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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不知道她是该从谁的中间穿过去,严庄和宁晋平?严庄和宁震谦?
最后,她从最外围的莫忘,不,现在是叫宁忘吗?从宁忘身边走过。
她承认,她表面镇定,暗地里慌不择路,脚步虚浮。
不知是谁家的小孩也来看自己的画展,开心地奔跑着,嘴里还开心地嚷着,“爸爸妈妈!在这边!过来!”
小孩太兴奋,没留意到她迎面的仓促,也没来得及避开,直直撞入她怀里,而脚步不稳的她穿着高跟鞋被撞歪,正好撞到莫忘身上,然后,才翻倒在地。
脚踝钻心地痛,她试图站起来,却最终宣告失败。
小孩的父母赶到,一叠声的对不起,她仿若没有听见,抬起头来,遇上好几双关切的眸子,离她最近的,是莫忘……
好熟悉的场景……
莫忘茫然地站着,而她躺在地上。
曾经某个时刻,也是这般的境地。
某一段这一年来她都不愿去触及的记忆拉开了一道口子,血,流淌出来……
她的思维忽然混乱了,不知这血究竟是从何处而出,似乎是心口,又似乎是身下,她只记得,一地鲜血,触目惊心……
她看着莫忘,莫忘也看着她,她心口忽然狠狠地揪了一下,听见有人喊妈妈,小女孩的声音,真真实实听见了,或者是撞倒她的小女孩,又或者是……小囡……
莫忘的脸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大黑脸,急,且怒,一如当初记忆中的表情。
他俯身而下,将她抱起,她的高跟鞋掉落在地。
她听见他斥责的声音,“说了那破高跟鞋不准再穿!你怎么就不听呢?”
是么?是有的……
她恍恍惚惚记得,有一次也是因为高跟鞋崴了脚,他也是这般怒极。不过,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抱着她匆匆往展厅外跑去,越过他的肩头,她看见莫忘站在原地,俯身拾起她的鞋子……
记忆中的那一幕,也是这般,宁震谦疯了般抱着她往外跑,而莫忘,从一地的鲜血里拾起她的拖鞋……
她忽然又分不清何时何地了。
远处的莫忘拾起的是拖鞋还是高跟鞋?她亦看不清了,那地面可有鲜血?似是没有的……可是,好像又有……那红色,红得人撕心裂肺……
身下一股热流涌出,似曾相识……
她心头一紧,生生地痛,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衣服,低声地、压抑地、痛苦地哽出两个字来:“小囡……”仿佛,似乎,又回到了某个时空……
听见这个名字的他,身体一紧,奔跑的脚步一个趔趄,而后,手臂却抱得更紧,也奔得越快了……
她没有再说一个字,很久以前那种身体挖空的痛重又返回,许久以来不敢回想,甚至不敢稍有涉及,此时,这隐痛,便如突然喷发的火山,汹涌澎湃,持久不休,滚烫的岩浆从心口喷发出来,随着血液的流动朝着身体的每一个方向奔流,流经之处,无一不被烫得疼痛不堪……
他抱着她上了一辆出租车,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原本明亮的眼睛亦空洞而可怖。
他惊惧不堪,抱紧她轻轻地问,“囡囡?囡囡怎么了?很痛吗?”
痛……
这个词提醒了她……
真的很痛,不过,是在心口的地方……
她被他压在胸口,木然点着头。
他愈加焦急,催促司机,“快点好吗?可以再快点吗?”
司机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只能给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他抱着她。
一直都抱着她。
在急诊科里都没松开过手。
庆幸只是扭伤了筋,拿完药之后,他抱着她坐在医院的椅子上,她看见他的表情松了一口气,可浓重的斥责,还是扑面而来,“你给我记着!下次再让我看见你穿高跟鞋,我全给你扔了!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幸运的!”
她被他一吼,身体微微一颤,终于清醒自己身在何地,也清醒地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隐痛,还在心底纠缠,可身下一股热流却哗然往外涌……
她终于知道之前那熟悉的感觉是什么了,惊得从他腿上往下跳,却被他用力按了回去,还伴有他凶巴巴的警告,“再乱动试试?怎么就那么不省心?”
