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吝啬鬼,说也许这伤原来就有,怎么也不答应赔。这事实在无聊,我也没办法。当然这屏风像是件相当有价值的物品。你经常出入她家,也许你也知道那个屏风吧?你记不记得以前有没有伤?怎么,你没有特别注意屏风?实际上我已经问过斋藤,他太紧张记不清了。而且,女佣已回乡下,即便去信询问也不会有结果,真让我为难啊……”
屏风确实是抵押品,但其他的谈话纯属编造。开始,露屋听到屏风心中一惊,但听到后来什么事也没有,遂安下心来。
“害怕什么呢?案子不是已经决定过了吗?”
他稍微思索了一下该如何回答,最后还是决定与以前一样照事物的原样讲最为安全。
“审判员先生很清楚,我只到那房间去过一次,那是在案件的两天前,也就是说是上个月的三号。”他嘻嘻地笑着说。这种说话方法使他乐不可支。“但是,我还记得那个屏风,我看到时确实没有什么伤。”
“是吗?没有错吗?在那个小野小町的脸的部位,有一点点伤。”
“对、对,我想起来了,”露屋装着像刚刚想起似的说,“那上面画的六歌仙,我还记得小野小町。但是,如果那上面有伤,我不会看不见的。因为色彩鲜艳,小野小町脸上有伤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那么,给你添麻烦了,你能不能作证?屏风的物主是个贪欲深的家伙,不好应付啊。”
“哎,可以可以,我随时听候您的方便。”
露屋略觉得意,立即答应了这位律师的请求。
“谢谢。”小五郎边用手指搔弄着浓密的头发,边愉快地说,这是他兴奋时的一个习惯动作。“实际上,一开始我就想你肯定知道屏风的事,因为,这个,在昨天的心理测验的记录中,对‘画’的提问,您作出了‘屏风’这一特殊的回答。喏,在这儿。寄宿舍中是不会配置屏风的,除斋藤以外,你似乎没有更亲密的朋友,所以我想你大概是由于某个特别的理由才对于这屏风有特别深的印象的吧?”
露屋吃了一惊,律师说得丝毫不错。昨天我为什么漏嘴说出屏风的呢?而且到现在我竟一点也未察觉到这一点。这是不是危险了?危险在哪里呢?当时,我确实检查过那伤的痕迹,不会造成任何线索啊。没事,要镇静,要镇静!经过考虑之后,他终于安下心来。可是,实际上他丝毫未察觉到他犯了个再清楚不过的大错误。
“诚然,你说得一点不错,我没有注意,您的观察相当尖锐啊。”
露屋到底没有忘记无技巧主义,平静地答道。
“哪里哪里,我不过偶然发现而已。”假装律师的人谦逊地说,“不过,我还发觉另一个事实,但这决不会使您担心。昨天的联想测验中插入八个危险的单词,你完全通过了,太圆满了。假如背后有一点不可告人的事,也不会干得这样漂亮。这几个单词,这里都打着圆圈,在这里,”说着,小五郎拿出记录纸,“不过,对此你的反应时间虽说只有一点点,但都比别的无意义的单词回答得快。如对‘花盆’回答‘松树’您只用了零点六秒钟。这真是难得的单纯啊。在这三十个单词中,最易联想的首先数‘绿’对‘蓝’,但就连这个简单的词你也用了零点七秒时间。”
露屋开始感到非常不安。这个律师究竟为了什么目的这样饶舌?是好意?还是恶意?是不是有什么更深一层的居心?他倾尽心力探寻其中的意味。
“除‘花盆’、‘油纸’,‘犯罪’以外其他的单词绝不比‘头’、‘绿’等平常的单词容易联想。尽管如此,你反而将难于联想的词很快地回答出来。这意味着什么呢?我所发觉的就是这一点,要不要猜测一下你的心情?嗯?怎么样?这也是一种趣事。假如错了,敬请原谅。”
露屋浑身一颤。但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你大概非常了解心理测验的危险,事先做了准备。关于与犯罪有关的语言,那样说就这样对答,你心中已打好腹稿。啊,我决不想批评你的做法。实际上,心理测验这玩意儿,根据情况有时是非常不准确的。谁也不能断言它不会逸有罪于法外陷无罪为有罪。但是,准备太过分了,自然虽无心答得特别快,但是那些话还是很快就说出来了。这的确是一个很大的失败。你只是担心不要迟疑,却没有觉察到太快也同样危险。当然,这种时间差非常微小,观察不十分深的人是很容易疏漏的。总之,伪造的事实,在某些地方总要露出破绽。”小五郎怀疑露屋的论据仅此一点。“但是,你为什么选择了‘钱’,‘杀人’,‘藏’等词回答呢?不言而喻,这就是你的单纯之处。假如你是罪犯,是决不会对‘油纸’回答‘藏’的。平心静气地回答这样危险的语言,就证明了你丝毫没有问心有愧的事。啊?是不是?我这样说对吗?”
