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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已将房门洞开,“屋舍简陋,各位不要嫌弃,只有我一个人,地方时足够了的。”
正如老人所说,屋内布置极为简单,床椅桌凳全是自己制作的,但胜在宽敞,众人不用忍受蚊虫叮咬、冷风侵袭,只觉得这间陋室简直就如天堂一般。
秦麦对这位老人生出了浓厚的兴趣,这人离群索居在深山之中,却能说一口颇为流利的汉语,眼光敏锐,心思缜密,而且言谈举止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颇具威严的气势,绝对不像是祖祖辈辈生活在大山里的原住民。
当然,他也不至于认为这是针对自己的阴谋,这条路线是众人临时选定的,就算平旺老人与意西沃的计划再周密也绝不可能事先就算出了自己会经过这里。
老人自我介绍名叫阿远,果然不是墨脱本地人,原籍四川,年轻时跟随着父母踏上了千里朝圣的路,结果千辛万苦翻越重重雪山来到了墨脱,父母病死途中,他则留在了这里,干起了铁匠,每个月去一次江对面的村寨用自己打造的铁器换取盐巴等生活的必需品。
当夜的晚饭是众人自离开拉萨以来吃得最丰盛的一顿,鲜美的野兔肉、香甜的玉米酒,热滚滚的酥油茶,着实让他们大快朵颐。
铁莘吃饱喝足倒头便睡,其他人闲聊了一会儿,黄平、陈教授和郝韵也先后坚持不住睡去,唐离和白拉窃窃私语也不知说什么悄悄话,只剩下秦麦和阿远老人啜着玉米酒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
“惨啊!”阿远老人回忆当年朝圣之路感叹道,虽然是多年以前的往事,秦麦却仍能从老人眼底看到一抹挥之不去的沉痛,“出发时有一百多人,结果还没走到加萨热就只剩下了不到十个人!饿死的、冻死的、跌下悬崖摔死的,唉。。。。。。”老人猛地将大半碗酒一口吞下,抹了把嘴角惨笑道:“那年我才二十三岁,要不是年轻力壮,只怕我也活不下来!”
秦麦霍然动容,只从老人只言片语里就能想象出当时那凄惨的一幕,或许也正因为那时的经历才让老人选择了这种孤独的生活。
与白拉低语的唐离抬头道:“据记载近百年间,从各地赶往墨脱朝拜的信徒有很多都丧命在路途上,怪也只能怪白玛岗的传说太吸引人了,吃不完的糍粑山、喝不干的酥油湖,处处是欢声笑语,人们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那个战乱频繁、食不果腹的年代是多么大的诱惑啊!”
阿远老人幽幽地叹息一声。
秦麦默默地为老人斟满了酒碗,房内油灯昏暗,一时间没人说话,只有隔壁铁莘的鼾声有规律地起伏着,秦麦觉得气氛过于沉重,抿了口酒笑道:“阿远老伯,现在外面的生活可是越来越好了,您年岁大了,我看还是搬到村寨里生活更好。”
老人微微摇头,苦笑道:“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再说这里有最好的水和矿,我是打铁的,就像农夫不能离开田地一样,离不开的。”
选择如何生活的方式是每个人的权利,秦麦也看得出来老人的生活虽然清苦,但却并不以为苦难,何况远离人世纷扰,与高山绿树相伴,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幸福呢?秦麦也不再劝,频频与老人举杯对饮。
“老伯,您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了吧?”秦麦问这话时本没有多想,问出口后心里却是一动,说不定能从阿远老人这里得到些什么有用的线索呢?
阿远老人皱着眉头算计了好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道:“山中度日也没有刻意去计算过日月轮转,我也忘记了自己在这里住了多少年,四十四年?也可能是四十五年了吧?”
老人当年出川入藏时二十三岁,这么算起来他如今已然年近七旬了,秦麦不禁动容,阿远老人看起来也不过就六十上下,并不如何显露老态,比之陈教授和黄平更显矍铄,他的生活无意间暗符了养生之道。
就连唐离与白拉也都露出讶然之色,显然都没有预料到老人的年龄,唐离一脸感慨地道:“我还真是羡慕阿远老爹能够与青山绿水共为邻,每天都能欣赏大自然的美景,只是太孤独了些。”
阿远老人呵呵一笑,指着自己的心口道:“关键是在这里,每天打打铁,叮叮当当的到也乐在其中。”
秦麦越发觉得这位老人不简单,便是这份心境也是常人难及的,心里生出了几分敬意,语气也愈加恭敬,“老伯,您深入过大峡谷吗?”
