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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从古格遗址到最近的镇子扎达只有不到二十公里的距离,便是步行入夜前总也会赶到的。
古格之行对于众人精神和身体两方面的损耗超出了秦麦的想象,唐离和郝韵固然是委顿在马背上憔悴恍惚,秦麦自己双腿也是越走越沉,铁莘比他更糟糕,与人蛇搏斗之时他的双腿曾遭到重击,危急时刻不觉得怎样,现在却每迈出一步都疼得呲牙咧嘴。
“老东西,你到舒服的很啊!”铁莘眼睛喷火咬牙骂趴在马背上的黄平,心中闷闷不平。
黄平哭丧着脸道:“铁爷,您看我这样像是舒服吗?”他在溶洞绝壁上初见人蛇惊骇奔逃时扭到了胯部,这时只能侧着身子横坐在鞍上,马背耸动将他的尾骨磨得火辣辣疼痛难忍。
铁莘环眼瞪得溜圆,冷笑道:“好哇!那咱俩换换,让我也骑上去遭遭罪?”
黄平缩头不语,傻子才有马不骑累自己的腿呢!
“麦子,咱那车子丢得也太蹊跷了!”铁莘朝黄平厌恶地哼了一声,扭头对秦麦说道。
秦麦抬头看了眼闻言望向自己的唐离,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自认倒霉吧!”
郝韵截口道:“牧民淳朴,少有会驾驶汽车的,我认为很可能是流窜到这里的偷入境的外来者。”
秦麦点头,“古格遗址群古物众多,常有些不法之徒光顾,普通的藏民却是很少到这里来的。”
唐离拉住秦麦牵着马缰的手,柔声问道:“累吗?我们换一换,你也休息下。”说着就要拉缰下马。
秦麦忙制止唐离,“你也太小看我了!这么点路算得上什么?我一口气就能跑到扎达!”秦麦笑道,“就怕你们跟不上我!不然咱们比一比脚力?”
唐离和郝韵也笑了起来,唐离自然不会和他比,烈日当头,她骑在马上都已经汗流浃背,更何况踩着被晒得滚热的黄沙步行的秦麦?
“唐大小姐?”铁莘涎笑着凑了过来,“要是你觉得过意不去,就让我歇一会儿?”
没等唐离答话,旁边的郝韵“咦”了一声,问铁莘:“铁子,我记得昨天你说在部队里十几公里的负重越野跑你总是第一?”
“是啊!”铁莘不知道郝韵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可总是值得炫耀的事,把胸脯拍得山响,一脸骄傲地肯定道:“要是比这个我连麦子都不怕!”
郝韵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笑意,一指黄平,“既然你这么厉害,那你干脆背着他跑好了,让麦子骑那匹马!”
铁莘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秦麦和唐离见到铁莘的窘样不由笑了起来,只有黄平苦着脸,忐忑不安地偷瞧着铁莘,生怕他真的会扛麻袋一样扛着自己跑,自己这一把老骨头岂不是要被他生生地折腾碎了不可?
这是四天来众人第一次笑得如此轻松,周身的疲劳酸痛也不觉地轻了三分。
“麦子,我们接下来去哪?”趁着铁莘和郝韵两人拌嘴、黄平昏昏欲睡,唐离轻声问身边的秦麦。
秦麦微微叹了口气,“想解天书之谜就要找到一个人。”
“谁?”唐离身体一震,手不觉攥得紧紧的。
“一个可能懂得木族文字的人。”秦麦神色复杂地望了眼唐离。
唐离的眉头皱了皱,“你是说意西沃?”
秦麦摇头,若是他不知道意西沃是古格王统的后裔,他也会认为这个看似无所不知的怪人也许能够解答关于天书的秘密,可是现在他当然不会这么认为。
“不是他,那是谁?”唐离直觉地认为秦麦好像并不太想说这个话题,尽管她对秦麦的信任是毫无保留的,心里却也有些不是滋味,脸上便不自觉地流露出些许黯淡之色。
纸终究包不住火的道理秦麦又怎么会不懂,何况唐离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沉默了片刻,轻声道:“是平旺老爹。”
“平旺老爹?”唐离心头猛地一颤,隐约猜到了些让她即盼望又害怕的东西,急促地喘息了一会儿,才咬着嘴唇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秦麦怜惜地侧头望着紧张的唐离暗暗叹了口气,“你可想好了?你真的想知道他是谁吗?”