她不动了,低头看着他的黑裤子,和她自己淡蓝色的裙子……
他收拾好药,仍然抱着她出急诊科,叫了辆出租,他想把她给放在座椅上,她大惊,死死抱住他的脖子不肯,理智回来,她不想在别人的车座上留下什么来,既然已经祸害了他,就索性祸害到底吧……
他倒是很意外,低声问了句,“要抱?”近乎耳语。
她脸刷的一热,不解释,绝不解释……
他有些难以置信,但,在司机的催促下,还是抱着她上了车,仍让她坐在他腿上。
她低着头,无法言说的尴尬冲淡了之前的痛楚,只祈祷这车能再开快一点,祈祷不会再有下一波潮涌出来。
司机见过感情好的,可也没见过这样的,一边开车一边从镜子里偷偷打量这一对,陶子羞愧得无法抬头,最终把下巴搁在他肩头,再也不愿回头让司机看到她的脸,横竖就一个背影,丢人就丢了吧……
而他,不懂她这样的反常是何意,犹记将她从画展抱出来时她苍白的脸色,还有那一声轻微,却足以刺穿他胸膜的“小囡”……
也许,是因为想起了小囡,所以才这般异常……
他下意识地将她抱紧,不顾司机不断的偷望。
然而,刚打开她的家门,她便从他怀抱里跳了下来,光着脚单脚一跳一跳地进了卧室,并且甩给他一句话,“你去洗洗!”
洗?什么?
他一头雾水,直到发现她淡蓝色的裙子两朵殷红的时候,才明白怎么回事,低头看自己的裤子,眉心升起无奈的结,幸好是黑色……
进浴室洗了个澡,换掉裤子,便只能裹着浴巾了,出来时,她也已换好,且单脚跳着,背着包要出去的样子。“脚这样子还去哪里?”他忍不住大声道。
“去上班!有节目!”她一边跳一边外出。
“请假!不是受伤了?”他极武断地给她做了决定!
她只回给他一个冷淡而坚决的字,“不!”
“那打电话叫小海来!你等一下!”他得让小海拿套衣服来给他,送她去,这样一跳一跳的,他怎么也不会放心。他没去想她的衣柜里是否还放着男人的衣服,即便有,他也是不会穿的,绝不!
“不!”陶子再一次硬气地拒绝,穿上了平底鞋,打开门。
“你今天一个人出去试试!等小海来!”他发火了。
陶子却没理仅以浴巾裹身的他有着怎样的怒火,一开门就跳了出去。她不能留下来!不是不能和他相对,而是今天的相遇,情形超出了她的控制之外,她没想到,失去小囡的痛,会突然这么凶猛地袭来,如果不是后来的姨妈事件一搅局,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这痛,可是,她必须跑,她怕和他在一起,小囡的痛又回来……
第263章 相拥
更新时间:213…7…26 :34:45 本章字数:3274
那晚,她离婚后第一次梦到了小囡。
不知道是否是她的潜意识里刻意回避,这一年多里,她旅行,她工作,她写作,她甚至看似没心没肺地淡然生活,小囡从来都没有到她梦里来。
有时候,她还想过,小囡是懂事的宝宝,从住进她身体里的时候起就从来没给她增加任何麻烦,别的妈妈孕期吐得昏天黑地,她却能吃能喝,一点也不辛苦,现在小囡走了,一定也是体恤她,怕她难过,所以从来不来她的梦里……
可是,这一晚她却来了,带着所有曾经的回忆……
她看不清小囡的五官,只看见如雾的白光里,小女孩穿着白色的裙子,脆生生地叫她“妈妈”,脆生生地笑,脆生生地说着,“妈妈,我要回家……带我回家……珉”
她跑过去,想要抱小囡,想要带小囡回家,可是,当她跑到小囡面前,双手一拥,小囡却化作了一团血水……
而后,铺天盖地的,整个梦境里,全是一片红色,她在充满血腥味的红雾里奔跑,寻找,大声地哭着喊着小囡的名字,“小囡……小囡……”
一团白影晃过,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抱住了,再也不松手恹。
是小囡吗?她抱住的是小囡吗?
