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大爷爷做的这个泥巴枕头,就是为了垫在村长脚底下,让他挨着地气。
然后他让我们到屋子上头,正对着村长脑袋的地方,把房顶的稻草都取下来,垫在他脑袋下面。
随后把碗放在村长边上,问了下村长儿子他爹生前喜欢吃什么。最后让他们照着这个做,做好就盛在碗里头,并且要保证碗里面的东西每时每刻都要是热乎,一凉了,就得换新的。
一行人忙前忙后,打点妥当。
大爷爷坐在村长身边眼睛一直盯着脚边的油灯,那油灯还是噼里啪啦的跳。
我记得这应该是说明死者的路不好走,要多找一双鞋子给他带上。
大爷爷说不必了,然后把村长的鞋子脱了比划了一下,不知道往里头塞了个什么东西。这东西一塞,接下来那油灯竟然就莫名其妙的正常起来。
我们都觉得很神奇。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啥不同的了,就是普通的守夜。
我们陪着大爷爷守在堂屋里,啥事都没有再发生。
第二天大爷爷笑了笑,让我们回去睡觉,说接下来才有的忙。
由于周家村的传统,人死后要在家里停上七天,所以下葬是在七天后。
这七天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周家村的丧葬程序来,没啥好说的。但这七天之中,有一件事最为辛苦,就是要砍树。葬村长的地方不能有树,说是树对吊死之人挺不好的。
我们忙前忙后,总算在下葬前一天把事儿全部干完。
最后直到村长完全葬下,我们才舒了一口气。
胖子说:就这么简单啊?
我也有这种想法,光是这样的话,感觉我自己也行。但直到很久之后才知道,大爷爷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还做了许多事。
大爷爷笑了笑:真以为很简单啊?然后他又接着说了四个字:望闻问切。
我和胖子问这是啥。
大爷爷说:中医听过没?
我和胖子肯定是知道这个的,只是搞不明白这和办丧有什么关系。
大爷爷说:中医以阴阳五行作为基础理论,望闻问切,就是观人阴阳五行的一个过程。白事知宾久处一地,对办丧对象大多都有所了解,所以很多时候都可以省略这个望闻问切的过程,直接帮人办丧。然而我们行宾不行,我们每到一个地方,都得通过望闻问切来了解当地习俗,死者生前状况,办丧家族的情况,才能真正下手帮忙办丧。而且,这一切都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
我们这才知道了,大爷爷口中的望闻问切,并不是说的中医里的望闻问切,但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大爷爷笑了笑说;只要知道了问题的根本,要解决起来就很简单了。别看我们做起来很简单,其实难得还是一个望闻问切的过程,这就像衣服的扣子,一步扣错了,就步步错。
我们想到了周家村的那个老医生,也是个半吊子,自以为做对了事儿,其实步步错。
不过这样看起来,行宾似乎比知宾厉害多了。
大爷爷摆了摆手:一个研习当地风俗人情,一个要走南闯北,没可比性。
而且要成为一个知宾,比行宾要难上许多。知宾往往是需要年纪大一点的、有威望的人来做。行宾因为需要闯南跑北,许多时候都是青壮年。
一个要熬到一定岁数,一个要身体好,两者之间确实没什么可比性。
我看了下大爷爷,心想,怪不得大爷爷这么会吃,不会吃的人身体怎么能好?
村子里头应该没事了,我们随着大爷爷去了他家。
周师傅则留在了周家村并没有和我们一起。
我们问大爷爷周家村的事情是不是彻底解决了。
大爷爷摇摇头:还得等路完全修起来再看看。
周家村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一时半会真没办法解决。
胖子眼咕噜直转,一直没说话,我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好半晌他才问:大爷,您收徒弟吗?
大爷爷愣了一下,看着胖子,几秒过后,忽然笑了起来:你当行宾倒是个好材料,人傻,但是命硬。胆子大,但是心又不太粗。想拿锯子锯村长上吊用的绳子是你吧?我看了下,房梁上头有锯子的痕迹,你当时是想从上面锯断绳子?
