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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我知道。”她微笑着,一滴眼泪从她眼睛里滑落,“如果,那件礼物让你开心的话,我很高兴。作为老师,我还没那么糟糕……”
啊,他很开心。
不但是因为收到礼物。
他从那天起发现了一个真理,一个一直存在,但始终没有被人注意到的真理:每个人都有秘密。
而且人们不希望别人知道。
但如果被人知道了呢?他们会惊慌,会愤怒,会无可奈何……但如果不是大规模,而是小小范围的泄露,比如说,一个人,一只不起眼的田鼠,发现了某件某人不欲为人知的事情,他们往往会安抚他,讨好他,来换取这个秘密依然存在。
多么妙的主意。他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眼睛因兴奋而发亮。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不是吗?从来都没有人会提防他,而他已经在人群中潜伏了这么久,很容易发现一两件秘密,即使是小事——
从那之后,他提前走上了一条“发家致富”的道路。
没有人谈论问题会在意他,他是那么无害,又是那么不起眼。女孩子更不会对他产生警惕。他很容易和女生们打成一片,在她们低声交换八卦和隐私时混到中间,甚至关心地出些主意。而他的进项也增加了:从期末考试的试卷答案,到一个月的午餐券,到零花钱,更多的,更多的零花钱——不想给也没关系,总有人会愿意出钱买这种消息的,谁还没一两个看不顺眼的人呢?时间流逝,“交易”的经验逐渐增长,他也跟着成熟起来。多年之后,回头看看第一笔交易,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主意——福特车模型!他应该为这么幼稚的要求大笑一通直到笑破肚子!哦,好的消息可不止一辆车模,敲诈的手法得当,有时会值一辆好车。
没错。敲诈——这就是他的生意。
他打个哈欠,结束了这一串长长的回忆,对方仍然沉默。这么长久的不做声可不常见。他有些烦躁,不过离失去冷静还早。他太了解这些人了: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一点所谓的快乐放纵,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他们能撕下一切道德伪装,露出真实且羞于见人的一面。然后,激情退去了,他们又开始为一时失控而忧虑。“没有人会知道。”他们这么安慰自己,“谁也不会发现的。”噢,不,好运气不会那么多,这里有人发现了,而且很高兴拿他发现的事情卖个好价钱。而他从来不缺买主。
一开始都是这样,最初是愤怒,掩盖着因恐惧而颤抖的,惴惴不安的心,待这阵本能的大喊大叫过去之后——他一向心平气和地忽略掉“客户”的吼叫——他们会沉默下来,而他趁机和缓地,耐心细致地说服他们:这个秘密值多少钱,有多少人对它感兴趣,而考虑到他们的收入情况,他又是开了个多么合理的价格。有些人不愿意听对他的讲解报以持续的尖叫,没关系,他们总会叫累。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他就可以继续解释。迄今为止他只遇到过一次危险,还是在高中,“小霸王”威利斯威胁要打断他的鼻子,而且也真的这么做了。结果是威利斯被学校开除,送进了特殊学校,而他的爸爸没那么幸运,被警车带走。当红蓝相间的警灯闪烁着经过他面前时他发出充满恶意的笑声,顶着鼻梁上引人注目的贴布放声大笑。
永远不要和掌握消息的人斗。
老兄。
因为你不可能赢。
“好了。”他终于忍不住先开口, “我说得很清楚了,亲爱的。这些照片都安全地存放在我这里,谁也看不到,拿不走。只要小小的,薄薄的一沓钞票——吧嗒,它就是你的了,没有翻印,没有复制——你可以放心处置它们,烧也好,砸也好,都随你便。但是如果我没有看到那卷亲密的绿色小纸片,在开学的第一天,这些宝贵照片都会流到网络上去,给新生一个惊喜,免费惊喜。而那样我就得不到任何回报了。我不爱做赔本的生意,你知道。”
对面的黑影不安地挪动了下,低低咕哝了几声,好像在说自己没有这么多钱。
他叫起来,刻意往声音里加了些受欺骗,受伤害人特有的委屈和愤怒:“哦得了吧宝贝!我比你更清楚你的实力。我会狮子大开口吗——两个月的生活费,我从来只要两个月的生活费,非常容易拿出来的一笔,对不对?”你们的两个月的生活费。他咬牙切齿地想,足够一般的学生读整整一年,包括学费。这些社会的蛀虫,靠有钱的爹妈来大学鬼混,挤掉了多少真正有才华的人,难道还不能为他们放荡,堕落的生活交一点补偿金?
