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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爱世界-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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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接起来,是冯一诺,还没等她说自己不在香港,一诺就劈头盖脸的说:“郁亦铭跟我说你们在做WESCO的评估。”
  “是啊,怎么了?”她莫名其妙,心里却有些不悦,原来他自己去问了。
  “W,E,S,C,O那个WESCO?”
  “是啊,到底怎么了?”
  “你别急,听我说,”一诺回答,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下去,“你还记得去年我说在Four Seasons开会遇到薛璐吗?”
  “怎么了?”她问,自觉心狠狠的往下一坠。
  “她做事的公司好像就是WESCO……”一诺解释。
  她拿着电话愣在那里,听着那边继续说下去。
  “……我没跟她说话,她也没给我名片,可能是记错了……”
  
    33

  “你跟郁亦铭说过什么吗?”隽岚问冯一诺。
  “我能说什么?”一诺反问,“他怀疑WESCO找人拆借;但这么大的金额;就算有也不会让我这种小喽罗知道啊,我好像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没说你认识在WESCO工作的人?”隽岚又问;顾着嘉颖就坐在边上,没提那个名字。
  “当然没有,他又不认识薛璐。”一诺回答,好像觉得她问的有些奇怪。
  再大的决定也是一瞬间做的;隽岚顿了顿;说:“那就好;这件事你别管了,等我回香港再说。”
  “咦,你不在香港?……”一诺很意外,想要细问。
  “叶嘉予家里有点事,先不说了。”隽岚打断她,说了声再见就把电话挂断了。
  放下电话,隽岚坐在那里很久都没出声,点心送上来,也不动筷子。
  “隽岚姐,你怎么了?”嘉颖坐在一边问,很殷勤的往她面前的碟子里夹吃的。
  她回过神来,看着嘉颖,道:“我有件事问你。”
  “什么啊?”小姑娘还浑然不觉。
  “上次我来塘厦,你大哥跟你妈妈吵架,你知道他们说的那个人是谁吗?”隽岚问她。
  “哪一次?什么人啊?”嘉颖装傻。
  隽岚见她眼神闪烁,索性就直说了:“就是订婚酒之后,他们是不是在说薛璐?”
  嘉颖听了一愣,似乎有些意外。
  隽岚知道自己猜对了。
  嘉颖低下头,许久才承认,又好像是在劝隽岚别介意:“那个时候我好像在澳洲,家里发生什么事,我也不清楚。大哥已经去美国读书了,也不知道的,……”
  隽岚没有理会,站起来快步走出去,根本顾不上嘉颖有没有追来,许多念头在脑子里闪过,结果却是什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只有一件事,她总算是想明白了,为什么她第一次上门,叶家上上下下就这么喜欢她,那样热烈的接纳了她,原来不是她有多好,而是因为有薛璐这么一个更坏例子在前面,她在心里苦笑,或许真应该谢谢这位学姐了。
  但另一方面却是百思不解,在这桩交易里, WESCO肯定是有问题的,而JC为买方做资产评估,没能查出来,将来如果出了事,多少也有责任。但这些都是其次,嘉予做事的公司是买方,事发之后,最终吃亏的人还不就是他?而且,WESCO少掉的钱并不是一星半点,这种数量级的资金只有在金融市场上才可能一时出现,一时又灰飞烟灭。哪怕是叶家的生意需要周转,也绝对不可能开这样的海口,更何况他家一向是踏踏实实做实业的,不屯地皮,不炒房产,也没有沾股票期货,怎么可能产生这么大的亏空?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去问叶嘉予了。
  回到医院,叶嘉予还在ICU外面侯着,隽岚朝他走过去,想着一切都要有答案,反倒平静下来了。
  “我有事情问你。”她对他说。
  “怎么了?”他问。他也没休息好,看上去很疲倦。
  “去你车里吧,这里人太多。”她轻声道。
  他看着她,点点头,好像猜到她要跟他说的不是小事情。
  他们坐电梯到地下车库,那里灰涩空阔,似乎很适合说这样的话题。坐进车,关上门,她一字一句地把她的发现告诉他,有那么短短的一瞬,她还在暗自奢望,他听完了会大吃一惊,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但现实总是事与愿违,他静静的听,然后问她:“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你什么意思?”她转过头来看着他,心想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我问你,还有谁知道这件事?”他重复,神情郑重。
  她没回答,反过来问他:“薛璐跟这笔交易有什么关系?”