唐离眼中射出复杂矛盾的神情,良久后一咬牙,重重地点头,“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是你的祖父。”秦麦轻轻吐出了这句话。
骑在马背上的唐离身体晃了晃,秦麦赶紧伸手扶住了她的腰,“真的是这样。。。。。。”唐离梦呓般呢喃道,在泪水滴落的一刹那猛地闭上了眼睛,倔强地将它拦了回去。
铁莘与郝韵你来我往地斗着嘴,二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斗得其乐融融,谁也没有注意到走在前面的秦麦与唐离半天都沉默着不发一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离再开口时,表情平静,声音也冷静得让秦麦担心,“我们去沙马?你觉得他会在那儿吗?”
“我们只能去沙马,就算他不在我们也只能在那里守着。”秦麦头疼道,守株待兔是最无奈的选择,尤其守得很可能是一只永远都不会再回头的兔子。
也许对唐天华和平旺老爹来说,他们认为自己都已经完成了各自的使命:将唐离引导上了寻找净土的路。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唐离找到了天书,却被天书的内容给难住了。。。。。。
传说中天书记载了藏有命运之眼的神宫内机关陷阱的破解之法,神鼓则是开启神宫的钥匙,得到这两件宝贝进入神宫便能取得命运之眼,用它可以打开通往永生净土的箭道。
可是,神宫究竟在哪里?
唐离看到秦麦若有所思,犹豫了下才轻声道:“要是去沙马的话我们走来时的路不是近很多?”
秦麦回过神,闻言苦笑道:“我也不想绕道,可你不要忘记还有一个大麻烦在等着我们哩!”
唐离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身体一震,失声道:“陈伯伯!”
“照我的估计,倔老头儿现在大概已经到了狮泉河了!”秦麦皱眉,苦恼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尽快联系上老师,他身体不好,一个人实在太危险了。”
两人与陈教授关系都极为特殊,想到这个倔强的老人独自一人行走在被称为天路的险途中,都为他感到担心,却又鞭长莫及,这几天众人身处荒原古城,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只盼着尽快赶到扎达,好了解陈教授身在何处。
秦麦满心期望着陈教授在半路上被发现了踪迹,吴学知必然不会让老人孤身涉险。
唐离见秦麦神色沉重,默然不语,知道他为陈教授担忧,便想转移他的注意力,“麦子,你说那神宫如果真的存在,会在哪里呢?”
“不好说。”秦麦思忖片刻,摇头道:“按照常理推测,总该在让人难以到达或是意想不到的地方吧。”
唐离“扑哧”失笑出声,美眸中闪过一抹娇媚白了秦麦一眼,“你这句话简直等于没有说。”
秦麦老脸一红,嘿嘿讪笑道:“因为这些天遇到的太多事不能以常理推断了。”
“你说的不错。”唐离若有所思地点头,“你曾经说过,不相信的未必就是不可能的,这句话真的是很有道理。”
如果说这些天秦麦亲眼目睹了太多匪夷所思离奇的事件,那么唐离则是亲身体会了其中的玄妙,神鼓带给她的感受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回想在那悬崖之上借神鼓感触天书、敲神鼓救秦麦时玄而又玄的感觉,唐离不禁微微失神。
秦麦轻轻握了下唐离的手将她唤回到现实,关心地问道:“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唐离的眼中射出迷惘的目光:“我在想与神鼓接触时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它好像想对我说什么,可我始终不明白它的意思。”
唐离说这番话时认真而苦恼的神色让秦麦心底生出诡异之感,听唐离的口吻简直把神鼓当成了一个有生命的人般,半真半假地玩笑道:“丫头,你说得那神鼓活了似的,是不是太玄了点?”
“不!”唐离斩钉截铁的回答让秦麦心头一惊,唐天华的话在脑海里浮现,暗想难道这就是他所说的觉醒?
唐离似乎也发觉自己有些过于激动,吸了口气放缓声音道:“你不知道,我真的感觉到它有生命,我能够感受到它的情绪,激动、兴奋、愤怒。。。。。。。还有,”唐离咬着嘴唇,露出一丝惊惧,颤声道:“还有凶狠!”
秦麦不禁打了个寒颤。
“麦子,给我讲讲象雄吧!”唐离想到从神鼓中感受到它对于血的狂热,手脚冰冷无比,连忙岔开话题,强迫自己脱离那如梦魇般可怕的回忆。
对于唐离的要求秦麦求之不得,回忆了片刻,缓缓说道:“象雄古语译为羊同,是古时青藏高原的大国,以大鹏鸟为图腾,而象雄据说便是在象雄语中是大鹏鸟之地的意思”
“这个我也听说过。”唐离接口道,“据说象雄在吐蕃始祖聂赤赞布前后共有十八位王,都以大鹏鸟甬饰王冠左右,所以也被称为鹏甬王,象雄国的神祗也都是用鹏鸟甬饰帽冠。”
秦麦不禁惊讶于唐离对西藏历史的了解,这些东西只怕对西藏涉猎稍少的历史学家都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呢!