“但是……但是……我目前确实没有……”黑影小心翼翼地低语,声音仿佛一只被人虐待的狗,试探地,怀疑地讨好着对方,时刻准备着被踢一脚后赶快躲回窝里。对方在害怕自己——他意识到这一点:平时不可一世的家伙现在在害怕自己。太他妈爽了,这真是不错的感觉。
“你可以分期付款。”他咧着嘴,像真正的银行家一样老练地出主意,“我可以免息。”
声音骤然充满了希望:“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伙计!”他有点上火,不由自主提高了音量,“这么明显的开玩笑你听不出来吗?那么我说得清楚一点:007不接受赊账,不接受贷款。你可以选择合作,也可以选择不合作,只要你原意为所有的后果负责!”
黑影慢慢地顺着墙壁滑到了地上:“可是时间……”绝望的声音无力地恳求着,“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深呼吸。
他控制自己的喘息直到像开始那样:稳重,镇定,冷酷无情——才缓缓开口。
“我们离学校还有一天一夜,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在那之前我随叫随到,但是当我看到校门时还没有看到钞票,我们就没什么可谈的了。”
说完这些话,他匆匆走到门口,握住门上的把手向左打开,迈出去——一种说不出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促使他转过身,对角落里那个可怜巴巴的影子又补充了一句:“别打911的任何主意——如果你足够聪明,就该知道警察都是些没用的废物。”
门在他身后关上了,屋子里重返黑暗。
一直压抑着自己的身影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之后,那个影子双手捂着脸庞,颓然倒下。
☆、中
好热的天气!
我费力地拖着行李箱,挤过川流不息的人群。八月份的太阳挂在天空正中像烧烤晚会上的篝火,热辣辣,白茫茫,炙烧着每一颗暴露在阳光下的脑袋。汗珠从头发里挤出来,沿着粘糊糊的刘海滚到脸上,滑落到脖子里,再被后背上的布料吸收。我感到锁骨,腋下,乃至胸罩里面都水汪汪的,汗水在那些地方集结起来,准备一个晃荡就给我洗个澡。
尤迪卡市的长途汽车站和所有小城镇的汽车站一样:破旧、拥挤、闷热,成百上千的人操着各种口音聚集在这里,吵闹着推挤着招揽着,朝着不同的方向,声音交织成一片地狱里的喧闹:来点烫嘴的热狗吗小姐?可怜可怜无家可归的人吧。要土豆不要战争,让我们投泼忒头一票!支持姐妹共进会,对男人说——NO!谁要去大苹果城?这里还有最后一张票!大苹果城!最后一张!车马上要开走!最后一张——
“砰!”
十分钟的挤来挤去,我终于将行李包砸上玻璃柜台,喘着粗气使劲擦汗。柜台后面的售票员是位胖墩墩的女士,头发乱糟糟地挽了个发髻,眼睛愠怒地望着我头上两英寸处,仿佛无声地谴责这糟透了的秋老虎。
“小姐,去哪里?”
“俄亥俄州,曼斯菲尔德。”我把下巴放在行李包上喘息,“请给我一张最快的车票。”
“不错的地方。”她兴致缺缺地评价了一声,双手在键盘上敲打几下,“最快的车票是明天下午两点十分,你要单程还是返程?”
“嘿!嘿!”我叫起来,“明天下午两点十分?可我今天必须得走!”
“那我没办法,小姐,今天的刚刚出发,你要是早来二十分钟就好了。”
该死的,早知道我就不该和科拉道别,或者该叫老约翰早出发半个钟头。现在科拉一定已经坐上回波多的车了,我该怎么办?后天开学,难道我要跟欧文先生解释为什么开学第一天就旷课吗?
柜台里的售票员不耐烦起来,将手指屈成几段折叠的肥油,梆梆梆敲着桌子:“小姐,您到底要不要这张票?”
“您等一下!”我飞快地把脑袋凑上来,“您看,我是哈里森州立大学的学生,真的很着急赶回去,您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能让我及时到校呢?”
