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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心理档案1-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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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日奔波,身子已是异常乏累,但努力再三,还是无法入睡。一闭上眼睛,便有一张张面孔如过电影般在韩印脑海里闪过:冯文浩、余美芬、许三皮、孙剑、牟凡他们是凶手吗?谁杀了王莉?谁又害了尹爱君?还有那双痴怨的眼睛和仿佛来自地狱的电话,属于他们当中的某个人吗?出现在尹爱君坟头的女人又是谁?假装记者探访尹家的又是谁?
  无数个问号,胶着在大脑中,神经无法抑制地亢奋。如同连环杀手一样,躯体总是战胜不了精神的控制——睡不着,那就不睡吧,索性再看会儿案子资料。
  韩印撑起身子,倚在床头,伸手从放在床头桌上的背包里取出几页纸,那是临别前马文涛母亲送给他的。
  共有五页纸,字迹潦草,语句断断续续缺乏连贯,有几处韩印只能看出个大概意思。用心看过一遍,发现这其实并不是所谓的小说大纲,应是马文涛的灵感笔记。韩印听说过一些作家的写作习惯,有的作家喜欢将自己脑海中突然闪现的火花说出来,用小录音机记录下来;有的则喜欢将灵感随手记在某张纸上,看来马文涛属于后者。
  韩印逐字逐句反复看过那几页纸,猛然间觉得某些句段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看过。
  “在哪里看过呢?在何处看过呢?”韩印心中默念,眼神下意识在房间里游弋。当视线不经意间落在身旁床头桌上的一本书上时,恍然大悟。
  ——对了,那些句段在《礼物》这本书里出现过!
  韩印急着拿起书,仔细翻看,与几页纸对照,果然有些句段一模一样。莫非《礼物》并非出自许三皮之手,而是马文涛所写?
  可是书稿怎么会落到许三皮手上?马文涛、孙剑、许三皮三人之间,在这本书上究竟有何关联?带着满腹疑问韩印在书前书后寻找线索,终于在小说封底处发现一段文字:“本书策划——孙剑图书工作室”。
  这段文字,足以让韩印暂时理顺一些疑问。事情的脉络应该是这样的:先是孙剑答应帮马文涛出版小说,但由于各种原因没有成功,而他也未归还马文涛书稿。后来马文涛跳楼自杀,孙剑将书稿送给许三皮,并署上他的名出版了。事情就这么简单,可是另一个疑问又来了:孙剑为何不署上自己大名出版?为何要送这个人情给许三皮呢?
  次日。
  在韩印的侧写中,“1·4碎尸案”的凶手,是一个缺乏创造力,在事业上平平淡淡的人,那么对于目前事业如日中天的畅销书作家牟凡来说,自然不在这个范围之内,而图书出版事业做得红红火火的孙剑,同样也不符合罪犯侧写。重点需要深入着手调查的是许三皮,不过在与他摊牌之前,韩印决定还是先和孙剑过过招。这个人在“1·18碎尸案”案发后,有可能突然离开原租住地,行为甚为可疑,且其与许三皮交往密切,有利益往来,韩印想试着从他口中挖出更多关于许三皮的内幕。
  孙剑图书工作室,现更名为孙剑文化出版公司,公司做得很大,在时代大厦租了整整一层楼。
  韩印在前台小姐的指引下,找到总裁办公室。通过秘书禀报,在外间稍待了一会儿,才见到孙剑。
  办公室宽敞气派,装修极尽豪华,让人很难与快被巨大办公桌和老板椅淹没的个子不高、气质平平的孙剑联系上。不过所谓人不可貌相,在当下出版业低迷之时,此人还能将公司做到如此规模,必定有其过人之处。这是个难缠的角色,韩印在心里提醒自己,要万分谨慎对待。
  落座之后,韩印对办公室的装潢客套赞赏几句,顺势又对孙剑运作公司的能力大加褒扬一番。夸得孙剑一脸褶笑,但言语中还算谦虚,连称自己只是运气好罢了。
  闲话几句,话题慢慢过渡到案子,韩印首先由“1·18碎尸案”切入。
  “孙先生您听说过古都大学碎尸案吗?”韩印问。
  “当然听过。”孙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干脆地说,“那案子发生的时候,我就在隔着古都大学两条街的街面上练摊,经常会有古都大学的学生光顾,说不定被害的小姑娘还到我那儿买过书呢!”
  孙剑主动提及尹爱君可能光顾他的书摊,其实意在挑明他与尹爱君并不相识,潜台词是对警方将其与碎尸案联系在一起表示不满。韩印怎会听不出话中别有味道,心想这家伙果然城府极深,想说还不明说,不过是要彰显他有多么问心无愧。韩印有心敲打敲打他,适当给他一点压力,倒要看看他是真的清白还是故作样子?