胖子愣了愣,说是的。
大爷爷嘿嘿的笑:你想法倒是不错,但是人上吊,怨气最重的是绳套那地方,锯子是尖锐物,可以破煞,你直接拿锯子锯绳套,这事儿估计有一定几率成。
胖子猛一拍脑门:还有这回事?
我看着胖子,这家伙有时候看起来是傻了点,呆逼了一点。但胆子是绝对大的,周家村的格局有点古怪,也是他第一个发现的。我看着他,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算不算真傻。
大爷爷说:最重要的是,他能吃。我以前去别的地方帮人办丧的时候,经常连着几天赶路,路上没吃的,都是逮着什么吃什么。
想来大爷爷的厨艺就是那个时候练成的。
不过我有个疑问,别的地方就没有白事知宾么?非得请行宾四处乱跑?
大爷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到屋中把那身中山装换下,换了普通的平角短裤和无袖白汗衫,拿着一个陶瓷茶缸跟我们聊天。
大爷爷换上这身衣服之后,完全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老大爷模样。
他说:我们也不是有了活儿干才到处跑,我们是到处跑找活干,不然得饿死。就跟行脚商人一样,你会问他为啥不留在一个地方买东西,非要到处跑着卖东西吗?不会吧?
我和胖子挺好奇他们是怎么找活干的,难道到了一个地方就问,这里死人了么?
大爷爷哈哈笑起来:以前,我们到了各地之后,都有个固定的聚集地儿,附近十里八乡如果没有人能帮忙主持丧事的话,就会过来,站在门边上敲三下门,喊一个名号,被喊到名号的人,就会过去帮忙了。
胖子问是什么名号。
大爷爷不说话,在地上画出了一份我国的地图,他拿着棍子依次指着地图上的几个位置:你看,这边是武当山,这是龙虎山,这是齐云山,这是青城山。
这座山里头的道士出来都自称什么?武当山会自称武当山的道士,龙虎山会自称龙虎山的道士,齐云山和青城山也是一样。这就是他们的名号。
我们行宾也是一样,师从一方之后,就得继承这个名号,再往上数过去几辈的普通百姓当中,知道这些名号的就多了嘞。
大爷爷笑呵呵的说。
我和胖子都没想到其中还有这回事,感觉有点像武侠小说的感觉。
大爷爷接着说:其实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你把我们当成扯着大旗跑镖的就行了。镖局的名声越响亮,镖师的生意也就越多。我们行宾也是这样。
我和胖子听得如痴如醉,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大爷爷所说,忽然就有种想仗剑行天涯的冲动。
大爷爷说:你们也别想的这么好,里头要吃的苦头多着呢。
我问大爷爷是什么苦头。
大爷爷苦笑了两声说:你见过你爷爷么?
我愣了一下。
大爷爷接着说:行宾常年在外混饭吃,少有回家,家人聚少离多。
我和胖子听完有些唏嘘。
我想了想问:那我爷爷现在在哪?说实话,我心里头有些怨恨,从小就没见过爷爷的人,只知道是奶奶把老爹拉扯长大的,要不是爷爷,奶奶也不会过的这么苦。
大爷爷沉默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有时间再告诉你把。
第五十三章 雅馆
那天大爷爷给我们说了好多,基本上都是行宾的事儿。
我和胖子才知道行宾有这么多讲究。
行宾当年行走江湖,靠的是年轻力壮走南闯北。哪边有活干,就往哪边跑。换而言之就是,哪边死的人多,就往哪边去。
大爷爷说:为了混口饭吃。
他这话说的云淡风轻,但是我们都能听到其中的沉重,想来行宾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糊口活计。
我问大爷爷当年去过哪些地方,大爷爷指着刚才画的那幅地图,树枝在上面密密麻麻点了许多个点,我问他:整个都去过?