  他眼神一黯,顿了顿才说:“没什么关系,我跟你说过,我和她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隽岚突然觉得心冷,自己已经开口问了,他却当着她的面说谎。如果可能,她真不愿像这样揭穿他,但最后却还是要把话说出来:“我知道她在WESCO工作,是不是她要你帮忙?”
  嘉予沉默,许久才摇头回答:“是我想做成这笔交易,与她没有关系。”
  隽岚听不下去,开了车门想走。他抢在她前面,又拉上车门,落了锁。
  “隽岚,你就当不知道,评估报告照就现在这个样子交上去。”他求她。
  “告诉我为什么?”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会对她说这样的话。
  “我不能,这是为你好。”他却这样回答。
  “我已经知道WESCO有问题了,你还让我出这样的报告,你以为我会没责任吗?!”她激动起来,几乎是歇斯底里般的喊出来,“我知道你爱着她,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但没想到你能做的这么绝,你当我是什么?!当我是什么?!!”
  “隽岚你不要这样想,”他伸手抱她,试图让她安静下来,“我做这件事只是为了还她一个情,没有别的!“
  “什么情?你欠她什么?”她努力静下来问他。
  “几年前,薛璐挪用了一笔钱给我们周转。”他回答,慢慢解释给她听。
  隽岚也记得当时的情形,外币贬值,订单缩水,再加上银根紧缩,就算是原本已经批下来的贷款额度也都全部冻结,唯一的办法只有熟人之间互相借贷,很多工厂破产倒闭,然后又牵连到其他,一倒就是一串。叶家也遇到过困难,后来又否极泰来,她曾以为是运气好,原来竟是这样。
  “Wesco的资金漏洞这么大,怎么可能?”她又问。
  “那笔钱我们早已经归还,”他回答,“但WESCO的问题不光是那一点。薛璐加入WESCO不久就发现他们账目有问题,本来她可以辞职走人,但她没有。”
  “她是为了你,”隽岚苦笑,“这件事你从前就知道?”
  叶嘉予摇头,道:“如果我知道,绝不会让她这样做。”
  隽岚觉得愈加讽刺,说:“而你又是为了她。”
  爱一个人或许就是这样,明知身败名裂,却义无反顾,只是叶嘉予做的更绝,还搭上了她。
  “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她又问嘉予。
  “交易一旦达成,即使发现漏洞,买家也不会出声,”他似有十分的把握,“承认犯错就等于承受损失,不承认还有翻盘的机会,没有人会这么傻。”
  其实这些隽岚何尝不懂,但过手之后,承担着一切压力的人还不就是他?
  “如果翻不了盘呢?”她声音沉下来。
  “再找下家,转手。”他回答,斩钉截铁。
  也就是说,还得来一场同样的戏,等着某个冤大头,等着藏不下去的那一天。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她一直以为他是正直的。
  “世上哪来那么多非黑即白的事情,这个圈子里不知道多少人在这样做,”他看着她道,“隽岚,帮我这一次。”
  “你准备让我怎么办?”她凄凄的问,“我去坐牢,我爸妈每个礼拜来探监?!”
  “你不是在报告上签字的人,不会有事。”
  “那我的工作呢?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谁会请一个出过这种纰漏的分析师?!”