露屋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说话者的眼睛。不知为什么,他怎么也不能移开自己的眼睛,从鼻子到嘴边肌肉僵直,笑、哭、惊异,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自然口中也说不出话来。如果勉强说话的话,他一定会马上恐惧地喊叫。
“这种单纯,也就是说玩弄小花招,是你显著的特长,所以,我才提出那种问题。哎,你明白了吗?就是那个屏风。我对你会单纯地如实地回答确信无疑。实际也是这样。请问笠森先生,六歌仙屏风是什么时候搬到老妪家中的?”
“犯罪案的前一日啊,也就是上个月四号。”
“哎,前一日?这是真的吗?这不就奇怪了吗?现在露屋君不是清楚地说事件的前两天即三号,看到它在房间里的吗?实在令人费解啊,你们大概是谁搞错了吧?”
“露屋君大概记错了吧?”审判员嗤笑着说,“直到四号傍晚,那个屏风还在它真正的主人家里。”
小五郎带着浓厚的兴趣观察露屋的表情。就像马上要哭出来的小姑娘的脸,露屋的精神防线已开始崩溃。这是小五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圈套。他早已从审判员那里得知,事件的两天前,老妪房中没有屏风。
“真不好办啊!”小五郎似乎困惑地说。
“这是个无法挽回的大失策啊!为什么你把没见到的东西说见到了呢?!你不是从事件两天前以后,一次也没进那个房间吗?特别是记住了六歌仙的画,这是你的致命伤。恐怕你在努力使自己说实话,结果却说了谎话。嗯?对不对?你有没有注意到两天前进入正房时,那里是否有屏风?如你所知,那古屏风发暗的颜色在其他各种家具中也不可能特别地引人注目。现在你自然想到事件当日在那儿看到屏风,大概两天前一样放在那儿吧?而且我用使你作出如是想的语气向你发问。这像是一种错觉,但仔细想想,我们日常生活中却不足为奇。如果是普通的罪犯,那他决不会像你那样回答。因为他们总是想方设法能掩盖的就掩盖。可是,对我有利的是,你比一般的法官和犯罪者有一个聪明十倍、二十倍的头脑。也就是说你有这样一个信念,只有不触到痛处,尽可能地坦白说出反而安全。这是否定之否定的做法。不过我又来了次否定,因为你恰恰没有想到一个与本案毫无关系的律师会为了使你招供而制作圈套,所以,哈……”
露屋苍白的脸上、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哑然无语。他想,事到如今,再进行辩解,只能更加露出破绽。凭他那个脑袋,他心中非常清楚,自己的失言是多么雄辩的证词。在他脑海里,奇怪的是,孩童时代以来的各种往事,像走马灯似的迅速闪现又消失。他长时间地沉默。
“听到了吗?”隔了一会儿,小五郎说:“沙啦沙啦的声音,隔壁房间里从刚才开始就在记录我们的谈话……你不是说过可以做证词吗?把它拿过来怎样?”
于是,隔扇门打开,走出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手持卷宗。
“请把它念一遍!”