阿远老人刚才说过这里有最好的水、最好的矿,显然他曾经四处搜寻,经过比较才确认这里的水和矿石最好的,说不定他也曾进入大峡谷里寻找过呢!
其实秦麦随口一问,也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能从阿远老人这里得到什么重要的讯息。
低头饮酒的老人的身体倏地一震,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端在手中的酒碗晃动着洒下了许多酒液,秦麦还以为老人被酒呛了气,连忙为老人抚背,唐离关切地问道:“老伯,您没事吧?喝口酥油茶顺顺气。”
老人用手捂住嘴巴,又咳嗽了一阵才渐渐平息下来,苦笑着摇了摇头,喘息道:“到底是老了,喝口酒都能呛着,我没事。”
白拉静静地跪坐在角落的阴影里注视着老人,一抹精光自眼底一闪而逝。
“大峡谷里水急林密,许多地方都是悬崖峭壁,危险之极,你们为什么偏偏要自找苦吃呢?”老人的目光透过窗口投向繁星闪烁的夜空,他的气息还没有彻底平复,声音听起来涩哑抖动得厉害。
秦麦对这位阿远老人确实生出了几分好感,可毕竟是萍水相逢,自然不可能将此行的真正目的和盘托出,笑道:“考察大峡谷也是我们此次工作的重点之一,毕竟到目前为止国内尚无人对其进行过详尽的勘测,这对我们国家的地质地理已及水利工作实在是个不小的遗憾啊。”
唐离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秦麦,暗叹原来老实人说起谎话更加让人难分真假。
阿远老人此时已然彻底平复了下来,深深地注视了秦麦片刻,呵呵笑了起来,“我一个山野村夫哪里懂得什么地质水利的,只是在这江边生活得久了,多少听说了些关于大峡谷的传闻罢了。”
山风自半掩的窗口溜进房内,将油灯昏黄的火焰吹得摇曳不定,仿佛有个看不见的人在不断地呼气,时明时暗的光线像是给每个人都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朦胧间秦麦似乎在阿远老人的眼底看到了一抹瞬间即逝的嘲弄,他微熏的酒意倏忽惊散,浑身的寒毛陡地立了起来!凝神再看,阿远老人却正一脸严肃地望着他。
秦麦轻轻地按了按眼睛,暗笑自己疑神疑鬼,想来是这些天身心两方面都太过疲惫,再加上晚饭时喝了不少的酒,以至于居然出现了错觉,这玉米酒是阿远老人用土法酿制的,虽然初入口时并不如何凛冽,后劲却是颇足的。
“怎么?秦先生哪里不舒服吗?”阿远老人瞧见秦麦的动作,很关切地问道。
秦麦突突巨跳的心脏还没有彻底平静,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必定很难看,抬手抹了下额头,入手一片湿冷,他深吸口气,故作轻松地笑道:“不碍事的,可能是有些着凉,这一带气温变化实在太大,上午还在冰天雪地里打滚呢,这下午就春暖花开了!”
阿远老人连连点头,“山顶积雪常年不融,谷里的草木四季长青,不是本地人确实一时里难以习惯。”老人为秦麦倒满酒,举杯邀饮,“这酒不单能御寒也可以祛湿,多喝几碗,好好睡上一觉明早就好了。”
唐离信以为真,只当秦麦真的伤了风寒,不由得着急起来,“我们好像没有带治疗伤风感冒的药。。。。。。”
秦麦呷了口酒,朝唐离摆了摆手道:“不用担心我,阿远老伯说的没错,多喝点酒发一场汗,明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嗜酒了?大酒鬼!”唐离见秦麦一副漫不在意的模样,倒显得自己小题大作似的,有些气恼地白了他一眼,不悦地嘟囔道。
阿远老人哈哈一笑,冲着秦麦挤了下眼睛,低声笑道:“小老弟,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哇!”
秦麦的脸皮到底还是嫩些,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老人的调侃,傻笑两声转移了话题,“老伯,我们马上就要进入大峡谷了,也曾多次听说峡谷里危机遍布,异常艰险,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
唐离赌气似地不再打理酒桌上的两人,看起来好像与白拉依偎着假寐养神,其实竖着耳朵不放过二人所说的每一个字,大峡谷的长度近五百公里,地形十分复杂,若是一行人就这样茫然无绪地四处寻找,简直如大海捞针一般,阿远老人在这里生活了近半个世纪,说不定真的听说过什么呢。
“特别注意的地方。。。。。。”阿远老人沉吟了半晌,摇头苦笑,“说实话,步步危机啊!这些年我知道陆续有人进入过这山谷,或是半途而废,或是就此再没有返还,也不知道究竟是走出去了,还是。。。。。。”老人用一声叹息代替了最后的话。
“哦?”秦麦追问道:“您见过进入大峡谷的人吗?他们说没说过里面是什么情况啊?”
