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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查到其他关于张小蛇的后续消息,在那个没有档案,没几年就有文化清洗的时代,当年南疆的一个耍蛇人,就如同隐形人一样,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蛇寨早就在金三角各种火并中完全消失了,如今剩下的,只有一个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记忆里只有战争和无休止的混乱。
张起灵短篇——追忆
某年某月。
张起灵坐在雪中,边上的老式收音机在严寒中艰难的工作着,发出嗤嗤的噪音,能听到里面嘈杂的对话声,全部都是康巴格鲁话。
这是搜捕他的人的无线电,所有人都在四周的茫茫的雪山深处,希望能找到他的痕迹。
蓝色的藏袍即使在这样的严寒中,也让他感觉到舒适,他能看到远处,很远很远的远处,寺庙微弱的灯光。
雪越来越大,黄昏已经到了尾声,远处虚弱的光线仍旧被这些白雪反射,在雪山之间形成暗青色的光晕。
他拧动了收音机的按钮,嘈杂的对话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首有点空灵的音乐,应该是某个电影的原声。他听了听,拍拍自己的背包,那是另一个人喜欢的乐曲。
他把收音机塞入自己背包的测沿。拉紧了背后背着的藏木骨灰盒,往雪山深处走去。
空中猎鹰飞过,它惊讶的看到这个人,是在雪峰的山脊上行走,万里雪山犹如蟒蛇一样在这个人脚下展开,随着猎鹰的升空,展现出令人震撼的荒凉。
收音机的声音随着远去越来越轻,又似乎在空间中越来越空灵,那是一首名为《挚爱》的乐曲。
一切归于黑暗,只有挚爱之声,伴随着藏海花的清香,在白雪中散落穿梭,安静,安宁,安详。
这是藏海花中被删减的一段,也是本来用来作为藏海花动画片头的DEMO,挚爱是东邪西毒的原声,我是听着这段音乐写的,这段情节发生在他认识吴邪之前,骨灰盒中是他逝去多年的一个伙伴,是的,他没有朋友,仅有的只有伙伴。是陪伴,无法共享任何的快乐和痛苦。
即使如此,他还是将这个人的骨灰从长白山带了出来,带往他自己的圣地。那个他曾经承诺要一起去的地方。
一个人,再也不敢奢求哪怕只是陪伴。
这是我对于张起灵最初的印象,大雪中,犹如神和野兽一样的,绝对孤独。
麻将
闷油瓶从来没有娱乐的举动,我见过很多闲人,就算最古怪的人,总有一两样自己感兴趣的活动,就算是发呆的时候,手里也可以转两颗核桃,实在不济的抽烟,拨自己的脚皮,咬指甲。
很少有人没事情干的时候真的什么都不干。但是闷油瓶真的是绝对不作为,你把他往一个地方一摆,丫就是以盆栽,盆栽还会长呢,他放一个地方,从早到晚就是一个姿势。
这也可能是他失忆之后的后遗症,但是我和胖子一致认为,没有娱乐的人生就不是人生。
人首先要学会娱乐,我们知道闷油瓶感觉不到娱乐之后的乐,但是但凡是人,总有一种本能,就是在大家都愉悦的环境中,自己也会觉得愉悦。那么久而久之,如果他知道打麻将可以让所有人愉悦,应该也会喜欢上打麻将。
这是我们幼稚的想法,当然,我们也知道,让闷油瓶上麻将桌子很难,我们又不可能说不打就弄死他——这年头我们已经不做这种傻事了——但是,人总有弱点,仔细思考一下,总有办法。
闷油瓶弱点不多,基本上他谁的话都不会听,不尊老,不爱幼,美色,美食都不CARE,唯一能让闷油瓶妥协的,是他关心的实质性的问题。但是你告诉他麻将和他的过去有关,他也不是白痴。
胖子找了个折中的方法,就是告诉他,和他打麻将的人,知道一些事情,需要愉悦了那个人,才能有一些线索。咱们三得陪打,对方而且不愿意和其他人打,就得看看小哥你的牌品。
这个理由很牵强,但是在胖子嘴里说出来,很有说服力。加上我在边上强调,咱这是在北京,不能上去就踹一脚刑讯逼供,得顺着对方来。
于是教了他麻将的基本技法,闷油瓶呆虽然呆,但是智商很正常,我很快就发现,他其实会打马吊,但是应该基本上没有打过。只是之前学过马吊的基本知识。所以基本上就是个陪打。