大爷爷笑着说:去过,但是不一定帮人办过丧。
当年他们行走江湖,落脚的地方叫做,雅馆。
雅是乌鸦的意思。最初,乌是乌鸦的总称,鸦只代表乌中的一类,而且当时写作鵶、雅。鸦馆写起来不太吉利,有点儿像是邪馆,故而取名为雅馆。
我问大爷爷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大爷爷说:有传闻,每一户人家有人死了,就有乌鸦落在他们家上头。我们就和乌鸦一样,所以这个那地儿就被称作了雅馆。
大爷爷又说了好多,我们才知道。
有人把乌鸦当做吉祥的象征,但是也有人把乌鸦当做不吉祥的象征。行宾就和乌鸦一样,有人喜欢,有人害怕。
大爷爷说行宾的路不好走。
然后他转头看我们:你们真想跟我学?
大爷爷见我表情犹豫,笑了笑,让我仔细考虑一下再说。
然后他又转头看胖子:你是个好材料,不过你现在正在上学吧?
胖子点点头。
随后大爷爷也不说啥,就让我们早点歇了。
当天,我们在周家村旧址住下,大爷爷不知道去哪儿又抓回来兔子之类的东西,挖了内脏,把内脏埋到别的地方。他说:不这样做,生人来了根本就在村子里熬不过一宿。你们运气好,今天正好逮着兔子了,不然还得把你们赶回去。
然后他在我们睡觉的时候,在门前用一个红色的粉笔样的东西画了条线。
我隐约记得这是鸡鸣线。
大爷爷忙完这些,吩咐我们晚上不要随便出门,就回房间睡了。
胖子一直没怎么说话,显得心事重重。
我问他怎么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妈肯定是想我读完大学的,但是她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我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他想辍学,跟着大爷爷做事儿。
这事儿来钱非常快,碰到阔绰点的人家,帮忙办一次丧,几乎一个月都不愁吃喝了。我们之前守夜的时候就有过这种感觉。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我们在这边歇了一宿,第二天大早,大爷爷做了饭,胖子吃的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之后,我们和大爷爷告别,回了周家村,因为周师傅应该是会在今天回去的,我和胖子也不得不和他一起回家。
大爷爷让我们路上小心。
临行前他说:你们要真想学的话,过几天可以过来看看,我带你们出去跑一遭。
我和胖子点头应是,随后和周师傅一起去了他家。
在周师傅那里住了两天,我和胖子分别回家。
后来一个人又在家呆了两天,一时间没人说话,还挺不习惯。
胖子也不知道咋回事,回到家之后,一连一个礼拜都没有一个信儿传过来。
我还等着看他对大爷爷的提议是什么想法。
期间我还把这事儿给老爸老妈说了,老妈脸色惨白,显然是不想我从事这一行。
她说:不然你帮妈妈打下手吧,这边正需要人。
老爹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说:你奶奶也是这个,你这样让人不放心啊。
我说我再考虑考虑,过几天去大爷爷那边看看。
老爹说这样也行。
在家呆着的这几天,我特意回去找了张停雨一次。正好瞧见这姑娘在屋子里头不知道忙活啥。
跑过去一看,原来还是在写字儿。
她这字儿随着时间的增长,字体越发好看,虽然我看不懂,但知道这都是下了大工夫的。
张停雨瞅见我进来,搁下手中的笔说:你来了啊。
我哈哈哈的点着头,有些尴尬。这是我长大以后第一次主动来找她。
她看我半天,忽然说:傻乎乎的笑什么?
我揉了揉脸,说没啥。
然后她又低下头盯着桌面开始写字。
我说:这字儿写的不错,这是个人字吧,我看得懂。
张停雨说:文盲,这是入。
我说都差不多。
她写字的时候,似乎是很嫌弃的我样子,时不时用眼角撇我一下,又立刻把视线挪开。
好半晌,她才问:找我干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问:奶奶是不是教过你什么?
她没说话,低着头继续写字,写完一副帖,才搁下笔说:是。
知宾该注意的东西,奶奶都教我了。她补充道。
我盯着她,想看看奶奶教出来的学生有什么不同。却发现她皮肤很白,和小时候一样白,有着和这个孙家村不一样的颜色。她头发往后绑着一个马尾,额前有些微散落的发丝。
张停雨眼睛很亮,我总觉得里头是不是藏着星光。
我看见她脸微微一红。
有什么问题问呗。她低下头,又拿起笔,在纸上比比划划半天没写出一个字,又搁了下来抬头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