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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坐在公馆门口的一张长凳上。
他对我说:“为了天主的爱,请读这封信。”
接着他转身就奔走得无影无踪。
我拿了信,找些灯光来读信。在一尊圣母像前面,我发现了一盏点着的灯,在灯光下我看出来信是用铅笔写的,而且似乎是出自发抖的手。我费了很大的劲才辨认出下面的字来:
今晚别来了,否则我们都完了!他们已经知道一切,还不知道你的姓名,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使我们分离。
你的卢克蕾蒂亚
我叫起来:“卢克蕾蒂亚!又是卢克蕾蒂亚!这一切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神秘的鬼怪?‘今晚别来了’,可是我的美人,要走哪条道路才能到你那儿呀?”
我一边琢磨这封信的内容,一边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卢克蕾蒂亚夫人胡同,不一会儿我就站在门牌十三号门前。
街道上像往常一样荒凉,四周深沉的静寂只被我的脚步声扰乱了。我停下来,抬头望着那扇熟悉的窗户。这一次,我没有弄错,护窗板分开了。
那扇窗子大大地打开了。
我似乎看见一个人影在房间的黑暗背景上显现出来。
我低声问:“卢克蕾蒂亚,是您吗?”
没有回答,我只听见喀哒一声,起初我还没弄明白是什么声音。
我稍为抬高了声音又问:“是您吗,卢克蕾蒂亚?”
说时迟那时快,我的胸口遭到了可怕的一击,枪声响了,我躺倒在铺路石上。
一个粗野的嗓音冲着我大喊:
“这是卢克蕾蒂亚夫人送给你的礼物!”
护窗板毫无声息地又关上了。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起初我摸了摸胸口,以为肚子里一定出现了一个大洞。谁知斗篷穿了洞,上衣也是,可是子弹被厚呢的皱褶减轻了力量,我只得到严重的挫伤。
我害怕第二颗子弹不等自来,马上爬到这间不友好的房子的另一边,贴着墙壁走,使人无法瞄准我。
我尽快地离开,还在气喘吁吁,这时一个在我后面我无法看到的人抓住我的臂膀,很关心地问我是不是受伤了。
听声音我认出是唐·奥塔维奥。这不是对他提出问题的时候,不管我多么惊讶会在晚上的这时候看见他单独一个人在街上。我简单地告诉他人家刚从一个窗口打了我一枪,我只受了伤。
他惊叫起来:“完全是误会!可是我听见有人来了。您能行走吗?如果被人发现我们两个在一起,我就完了。不过我绝不抛弃您。”
他挽住我的臂膀拉着我快走。我们走着,不,我们尽我可能奔跑着,不一会儿,我不得不坐在一块界石上休息,喘一口气。
幸运的是,我们到了一所大公馆附近,公馆里正在举行舞会。大门口停了不少马车。唐·奥塔维奥找了一辆出租马车,把我扶上去,一直送我到旅馆。我喝了一大杯水,情绪还不能平静,我详详细细地告诉他我在这所凶宅前面所遇到的一切,从那枝玫瑰花一直到那颗铅弹为止。
他低着头听我叙述,一只手遮住半边脸。我给他看我收到的字条时,他一把抢过去,急急忙忙地读了,又喊起来:
“天大的误会!可怕的误会!”
我对他说:“亲爱的,您会同意这场误会对我对您都是不愉快的。人家差点儿杀掉我,对您却在您的漂亮斗篷上打穿了十到十二个洞。该死!您的同胞真是妒忌得可以!”
唐·奥塔维奥愁眉苦脸地紧紧握着我的手,把字条又念了一遍,没有回答我。
我对他说:“请您解释一下这整个事件,我一点也弄不懂。”
他耸了耸肩膀。
我对他说:“起码您得告诉我,我应该怎样做?在你们这座圣城里,我应该向谁申请来处罚这位先生,他不分青红皂白对着路人就打枪。我得向您承认我很高兴看见他被吊死。”
他大声说:“您千万不能这样做!您不理解这个国家。对已经发生的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您会连累您自己的。”
“怎么?连累我自己?见鬼!我还要报复呢。如果我得罪了一个粗野的家伙,我就无话可说了;可是我只捡起一朵玫瑰花……凭良心说,他不应赏我一颗子弹。”
唐·奥塔维奥说:“让我来吧,也许我可以弄清这个谜。可是我求求您,作为恩典,作为您对我的友谊的证明,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您能答应吗?”