这对于我和胖子来说就足够了,于是叫来金万堂,就在潘家园边上的华威西里的海什么棋牌室开了一桌子。
小哥很配合,他铁定是不会胡的,摸牌,看也不看就摆牌子,咋一看还是个铁算盘做牌算牌的老手,金万堂就有点蒙,以为我们要算计他。后来打了三圈,发现对方就是个自动码牌机才放下心来。
胖子和我虽然好久不打,但是因为都是贼精的性格,很快就回了基本门道,封下家非常熟练,金万堂更加就不用说了,算三家牌四圈下来都不带头涨的。这么打下来,小哥就是个点炮王,基本上大家5手之后就等着小哥点炮了。
金万堂嘴欠,他赢的最多就有点得意,一直叨逼叨,“小哥,你这手不是字就是条,你可欠着打,我这儿等着呢,9章里头5章都卡着口,我要不捉你,小三爷那儿肯定字一色,您可别一炮双响,放了关羽还有张飞。”
胖子就怒,“人家打什么牌你管的着吗?小哥,爱打什么打什么,打他脸,把他这张嘴打歪了凑个三筒老子开杠。”
闷油瓶完全不理会,还是自顾自迅速出牌。
这样打了几回,感觉麻将疗法效果不大,金万堂是越来越喜欢和我们打牌,每次打光十三幺他就要胡三把以上,我都开始怀疑他出千。慢慢我就开始觉得麻将疗法是没有希望的,不如带小哥去看电影他 还能睡2个钟头。
抱着这样的想法,后面几次我们玩的也是心不在焉了,可就在这段时间,忽然有一次,小哥让我们惊到了。
我们已经习惯了他不碰不摸,摸了牌就打,所以轮到他摸了牌之后,胖子就抢着去用手指摸他的那张牌了。这应该是张相当好的牌,胖子脸上的肉一抖,就缓缓往自己牌里送,嘴都要咧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闷油瓶抓住了胖子的手,让他把牌放回来。然后自己开了个暗杠,接着左手翻出杠牌,放到了自己的牌里。皱了皱眉头,一动不动。
这是他这么多时间来第一个不同于摸牌的动作,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紧张的看着他,四个人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牌,足足过了两三分钟,胖子就问他:“胡了?”
闷油瓶点了点头,胖子把他的牌翻倒,是个杠上开花的狗胡,只加了两番。
胖子简直热泪盈眶,好像家里的小孩终于不尿床的感觉,和闷油瓶激烈握手。闷油瓶的目光却盯向了金万堂,我一下明白了闷油瓶的意思,心说不好,事要大。立即抓起金万堂跑出门外,漏夜狂奔了三条大街,才幸免于难。
三日静寂1
屋子里很暖和,即使是这样严寒的天气,这里仍旧能让人心情平稳的醒来。丝毫没有寒冷过夜的疲惫。
小喇嘛知道张起灵的功课还没有做完,他看着他仍旧一早就出门,来到院子里的那块石头面前,毫无目的的敲打着,上师说,这块石头最终的形状,就是张起灵心里所想的东西。
张起灵需要知道自己是谁,他也需要理解,“想”的概念。
小喇嘛觉得很奇怪,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天生就被赋予,我需要做些什么,想些什么,这样一种欲望和动机。而这个叫张起灵的人,似乎天生就无法理解这两点。
如果你不主动去和他交谈,他可以发呆整整一整天,自己的师兄们都说张起灵就好像被忘记告知目的地的邮差,但是小喇嘛不这么认为,小喇嘛觉得,如果邮差不知道目的地,他会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因为邮差有把东西送到目的地的想法。而张起灵,就像佛一样,如果天地间不需要他,他就在哪里,就连思考的欲望都没有。
但是上师说张起灵不是佛。
先有了,然后没有了,才是佛,而生来就没有欲望的,是石头。
张起灵需要找到自己的“想”,上师让他每天淬炼院子里的那块石头,只要他内心有一丝“想”那块石头变成什么样子。那块石头就会出现有意义的形状。
已经快一年多了,那块石头越来越小,仍旧是毫无规则的样子。
所以张起灵仍旧不能去见那个女人。
三日静寂 2
那个女人在寺庙里的时间,比张起灵还要长很多很多,据说是在花海冰层之下,挖掘出来的。女人并不是陷落在那里被困死,而是被葬在那个冰封的墓穴里。