脸,在她胸膛上轻轻蹭着,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在亲昵的磨蹭间,在熟悉的气息里冉冉而生,她在梦里泣然呜咽,“小囡……小囡……”
依稀,有人抱着她,抚着她的背,还叫着她的名字,“囡囡,囡囡……”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黑暗中,有人抱着她,而她,也紧紧抱着那人。
没有惊惧,因为她知道是谁,原来,她抱住的根本不是小囡,而是他……
一年前小囡离开之时那骨肉分离的痛再一次回来,汹涌澎湃。
依然沉浸在梦境中,她没有松开抱着他的手,就像抱着小囡一样紧紧地抱住,好像这样抱着,就抱住了小囡一般,同时,大声地哭诉,“小囡回来了!我梦见小囡回来了!你知道吗?她让我带她回家!可是……我抓不住她……我好想抓住她……”
他胳膊一僵,而后,便是更深更紧的拥抱。
他理解她的痛,小囡这个名字,是他心尖上最痛的那根刺,他知道此时的她有多么需要安慰,可是,他却说不出一个安慰的字来,一如,这长久眼前,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一样……
唯一能做的,只是抱紧她,黑暗中,和她同悲同泣。
一年前,小囡离开的时候,他们彼此伤害,就像两只受伤的刺猬,他欲靠近,却将彼此伤得更深,所以两人隔着无法走近的距离眼睁睁看着对方痛苦无能为力,各自伤痛。而事隔一年之后,却在旧伤重捷之时抱头而泣……
一月不再出现在她面前,固然是因为那夜回去之后便小病了一场,然,更多的,却是因为他也有他的顾虑。
机场辰安的话,触动他心里敏感的弦,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多么渴望亲近她,可是,原来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分明,他没有资格的啊……
而今天的一切,却是在用铁一般的事实在向他证明,他的顾虑不无道理。
莫忘的存在,对她而言,是这样一种痛……
他们,谁也无法忘怀那一个下午,那一地的血,还有,她不曾看见的那一个瓶子,里面装着鲜红的一瓶血水,和他们的小囡……
她在他怀里哭得再一次睡去,睡着也不曾松开她的手,他有心将她放下好好睡,才放手,又传来她梦呓的呜咽,“小囡……”
而后,双臂缠上他,如同害怕失去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他想,这一刻梦里的她,是分不清她怀中的人到底是他还是小囡的。
虽是夏夜,经期的她,身上依然触手生凉。
这许多个日子以来,她都是这么度过的吗?曾几何时,她总是像小猫一样蜷在他怀里取暖,体热的他,正好给她的寒凉补充热量。
终究没有再松开怀抱,拥着她躺进被子里,如果,她这一刻需要的是拥抱和温暖……
太久太久没有重温这样的一刻,抱着她柔软的身体,他谨小慎微,一动也不敢动。熟悉的属于她的发香和体香丝丝缕缕钻入他的呼吸,他有些亢奋,一时难以睡着,浓黑的夜里,回味着那些过往里的欢乐和痛楚,深思熟虑。
怀中的她,睡得并不安稳,间或便会在梦里哭泣一声,而后,便下意识地往他怀里更深处拱。
他只能抱紧,再抱紧。
虽然看不见她的梦,可他知道,她梦里的泪,只会为他们共同的那些伤而流,而那些伤,也无时不在他心里翻滚,无时不让他矛盾挣扎,无时不在阻止他的脚步……
抱着她一夜,半臂酸麻,却不曾合眼,直到怀里的她终于睡醒,在见到他的瞬间急速退开,他才暗暗苦笑一声,从床上退下来。
她戒备地看着他,因为哭泣了半夜而眼睛肿胀,“你怎么会在这里?”
思绪渐渐清晰。昨天遇见莫忘,她崴了脚,他送她医院后又将她送回家,后来,他不准她去上班,在她的坚持下,终是等到小海来才送她去的,下班的时候也是小海来接的她,她记得清清楚楚,昨晚在这里陪她的人是小海,因为小海不放心她瘸着一只脚一个人在家,吃完饭后就没离去,可怎么会变成了他?
而且昨晚还是他抱着她睡的……
对,小囡的梦,她在梦里抱住的人是他,只是,昨晚那样的黑暗里,她竟然忘了推开他……
难怪,一夜那么温暖……
只是,黑夜遁去,阳光耀眼,梦里的幻象和恐慌,被太阳一蒸,有种隔世的迷茫。
“宁震谦,你个混蛋!你竟敢上了我的床!”她心里是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