他求我的时候神气十分凄苦,使得我没有勇气拒绝,我答应了他的要求。他向我千恩万谢,他亲自在我胸口上贴上科隆香水敷料以后,同我握手道别。
他打开房门正要走出去的时候,我问他:“顺便问一句,您怎么会在这儿的?您怎么会刚好到来帮助我的?”
他有点窘态地回答道:“我听见了一下枪声,马上走了出来,我害怕您遭到不幸。”
他再一次叮嘱我严守秘密以后,就匆匆忙忙地离去。
第二天早上,一个外科医生来看我,毫无疑问是唐·奥塔维奥请来的。他给我开了一个使用糊剂的方子,却没有问我的脸又青又肿的原因。在罗马人人都能守口如瓶,我也很想入乡随俗。
几天过去了,我还没有机会同唐·奥塔维奥畅谈一次。他很忙,比平时更阴沉,似乎在躲避我的提问。在我同他共处的短短时间里,他从来没有提起过卢克蕾蒂亚夫人胡同的古怪住客。庆祝他的圣职受任礼的日期越来越近了,我认为他的郁郁不乐是因为他不愿意被人强迫他选择这种职业。
至于我,我准备离开罗马到佛罗伦萨去。我向阿尔多布兰迪侯爵夫人宣布我要走时,唐·奥塔维奥用一个借口就把我带到楼上他的房间里去。
在那里,他抓住我的两只手,对我说:
“亲爱的朋友,如果您不同意我的请求,我只有自杀了,因为我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摆脱窘境。我已经下定决心,永远不穿那件他们迫我穿的丑恶神父服。我想离开这个国家。我要向您请求的,就是带着我一起走。您可以把我当做您的仆人。只要在您的护照上加上一句话,我就很容易逃走了。”
我起先还用他会使他母亲伤心为理由,要他放弃这样的计划;后来我发现他的决心完全不可动摇,最后我答应带他一起走,同时更改一下我的护照。
他说:“这还没有完。我的逃走要看我办的一件事成功与否。您准备后天动身。后天,我也许已经成功了,那时候,我就完全听您的了。”
我带点不安地问:“您难道那么傻,会卷进一场叛国阴谋里去吗?”
他回答道:“不会,我这件事涉及的利益,没有祖国的命运那么严重,但也相当严重,因为这件事成功与否,影响到我的生命和幸福。现在我再也不能告诉您什么,再过两天,您就会知道一切。”
我已经习惯于神神秘秘了,我不再追问下去。我们商量好。清晨三时我们动身,一路上不停留,一直到过了托斯卡纳边界才停下来。
我相信这么早就要动身,睡觉是不必要的了,我就利用我在罗马的最后一个晚上去拜访所有接待过我的人家。到侯爵夫人家辞行,我紧紧握住她儿子的手,无论是礼节上或者形式上我都要这样做。我发觉他的手在我的手里哆嗦着,他低声对我说:
“现在是决定我生或死的时刻。您回到旅馆里可以收到我的一封信,如果过了三点我还不到您那儿,您就不必再等我了。”
他的脸色变化使我惊异;可是我只当做是很自然的事,他要离开家庭了,也许一去而不复返,感情激动是必然的。
将近一点钟时,我回寓所。我想再走一次那条卢克蕾蒂亚胡同。我看见那扇窗下面悬吊着白色的东西,就是这个窗口,我两次看见两个多么不同的幽灵出现。我小心翼翼地走近来。那白色的东西是一条打了许多结的绳子。这是不是邀请我去同贵妇告别呢?看样子十分像,诱惑非常有力。可是我不上当,我记起了我对唐·奥塔维奥的诺言,而且不得不说明白,几天以前,我的不那么大胆的行动,尚且引起了一场不愉快的接待,我不得不引以为戒。
我继续赶我的路,可是我走得很慢,我为失掉最后一次机会,不能探知十三号房屋的秘密而感到痛心。我一步一回头,希望能看到有人挽着绳子下落。什么也没有出现。最后我到了胡同的尽头,马上就要进入科索了。
我脱下帽子向那所我还看得见的房子挥了挥说:“再见吧,卢克蕾蒂亚夫人。找另外一个人去帮助您报复那个把您关起来的吃醋丈夫吧。”
我走进旅馆时正好敲响两点。马车已经停好在院子里,行李都装好了。旅馆的一个侍者递给我一封信,那是唐·奥塔维奥的信,我觉得信很长,就想留着回到卧房时再看。我叫侍者为我照明。
侍者对我说:“先生,您对我们说过的那个仆人,要同先生一起出门的那个……”
“他来了吗?”
