一起去买衣服,或是一起去看戏,有时候一家三口到外面去吃饭,但是这个梦想自从他们度蜜月回来后就破灭了。久女子极端不愿意和松江有任何牵连。她说完全不喜欢受别人照顾,什么也不会来商量,而且也不愿意别人和她商量,连说话都嫌烦,甚至于见个面都尽量避免。
虽然如此,婆媳俩还没正面冲突过,也许是久女子不常在家的关系。早上8点和丈夫一起出门上班,下班回来,再早也是八九点钟了。偶尔工作提早结束,就会和孝太郎联络,两个人在外面吃过饭才回来。星期天要外出,逢过年休假时,夫妇俩就会出去旅行。
久女子似乎也没有比较要好的朋友,也不和左邻右舍来往,所以,倒也不会对外人说一些对婆婆不满的话。
站在书法教师的角色地位,松江不希望别人知道她和媳妇不和。对于那些学书法的学生,因为在儿子结婚前过分吹嘘久女子的好处,现在也不能改口说自己看错了人。
“真是好,婆婆和媳妇都有自己的工作。”
只要有机会,那些和松江来往的人,都会表示他们对松江家庭的羡慕。如此一来,松江的虚荣心也不许她向外泄露对媳妇的不满。就因为没有办法向外发泄,松江的怒气积存在心底,与日俱增。
让她最不服气的,是孝太郎完全迷上了久女子。结婚前一切唯母命是从的儿子,结婚后就完全听老婆的了。之所以会演变成这个情况,松江推测是他们夫妻俩的晚间生活所致。
新婚不久,松江就从久女子嘴里听到一句很不简单的话。
“婆婆,孝太郎真是个很纯真的人。都快30岁的人了,还说他是第一次……度蜜月的时候,晚上他还会像小孩子一样哭呢。”
松江真想大叫,那种大块头的女人有什么好。
孝太郎青春期的诚实,曾经是松江引以为荣的,如今却是她嫉恨、气愤的原因。
孝太郎如果认识更多的女人,和更多的女人来往,就不会迷上这种女人了。
二楼传来水声。结婚不久,久女子就提议在二楼安装冲水马桶。
松江看着二楼,身体感到僵硬。就好像有意嘲笑松江似的,水声又传来第二次,响遍整个空间。
三
自从发生过这件事以后,久女子几乎不和松江说话。
但是生活并不因此发生变化。
夫妻俩每天吃完松江准备的早餐,也不稍加收拾就走了。松江觉得太过分,就把碗筷堆在那里不动。但是经过好几天,久女子也不洗。厨房的操作台堆满了用过的餐具。家里的餐具有限,松江没有办法,只好清理。于是和过去一样,打扫卫生或是收拾晾晒的衣服,仍旧是松江的任务。
敬鬼神而远之。松江只好认命了。如果不这样安抚自己,就会情绪混乱得没有办法写字了。
“下川太太的家是最理想的,以后的家庭,都应该这样才对。”
又恢复了邻居口中平安无事的生活。
所幸源平草没有枯萎。松江每次看到久女子,心里就有火,只好过着用水浇火的日子。
七月底,孝太郎和久女子说是都有公假,要一起到冲绳去玩,而且是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松江才听儿子说的。
四五天不在家,也该问一问婆婆是不是方便。半句话不吭,提起旅行箱就走,对这种媳妇,松江真想打她一顿。
“孩子去旅行了,会不会寂寞?”
碰到邻居这么问,松江还会说漂亮的话:
“哪里,久女子也要我一起去的。可是,我还要教书法,况且冲绳那种地方也适合年轻人去。所以我叫他们趁我还有精神看家的时候,多到各地去玩玩。”
邻居们听了都很感动。
“真是体贴的婆婆,你媳妇实在很幸运。”
可是就在他们出发后的第二天,松江从信箱拿到一张明信片,顿时茫然不知所措。
那是国民住宅中签的通知单,收信人是下川孝太郎。
从来没有听说儿子参加国民住宅抽签的事。不但没有听到久女子说过,孝太郎也不曾提起。
松江不动声色地打电话到寄信处询问,知道大约需要一笔100万元的现款。
头期款100万元,余款分20年偿还。
松江感到迷惑,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目前这栋房子虽是租用的土地,但是房子的所有权是自己的。房屋虽然老旧,仍是下川家的财产。
虽然自大战前就修过几次房子,但是房屋构造仍然老旧,也不容易安装冷气,完全不适合现在的电气化生活。松江也知道,久女子为此向儿子抱怨过多次。
大概是因此想更换一栋近代的公寓住宅吧!国民住宅只有夫妻两个人住太宽了。房子在东京市郊。尽管惊讶得几乎昏倒,但是松江多少也考虑到现实的问题。
这一带马路拓宽了,来往的车辆也多,开始呈现空气污染的问题。从各方面考虑,搬到郊区也不是坏事。
“空气不好,最影响老年人的健康。”
想到孝太郎曾经一面看报一面说的话,松江很自然地就往好处去想了。
不过,参加国宅抽签也应该事先商量一下才对。如果要搬家,对于学书法的学生,还有书法老师都需要做一番安排。
想到各方面的问题,松江也只好等儿子媳妇回来再说。
他们回到家时,天已经晚了。
松江听到开大门的声音,拿起明信片走出房间。
“还没睡呀。”儿子皱起眉头,“快睡吧,不用管我们了。”
夫妻俩径自走进起居室,仿佛松江是个多余的人。松江拿出明信片。
“你们不在的时候收到的。”
孝太郎接过去看。久女子也探头来看,马上变了脸色。
“这是什么意思?买国宅?那这栋房子怎么办?”松江问。
孝太郎懦弱地看着久女子,久女子向孝太郎眯眼示意。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事先不和我商量?”