随着小五郎的命令,那男子开始朗读。
“那么,露屋君,在这里签个名接上手印就行,按个手印怎么样?你决不会说不接的吧,我们刚才不是刚刚约定关于屏风任何时候都可以作证吗?当然,你可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作证。”
露屋非常明白,在此纵使拒绝签名也已无济于事了。在同时承认小五郎令人惊异的推理意义上,露屋签名按印。现在他已经彻底认输,蔫然低下头去。
“如同刚才所说,”小五郎最后说道,“明斯达贝希说过,心理测验真正的效能仅在于测试嫌疑者是否知道某地、某物或某人。拿这次事件来说,就是露屋君是否看到了屏风。如果用于其他方面,恐怕一百次心理测验也是无用的。因为对手是像露屋君这样,一切都进行了缜密的预想和准备。我想说的另一点是心理测验未必像书中所写的那样,必须使用一定的刺激语和准备一定的器械,如同现在看到的我的测验一样,极其平常的日常对话也可以充分达到目的。古代的著名审判官,如大罔越前守等,他们都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严谨地使用着现代心理学所发明的方法。”
夏勇译
6.潜在影像
〔日本〕松本清张
一
我和小矶泰子相隔二十年之后的重逢,是在回家途中的公共汽车上。
我的家,从市中心乘国营电车需30分钟,换乘私营地铁需20分钟,再乘公共汽车又需30分钟,就是这么一个十分偏远的所在。七八年前都是麦田的市郊,如今完全变成住宅区了。公共汽车也是两年前才通车的。
那天,我从公司回家,大约7点钟了。我正拉住车厢里的吊环站着,紧挨着我的一个三十四五岁的女人,不知为什么向我点点头,并用惊喜的语调说着:“哎!您不是滨岛先生吗?”
那个女人穿着整洁的连衣裙,手里握着小皮包。这是初夏的事。
我被人召唤着姓名,可并没有马上认出那个女人来,但对方却闪着亲切的目光微笑了。
女人的眼神,开始唤醒了我的记忆。
那个女人长着鼓胀般的厚眼睑,我忽然想起了这副肿眼泡。
“啊,您是泰子女士吧?”我感到意外地回声问道。
“嗯,是的,认出来了吗?”
那个女人仍在笑着。
“好不容易才认出来了。”
我说好不容易,是有深意的。是年纪大了吗?在印象中,那个女人的面貌已经起了显著的变化。20年了,变化是当然的。记忆中的那个苗条纤弱的体态无影无踪了,站在这里的是一个微微发胖的、脸上现出细小皱纹的中年女人。
“是吗?”那个女人难为情地笑着,“已经很像老太婆了吧?”
她笑的时候,眼角聚拢了皱纹。
“并非如此,但总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已经胖起来了吗?”
那个女人原先是瓜子脸,如今胖得圆圆的,瘦细的身体也变得结实了。
“这可真是巧遇啊!”我说。
“真的,想不到在这里遇上您了。滨岛先生,是什么时候乘坐这辆公共汽车的?”
“嗐!为了挣几个工资,总是这样匆匆来往京桥之间的。”
“噢,是吗?奇怪呀,我是一直乘坐这辆公共汽车的,可怎么一次也没遇见您呢?”
“是吗!”
我暗暗观察那个女人的打扮。提着的皮包确是妇女用的手包。她说经常乘这辆公共汽车,也许就在附近上班。
“在这附近住着吗?”我问。
“是的,就在××下车。”
那是我下车的前一站。
“想不到,我是下一站。”
“是吗?”
那个女人又吃惊地睁开了她那有特征的厚眼睑。
“什么时候住这儿来的?”
“已经五六年了。”
“咦,我七年前就搬来了。真奇怪,怎么一次也没遇见过您呢!”
“我也是啊。”
我们就这样久别重逢了。
一瞬间,20年前的往事,和我同样地也在那个女人的眼波中泛起。
说起20年前,日本正陷入毁灭性的战争灾难之中。
泰子和双亲一起,恰恰住在我家前面。我那时住在品川附近。
泰子住在我家前面,大约有两年左右。她父亲在一个什么地方的公司里做事,因为调任才迁居过来的,过了两年又调到别的地方去了。那时候,泰子才十四五岁,是女子学校一年级或二年级的学生。
我和泰子经常见面,可还没到十分熟悉的程度。她的父亲是个职员,仪容相当严峻,和我家仅是普通的邻居关系,没有什么特殊的往来。
我和她没有熟稔起来,还有另一个缘故。那时我16岁左右,看见她穿着水兵式的女学生服,总觉得目眩神移。那时,每当她在我面前款款而过,我心头就闪出一种说不出的隐情。由于这个私衷,我常悄悄打开迎街的楼上拉窗,凝神屏息地偷偷看她。
那时她那副厚眼睑,常常映现出异常的个性美。
现在,在公共汽车上重逢,能够如此亲热地开口说话,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