南迦巴瓦里只有那个背阴的山坑之内,有一片藏花海,那里的冰层中,有很多的黑影,据说是一个部落的陵墓,只有这个寺庙的喇嘛,才知道那个地方的存在,他今年刚刚16岁,就在生日那天,被告知了这个秘密,但是他一次都没有去看过。
只有每年的7月进山,跋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那个地方。那些黑影都深深的埋在冰层之内,上师们每十年才会进去一次,做的事情他并不知道。到达那个地方的路线,只有最智慧的上师才有资格知道。
十年前,进去的上师,带出了一具冰封的尸体。他当时只有6岁,他清晰的记得,那个女人的样子。他听到上师们的对话,这个女人,并没有死,但是也并不是活着。
她被安放在一间房间里,小喇嘛只知道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脸色非常白,不像是藏族的肤色,她被抬在毛毡上恭敬的运入房间,整个过程她就像是睡过去一样,一动都没有动过。
那个房间,从此之后谁也没有进去过。
一直到九年后,张起灵来到了这个寺庙,他说出了那个女人的相貌。
但是上师们并没有让他见到那个女人。
其中一个上师就说出了让张起灵留在这里一年的话:你如一块石头一样,见和不见,都没有区别。
三日静寂3
“你既然来这里,找这个叫做白玛的女人,那么你内心应该是有想的,为何你到现在什么都雕不出来呢?”小喇嘛在早课之后,问正在午休的张起灵。
张起灵坐在院子里,自己凿下的碎石堆中一块比较大的石头上。没有回答。
小喇嘛已经习惯他这样的反应了,自顾自说道:“你是从什么地方,产生要到这里来的念头。你就是在什么地方,开始想的啊。怎么能说你是块石头呢?上师们的想法,真的想不明白。”
张起灵看了看他,不置可否。
他吃了一口糌粑,把东西放到一边小心的包好,继续开始敲打石块。
小喇嘛继续看着他,一边一个蓝袍的藏人就来到了他的身后。
这个人是庙里请的工匠,蓝袍的工匠是最好的,他们家已经传到第九代了,手艺还是一样的好。工匠拍了拍小喇嘛的肩膀,让他不要打扰张起灵。
“他是漫无目的的走到这里,然后忽然说出了那个名字。”工匠告诉小喇嘛:“他甚至不知道那是一个名字。”
“您怎么又到庙里来了。这里哪里有坏了吗?还是山上又有石头掉下来了。”
工匠看了看张起灵,轻声说道:“上师让我来,休整那件屋子后面的梁柱和炉子。”
“哪件屋子?”
工匠看了看张起灵,小喇嘛就明白了。他有些疑惑,“上师终于承认他在想了吗?”
他看着张起灵雕刻出来的,毫无规则的奇怪形状,这个形状和一年前刚刚开始的时候,似乎毫无任何的区别。
工匠指了指地上,正午的阳光下,小喇嘛看到了张起灵雕刻的那块奇怪的石头的影子,影子竟然是一个人的形状,就如张起灵刚才坐在石头上的坐姿。他一定是每天午休的时候,看着自己的影子,然后按照影子开始的第一凿。
小喇嘛笑了,他发自内心的替张起灵开心。
“你修佛修的怎么样?”工匠却似乎有些感慨,他问小喇嘛?
小喇嘛嘿嘿笑笑,不回应。工匠就继续说道:“很多人都说,女孩子最开始是没有心的,所以谁也伤害不了她们,于是恶魔派出了男孩子,英俊男子的追逐让她们有了心,当她们有了心的时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可以伤害她们了。所以——我们让一个人有了心,也许是为了能够更好的伤害他呢。”
三日静寂4
那天晚上,张起灵被带入了那个封闭了十年的房间,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一切仍旧显得太倡促,而让他无法理解。
白玛并没有完全的苏醒过来,当藏海花的药性褪去,她离真正的死亡,只有三天的时间。然而她等这三天,已经等了太长的时间。
张起灵并没有从白玛的口中得到任何的信息。
他甚至没有听到自己母亲呼唤自己的哪怕一声声音。
他也没有感觉到,其他人说过的,母亲带给他的,对于这个世界的一丝联系。
他唯一感觉到的,是母亲缓缓恢复的呼吸,苍白的脸庞只恢复了轻微的血色,又瞬间转向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