孝太郎被母亲这么一问,满脸困惑。
“没想到这么快抽中。”
“这样妈妈会有很多困难。处理这房子不是三两天的事,还有我的学生们……”
久女子突然笑起来。
“婆婆想到哪里去了,那些都不必操心。”
她从孝太郎手中拿过明信片,放进皮包,继续说:
“婆婆和以前一样就可以了。这房子的地是租来的,房子根本不值钱。地上物的权利处理起来很复杂。我想不如就这样保留权利,将来会有好处的。”
“可是,久女子……”
“国宅那里只有我们两个搬过去,和婆婆没有关系。”
“你是说要留下我一个人?”
“婆婆还很年轻,况且我们两个现在也都是很晚才回到家里,我想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而且我们走了以后,你就不必再帮我们收棉被或衣服,我也不会再踩坏婆婆的宝贝杂草了。”
“久女子,你……”松江激动得舌头都不听指挥了,“你为了踩坏草的事,竟然想分居?”
“怎么会呢?”久女子笑得很舒畅,“参加国宅抽签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如果突然申请就能立刻中签,那住宅荒这个说法早就成为历史名词了。”
说完,像是突然想到似的,去泡了两杯即溶咖啡来。
“孝太郎,”松江慌张地转向儿子,“你不会留下妈妈一个人,离开这里吧?”
儿子用手搔着鼻头,好像小时候做错事被母亲责备时一样,露出尴尬的苦笑。
“怎么办?”
他在妻子送过来的咖啡里加上糖。
“没什么怎么办。鸟儿长大了也要离开母巢,筑自己的巢,这是自然法则。”
久女子的话非常流畅。
“近年来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由于母亲的过度保护,造成愈来愈多的男人永远没有办法断奶。没有独立性,依赖心特别强,没有决断力,不负责任,但是个性却很温柔。”
松江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说出这种话。
孝太郎难为情地坐在那里喝咖啡。
“一个人到达一定的时期,应该要离开父母的身边,自己独立。这样,他本人能够成长,社会也会肯定他是一个成熟的人。做父母的,对准备要独立的孩子,不要扯后腿,这也很重要。同时,父母也没有权利那样做。”
久女子发表着言论,松江偶尔回应一些情绪化的话。孝太郎一直保持着沉默,然后对两个人说了些安抚的话就上二楼了。
这件事当然没有结论。
松江这一夜没有办法入睡,心里只在想:讨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媳妇,该如何设法阻止儿子搬出去呢。
第二天,松江得到横滨教书法。
儿子和媳妇8点要上班。她很想在上班前设法单独告诉孝太郎,她完全没有要分居的意思。可是,久女子好像已经看出她的意图,夫妻俩一直待在卧室里,直到8点钟,直接出门上班去了。
松江9点钟锁门离开家。
横滨工厂宿舍的书法课从上午10点到下午5点,员工轮流到宿舍来练一个小时的书法。
这个工厂的老板很喜欢书法,他认为书法可以怡情养性,因此,肯在工作时间内让员工学书法。
松江从横滨回来时已经将近7点钟了。打开大门,进入起居室,开了灯。
儿子和媳妇还没有回来。房子关闭了一整天充满热气。松江打开窗户后,来到厨房准备喝茶。这时她吓了一跳,放在厨房角落的电冰箱不见了。仔细再看,电子炉和烤面包机也没有了。架子上的煮锅和平底锅少了几个。
餐具柜空出三分之一。
松江跑回起居室,这才明白了刚才开灯时就觉得怪怪的原因了:彩色电视机失踪了,音响也不见了。
松江的呼吸乱了,她跑到二楼,战战兢兢地打开他们的卧房门。卧房里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所有的家具完全搬走了。固定在墙上的衣柜里,连衣架也没有留下一个。
隔壁孝太郎的书房也一样。房角的书架剩下几本杂志,地上堆着垃圾。
松江几乎昏过去,勉强回到楼下。
他们趁松江不在家的时候搬走了,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松江感到被儿子抛弃的悲哀,却流不出眼泪。
松江对久女子以欺骗的手法搬走感到愤怒,也气孝太郎无能地让媳妇牵着鼻子走。松江心里像有一把火在燃烧。
松江像石头般地坐了几个钟头后,突然电话铃响起。她慢慢地站起来拿起话筒。
“妈妈?”
是孝太郎的声音。
“你很惊讶吧?”
松江说不出话来。很想对他说几句话,但只感觉血液往上冲,只在喉咙深处发出沙哑的声音。
“不用太担心,又不太远,我会常常回去玩的。”
“孝太郎!”
她勉强发出声音。
“你哪来的钱?”
这并不是预先想好要问的,而是突然冒出来的问题。
“钱?”
“国宅的钱。”
松江不知道孝太郎哪里来的100万元巨款。
“啊!这个呀,”孝太郎毫不在意地回答,“是久女子存的钱。我们从结婚以后就把两个人的薪水存起来,加上她以前的存款,勉强够了。”
儿子打的好像是公共电话,传来时间结束的信号。
“妈,我很快会回去的。”
电话挂了。松江心里又涌出悔意。自从他结婚以来,自己就没有要过他们的生活费。
自从孝太郎工作以后,松江就把儿子的薪水当做是他的零用钱。长久以来独立负担家庭开销的习惯,使她不指望儿子赚来的钱。
偶尔儿子会买来蛋糕或水果,或是拿奖金买皮包或皮鞋送她,她就十分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