看到秦麦朝自己挑起了拇指,唐离很高兴地笑了起来,解释道:“我从小就对西藏有种很奇妙的亲近感,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祖先是藏民吧!所以看了很多关于西藏的书籍。”
秦麦眉毛扬起,嬉笑道:“那我这不是班门弄斧嘛!”
唐离佯怒地立起了眉眼,嗔道:“你明知道人家的水准如何,偏要这么说,我看你是故意嘲笑我呢吧!”
虽然做出了生气的模样,可眉梢眼角却透着股妩媚,声音又柔又甜,让秦麦如沐春风,哈哈一笑,朝唐离抱了抱拳,“那在下可就献丑了!”
此时唐离高坐在马背之上,秦麦步行于侧,每每和唐离说话时都要抬头仰望,自称在下的确恰如其境,唐离听得有趣,不禁抿嘴偷笑。
秦麦想了想,接着讲起了象雄:“据藏史记载,象雄分为上中下三部,上部以琼隆为中心、中部以日阿达敦为中心,下部则是松巴静雪六区;而在汉文史料中则将象雄分为大小,我们现在所在的阿里便是象雄的本土,象雄曾产生了西藏大地最初的文明,不仅有自己的文字还是苯教起源昌盛之地。”
唐离眼中射出强烈的向往神色,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可是我也听说象雄的消亡充满了神秘,现在根本找不到象雄文化的遗址,甚至连都城都不知道在何处。”
“象雄本就是个部落联盟的王国,国民大都以游牧为生,留下的痕迹自然比农耕为主的国家要少得多。”
秦麦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对于象雄古国的都城,考古界有两种论点,其一根据苯教传说是位于琼隆银城,琼隆就在我们的脚下这片土地,在扎达土林中也的确发现过不少早期人类洞窟的遗址和岩画;另一说则是在达果雪山以西的琼宗,那里的当惹雍错也是苯教最为看重的神湖。。。。。。在湖边悬崖的山洞里还存有一座据说最为古老的苯教寺庙——玉本寺,只是象雄的都城究竟在哪里,现在还是个谜团。”
“琼宗。。。。。。。玉本寺?”唐离的眼睛一亮,喃喃重复道。
秦麦不知道唐离想到了什么,疑惑地望着怔怔的唐离问道:“丫头,你在想什么?”
唐离的眼睛越来越亮,“麦子,我有一种感觉。。。。。。”
没等到唐离说出她究竟感觉到了什么,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二人回头望去,尘烟中黄平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马儿浑然不觉自己驮着的人掉下了背,还溜溜达达地往前走呢。
“哈哈,居然主动让马!”铁莘一把拉住马缰,抬脚踢向黄平,“快给老子滚起来!”
秦麦快步走到黄平身旁,将他翻转过来,心头不由得一抖:黄平双眼紧闭,脸色如火烧般赤红,秦麦心中暗惊,摸向他的额头,入手竟寒冷如冰。
秦麦暗叫了一声糟糕!按照他的估计黄平身体内幽冥花和回魂散下次发作的时间应该在午夜后阴寒之气最重的时段,可偏偏却在阳气最盛的午后爆发了!
略一思索秦麦便想通了其中的原因:寻找天书的过程中,众人都吸入了大量的幽冥花香气,对于秦麦和唐离,这香气非但没什么伤害,甚至可以让二人精神振奋,体力充沛;可对于本就吸入不少幽冥花香气和回魂散的黄平就不同了,昨晚饮下神水所平衡的阴阳之气因此失调。
秦麦伸手摸向衣袋去掏装有神水的小皮囊,入手微微有些潮湿,秦麦一愣,旋即骇得跳了起来,一颗心怦怦乱跳,暗道该不会如此倒霉吧!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秦麦看着干瘪空空的皮囊脑海里嗡嗡作响,空白一片,皮囊肯定是自己在与人蛇搏斗的时候被压破了,那本就不多的神水此时连一滴也没有剩下。
“怎么了?”铁莘愣愣地问道,三人看到秦麦失魂落魄的神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都生出大难临头的不妙感觉。
秦麦紧紧地咬住嘴唇,望向铁莘和郝韵,哑声问道:“你们的感觉怎样?”郝韵通红的脸颊让他生出不详的预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