售票员严厉的目光扫视下我的脸,又落回屏幕上:“别忘了我们是个小城,姑娘,而且离你的大学几乎有一千公里。”
“没错,我知道。”
“每天我们往俄亥俄只发一趟车,而且还是去哥伦布的,你要去曼斯菲尔德必须倒车。”
“是的。”我下意识应和着,心里却已经开始绝望。汗水不断从头发梢滴下来,我想我快成个人干了,湿漉漉,咸滋滋,沾满了干燥,肮脏尘土的木乃伊。
售票员一语不发,看看我,再敲打下键盘。
“也许还有个办法,只是要吃点苦头。”她缓缓地说,“我们去奥尔巴尼的车辆马上要出发了,你可以跟着去,然后在半路上换乘,或者搭车——这是最快的方式,你觉得呢?”
“对不起。”我问,“奥尔巴尼——是那个离我们学校还有700英里的城市吗?”
她耸了耸肩:“至少比这里近二百多英里。”
好吧,这就是结果,结果就是我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头顶烈日,手拖大包,站在高速公路上对每个开往西南方向的车跟傻子似地竖起大拇指。第一个搭载我的人是位推销员,他带了我60千米,第二位是个说话滔滔不绝的农民,看上去饱受皮癣或跳蚤的困扰,和我说话时不断地在全身抓挠,利爪一样的手指差点抓到我身上,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他在196号高速路口把我放下,一阵尘土飞扬,宽阔的公路上便仅剩我一个人了。
我眯起眼睛面对阳光,把行李包扔到脚边,百无聊赖地等待着。这条路上的车比我想象得少,十几分钟才开过来一辆,但不是每辆车都会停下来载你。谁知道这个在高速公路边满面尘土的家伙是不是杀人犯,流氓或者精神病人呢?虽然我是女生——但女性也有杀人狂。第三辆车在面前呼啸而过时我开始责怪自己。如果能预料到现在的处境,我应该穿上魔术胸罩,露肚脐的吊带衫和到腿根的超短裙,每次听到汽车鸣笛就把裙子撩起来对着司机跳大腿舞。
胡思乱想解决不了问题。下一辆车开过来的时候我仍然竖着大拇指,巴望着司机能大发善心停下来。我不奢求太多,只要能载我一段路,别让我用双腿走回俄亥俄州就行。
这是辆胖乎乎的面包车,当它还没减速时我就感到了,它一定会停下来。果然,车子在离我还有五十米的地方司机踩了刹车,慢慢滑行到我面前,几乎是正好停下。“上来吧。”司机是个戴着墨镜的金发小伙子,皮肤黝黑,双臂粗壮结实,脑袋仿佛长在一堆肌肉块上的暖水瓶塞,“上我们的车,甜心,告诉我们你要去哪里。”
一瞬间解脱的轻松注满了我的心脏。我拉开车门,几步迈进了车厢。车里的人好奇地看着我。
“俄亥俄州。”我从行李包里取出一瓶水,满满灌了一大口,“不过你们可以随便把我在什么地方放下,我可以继续搭车,反正离哈里森大学越来越近了。”
司机踩一脚油门,启动了汽车:“嘿,你说什么?”他高声叫嚷,“这位姑娘说哈里森大学!”
车内爆发一阵善意的大笑,像夏日的热风掠过田野,干燥而温暖。
“对,哈里森大学。”我被笑得有点迷茫。
“那可太巧了,姐妹,你的运气真不错。”一位红发女郎轻快地站起身,扭动着富有弹性的身体迈过车厢,一直走到我身边坐下,“你是那里的学生吗?”
“是的。”我回答,心里出现了个不成形的想法:不会那么巧吧,难道我应该去买彩票?“我是文学系大三的学生,多罗茜,多罗茜?克莱本。”
“噢!太妙了!”她欢呼起来,胳膊高举头上不停拍手,“你比我高一届——应该说,比我们都高一届!嗨,多莉,我是商学院大二的戴安娜,你遇到我们算是走对了!”
“哇!”我发自内心地赞叹,“这可太惊人了!我在离学校六百英里的地方遇到了一群校友?”
“没错,甜心,你早该发现的。”健美的司机开着车回应道,“你以为我为什么停车?还不是因为你的T恤。”
我低头看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