“没有,先生……”
“他一定是在驿站里,准备同马一起来。”
“先生,刚才来了一位夫人,她要同先生的仆人谈话。她一定要上楼到先生的房间里,她还叮嘱我一等先生的仆人到来,马上告诉他说卢克蕾蒂亚夫人在先生的房间里等他。”
“在我的房间里?”我喊起来,用力抓住楼梯的栏杆。
“是的,先生。看样子她也动身,因为她给了我一个包裹,我已经放在行李箱里。”
我的心猛烈地跳动。我也说不出我被一种什么样的迷信恐怖和好奇混合起来的心理攫住了。我一级一级地走上楼梯。到了二楼(我住在三楼)在我前面的侍者一失足踏了个空,手里拿着的蜡烛跌落到地上,熄灭了。他对我频频道歉,下楼去重新点燃蜡烛。我却继续上楼。
我的手已经碰到房间的钥匙。我犹豫了。什么样的鬼魂要在我的眼前出现呢?在黑暗中不止一次,我想起了血淋淋的修女的故事。难道我也像唐·阿隆索一样被魔鬼附身了吗?我觉得侍者迟迟不上来。
我打开房门。感谢上天!我的卧房里有灯光。我迅速地越过卧房前面的小客厅。只看一眼就足够证实我的卧房里一个人也没有。可是我马上就听见我背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和女人衣裙的窸窣声。我的头发根根竖起。我猛然间回过头来。
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头上盖着黑纱巾,伸出两条臂膀向我走过来。她抓住我的手喊道:
“你终于来了,我最亲爱的人!”
她的手冷如冰,面色像个死人,我一直后退到墙边。
“圣母啊,不是他!……啊,先生,您是唐·奥塔维奥的朋友吧?”
听了这句话,一切都明白了。眼前这位年轻的妇女,尽管脸色苍白,一点不像鬼魂。她低垂双眼,鬼魂是不会这样做的,她的双手交叉搁在腰带上,这是谦逊的态度,这使我相信我的朋友唐·奥塔维奥不是我想象中一个伟大的政治家。总之,同卢克蕾蒂亚私奔现在正是大好时光,可惜我在这件事当中只担任了一个心腹亲信的角色。
一分钟以后,化了装的奥塔维奥来了。马儿也来了,我们立即动身。卢克蕾蒂亚没有护照,可是一个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是不会引起怀疑的。可是一个边防警察却也为难我们。我称赞他是一个勇士,肯定在伟大的拿破仑麾下服过役。他说我说得对。我送给他一个伟大拿破仑的金像,又说我的习惯是偕同一个女朋友一起旅行,做我的旅伴,考虑到我经常更换旅伴,我认为没有必要将旅伴的名字写在护照上。
我又补充说:“这一位旅伴陪我到最近的城市里去,有人告诉我说,在那里可以找到更漂亮的。”
他对我说:“您要更换旅伴就错了,这一个够好的了。”他恭恭敬敬地关了车门。
夫人,如果您要听整个故事的话,我就告诉您吧!这个该死的唐·奥塔维奥认识了这位可爱的美人,她是一个有钱的农民瓦诺齐的妹妹;瓦诺齐名声不怎么好,有点自由主义思想,经常有走私活动。唐·奥塔维奥明知道,纵使他的家庭不强迫他进修道院,也绝对不会让他娶一个家庭条件远不如他家的姑娘做妻子。
爱情是能创造发明的。纳格罗尼神父的弟子设法建立了同爱人秘密通信的办法。每天晚上,他溜出阿尔多布兰迪公馆,由于害怕翻墙进入瓦诺齐的房子不安全,两个情人想出了在卢克蕾蒂亚夫人的房子里幽会的办法,这所房子的凶宅名声可以保护他们。贴邻的两个花园有一道小门可以相通,一棵矮小的无花果树遮住了这扇门。卢克蕾蒂亚和奥塔维奥年纪轻又在热恋中,都不在乎家具的缺少,我说过,全部家具只有一张旧的皮沙发。
一天晚上,在等待唐·奥塔维奥的时候,卢克蕾蒂亚把我当做是他,送给我那株玫瑰花,我代他捡了回去。的确,从身材和姿态上看,唐·奥塔维奥同我有相似的地方,几个在罗马认识我父亲的爱讲人坏话的人,就说是我了。后来卢克蕾蒂亚的哥哥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