  “我们马上就要结婚,我会照顾你,你不必出去做事。”
  原来,一切都已经打算好了。她静默不语,突然顿悟,他会与她结婚,生孩子,白头到老,但心里永远都会有一部分不属于她。
  “你全都想好,”她一字一句的对他说,“就是没有问过我,要不要你照顾。”
  他又来拉她的手,她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没有力气推开他。很久很久,两个人就那样坐着,直到听见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响。
  是他的电话在震。
  他接起来,喂了一声,尔后便是沉默。车里空间小,又很静,电话那头的声音隽岚也听得见,是叶太在讲话,拖着哭腔,完全不是平常那种又神气又干练的语气。
  少顷,他放下电话,对她说:“阿公去世了。”
  她愣在那里,眼看着他落下眼泪。
  “怎么会这样?”他紧紧抱住她,好像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胸口。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哭,突然有些动容,也跟着湿了眼眶,任由他抱着,听他在耳边一遍遍的问:隽岚,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去老宅,阿公拉着她的手,要他们白头偕老,生许多小孩子。
  是啊,她心里也在想,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34

  等隽岚和叶嘉予回到ICU病房,床上已经空了。叶太坐在门口;嘉颖在一旁扶着;应该是一接到电话就赶来了。也是听她们讲,隽岚才知道阿公走时的情形。很突然;也算平静,才刚从麻醉中苏醒,就不行了,医生护士推着抢救车涌进来;两次心肺复苏加电除颤均告无效。医生回头问:“病人没呼吸了;是否要切开气管?”叶太说;当时她愣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还是嘉颖赶到,做主道:“不用了,让阿公走吧。”才算是结束。
  死亡证明上写的十分简短:“术后中枢性呼吸循环衰竭,心跳呼吸骤停”,便是盖棺定论了。少顷,主刀医生也来了,解释说脑外科手术的风险本来就高,年纪大的人即使挺过来,恢复也不会很理想,好像在暗示,像现在这样,不用缠绵病榻,拖累子女照顾,于己于人都是件好事。
  当天下午,阿公的遗体就被送回老宅,安置在正屋明间的灵床上。当地丧事兴大办,那么多规矩,各种各样的说法,家里没有人懂也没关系,自然会有上了年纪的族人出来指点,红白事便是他们聚会的时候,简直不辞辛劳,废寝忘食。
  仅仅一天之间,隽岚记忆里安静的老房子似乎就变成另一副样子,里里外外都布置起来,香烛火盆,油灯经幡,远近亲戚来了许多,不多时,就连念经的和尚,折元宝的尼姑,画符的道士也都来了。
  阿公没有孙子,许多仪式都是叶嘉予跟着他舅舅去做孝子孝孙,隽岚也被当成孙媳派用场,从报丧,到写灵牌,再到请阴阳先生择大殓的吉期,被几个不知是什么辈分的老太太来回支使,旁人叫她去哪里,她就去哪里,叫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老宅的客厅里设了家祭堂,香烛点起来,烟气缭绕。有一班乐师在偏房吹奏,有的用铙钹,也有的吹唢呐,热闹是热闹,却是凄怆的热闹。亲友们来吊唁,把白纸包好的奠仪送上来,主人家便要跪谢,隽岚也跟着做,没有多说一句话。
  过身之后的第一夜,近亲要守通宵,鼓乐声连同和尚念经的声音也是经夜不息的,开头还觉得吵,慢慢听习惯了也就不觉得了。隽岚坐在桌边学着叠银锭和元宝,一直叠到夜深。此地似乎比香港冷一点,再加上天气不好,飘着小雨,更加清冷,明明是早春,偏像是入秋了,所幸身上还有本白麻木的丧服,尚可挡一挡深夜的寒意。
  叶嘉予走到她身后,低下头轻声道:“楼上有睡房,刚换了干净被褥,你去睡一会儿。”
  她摇摇头,说:“不用。”
  她知道他一直在找说话的机会,至于要说什么,她不愿去想,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来,只是放空了脑子,一直叠下去叠下去。
  次日一早便是小殓,女人们开始准备寿衣和铺盖用的锦被,再由孝子孝孙取水来擦身换衣。一切穿戴妥当,又有个很老很老的阿婆出来说话,口音太重,隽岚听不真切,仿佛在是说阿公脚上的缎鞋少了粒珍珠,而且要家里人亲手缝上去才有用。
  嘉颖就在边上,却推说不会用针线,可能是真的不会,也可能是害怕。隽岚伸手接过来,蹲在床尾静静的缝。她本不是心细手巧的人,上一次拿针好像还在念初中,为什么要揽这样的活儿,她不曾细想,却又似心意已定。
  三天之后大殓,全家人都好象死了一遍。出殡的队伍声势浩荡,到了殡仪馆,铺天盖地青白色的菊花。追悼会结束,隽岚跟着别人走出去,外头天倒是晴了,日光惨淡,她觉得头晕,扶着门外的栏杆站了一会儿,嘉颖看见她,赶紧跑过来挡在她身后,凑在她耳朵边上说:“隽岚姐,你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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