他问这个问题时完全是下意识地想要了解大峡谷内的准确状况,虽然在决定进入峡谷后,众人便尽量做好了应对一切危险的思想准备,但是这世上毕竟没有什么事是万无一失的,就像泅水渡河,若是事先能知道河水的大概深度,总要好过一无所知。
秦麦没想到的是,他得到的答案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阿远老人点头道:“我到时见过几波人马,记得大概十多年前,也有一队从北京来的人——也说是什么考察,听说他们走到了白马狗熊就折了回来,再有。。。。。。”老人啧啧咂舌道:“那可是好些年前的事了,我记得那时我刚到这里安身,就有好些人,对了,还有些蓝眼睛、高鼻梁的洋鬼子!他们说是要寻找什么沙姆巴哈——名字怪拗口的,也不知道记得对不对。”
秦麦迷茫地重复道:“沙姆巴哈?”他仿佛觉得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名字,一时间却又回忆不起来具体的内容。
“难道是沙姆巴拉?”唐离失声脱口叫道。
沙姆巴拉!秦麦的身躯猛地僵直,仿佛被雷击中一般,脑海里嗡地一阵轰鸣,心头有个声音在翻来覆去地吼叫着:“沙姆巴拉!有人进入大峡谷寻找沙姆巴拉!”饶是他心智坚韧,此时也完全没有办法控制情绪,保持哪怕表面的平静。
阿远老人听到唐离的叫喊,眼睛立刻一亮,忙不迭地点头道:“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沙姆巴拉。”
“你们还好吧?这个沙姆巴拉很有名吗?我在这里住了四十多年也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啊,我认识的那些门巴人也都不晓得有这么个地方。”阿远老人皱眉望着震惊失神的秦麦与唐离狐疑地问道。
白拉轻轻地扯了下唐离的手臂,将她从惊骇里拉回到了现实,“沙姆巴拉是哪?”白拉轻声问道。
与沙姆巴拉这个名字紧紧相连的是一个曾经令全世界陷入灾难的人:希特勒,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许多曾经的隐秘也渐渐被披露。
第二次世界大战进行至后期,希特勒陷入失败的边缘,他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两个看起来疯狂而荒诞的计划上:造神计划和扭转时空。
他笃信在西藏某处有一个名叫“沙姆巴拉”的地方,那里是地球的中轴,具有神奇的能力,只要找到沙姆巴拉,利用某种秘法就可以让时间倒转,他便可以改正那些影响战局的错误的决定,而且还能够利用神奇的沙姆巴拉制造出一支超越凡人的军队,因为凡是进入沙姆巴拉的人都可以获得神一样的能力。
据说,希特勒曾两次派遣心腹秘密进入西藏寻找沙姆巴拉。
这个传闻流传颇广,但是绝大多数人都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谁会真的相信这世界上有这样一个地方存在,甚至希特勒是否真的着力寻找过沙姆巴拉也不曾被证实。
秦麦当初在一本关于希特勒趣闻的杂志上看到这个传说时,也只是一笑而过。
他绝对不会想到多年前真的有人来西藏寻找过沙姆巴拉,四十四年或是四十五年前、外国人,难道真的是希特勒秘密派遣的队伍?
秦麦的心情很乱,他忽然间发现关于沙姆巴拉的传说与净土魏摩降仁何其相似?
“你们好像听说过这个沙姆。。。。。。巴拉?”阿远老人等了半天只看到秦麦失魂落魄,脸色瞬息数变,却始终不发一言,终于忍不住试探地追问了一句。
白拉很聪明,她问了一遍后没有得到解答便保持了沉默,因为她知道唐离与秦麦不回答那只有两种可能:不方便当着阿远老人说,再就是这个名字带给他们了极度的震骇,以至于一时间无法消化。
“嗯?什么?”秦麦惊醒过来,下意识望向唐离,正好与后者满眼不可思议地目光相遇。
阿远老人并没有因为秦麦的心不在焉而生气,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秦麦心念飞速转动,这时候如果再推脱说不知道沙姆巴拉谎话的痕迹就太明显了,何况这毕竟只是个传闻,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
“我的确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