  韩印笑笑,一脸诚恳表情,解释说:“孙先生,是这样的,从我们警察办案的思路来说,当年在古都大学附近单身居住的男子都需要进行讯问排查,包括您和许三皮,还有牟凡等人,都在我们的排查范围内。但奇怪的是,我们的案件卷宗中对他俩的讯问记录都有,唯独未有您的,我们分析您应该是在案子发生后离开原租住地了,这就显得您的行为有些反常,必然会加大对您的怀疑,所以我这次来是想您能解释清楚,免得日后经常来打扰。”
  一番话软中带硬,孙剑必得盘算清楚,最好还是原原本本把事情说清楚,否则被带去警局讯问或者警察三天两头到公司来搅和,肯定会对公司经营带来负面影响。
  权衡了利弊,孙剑收敛了不快,急切地说:“这个、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我确实在案发后离开了,但并不是因为那件案子,是有很多客观原因的。当年我们在街边练摊,说白了卖的都是些二手书和盗版书,主顾也多是古都大学以及古都大学周围几所大学的学生。学生一放寒假,生意必然要冷清许多,再加上距离春节的日子不远了,所以我也干脆收摊回老家安心过年。至于年后我未回来,其实是早前就计划好的。我从1992年开始在古都大学周围混,差不多四年了,一直未得到很好的发表作品的机会,所以1995年年底我决定过年后去北京闯闯。北京是首都,全国的文化交流中心,我想那里应该机会更多。”孙剑说到这里,无奈地笑笑,“可是我忽略了一个问题,机会多,寻求实现梦想的人更多,最终我还是未得到出版机会,倒是阴差阳错地赚到了一些钱。之后又在机缘巧合下回到这里,做起出版生意。”
  “哦,是这样啊!”韩印点头,陷入短暂思索。
  孙剑的理由可以说入情入理,没有任何破绽,也未有演练过的迹象,应该是真心话。既是如此,那么关于古都大学碎尸案的情况,可以暂时先放下,接下来就要把问题专注到许三皮身上。当然,许三皮的问题是绕不过马文涛那本书的。
  “您和马文涛是很好的朋友吧?”韩印问。
  “我们关系是不错,怎么了?”韩印突然提到马文涛,孙剑先是一愣,脸上随即闪过一丝怯疑,支吾地点点头说。
  “我听他母亲说,您一度答应帮他出版小说,可最后因为书号的问题,没有成功,是这样的吧?”
  “对,确实有这么个事。”孙剑踌躇一下道,“算了,我和您说实话吧。其实书号问题只是我的托词,真实原因是小说题材不够主流,而且当时我公司在资金方面出了点问题,因为拖的时间太长了,又和文涛打过包票,所以没法告诉他实话。”
  “那本小说的内容您还记得吗?”
  “早就忘了,当年我也只是粗略地看了看,只记得文笔很出色。”
  “忘了?那我提醒提醒你。”韩印哼了下鼻子,从包里取出一本书,扔到孙剑办公桌上,“这本《礼物》您是不是很眼熟?它就是当年马文涛写的那本书吧?”
  “这个这个”孙剑吞吞吐吐,额头上瞬间渗出一排细密的汗珠,一脸的慌乱。
  韩印讥笑一声接着说:“您不用说了,您的表现已经回答我了。可是我不明白,为何这本书最终会署上许三皮的大名得以出版?”
  “这个这个”孙剑垂下头,又是一阵子手足无措,再抬头,发现韩印正死死地盯着他,便避开目光,犹豫再三,终于蔫头耷脑地说,“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说说吧。其实我真没有要黑文涛这本书的意思,当年我还没来得及归还书稿,他就自杀了,书稿便一直放在我这儿。有一次许三皮没事到我这闲聊,发现了书稿,随手看了几页说写得不错,我便说了文涛的事。他听了说要把书稿带回去看看,过了好长一阵子,他还给我一个电子版本,说他把小说改写了,暗示署上他的名字,问能不能出版?这是个互惠互利的事,我当然不会拒绝。”孙剑顿了顿,接着解释,“其实说白了,我和三皮也就是在互相利用而已。他在国外那几年根本没动过笔,回来之后写作这方面基本是废了,只是偶尔在报纸上发些豆腐块文章,长篇他根本驾驭不了。可他又急需作家的光环,以便到他叔那儿争宠,以图在叔叔退休之后掌管他的企业。而我当时由于公司的扩张,急需大笔资金,我知道他叔旗下有一家风投公司,提出让他帮我引荐。后来,那家公司看了我的计划书同意注资,而三皮通过对马文涛那本书的改写,也慢慢找到了感觉,日后也有了自己的长篇作品。”
  “关于许三皮与古都大学被害女生的关系你了解多少?”韩印问。
  “不清楚,其实当年我和三皮的关系一般,倒是文涛和他的关系还不错。”
  “那马文涛和那个女孩的关系呢?”
  “这个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没听文涛说起过。”迟疑了一下,孙剑言辞恳切地试探着说,“我知道这件事特别对不起文涛,可我确实没办法,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是真不会与三皮有那番私下交易的。所以这件事还希望您能保密,若是捅出去,三皮的名声完了,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他叔那家风投公司,至今还有我这公司的股份。”
  “我觉得这番话,你应该和马文涛母亲说。”韩印哼了一声说。话毕,起身离座,做出告辞姿态。
  孙剑立刻从大班椅上弹起,绕过桌子,抢到韩印身前,压低声音急促地说:“他母亲那里,其实我已经私下做过补偿,有一年我借给文涛祭坟的机会,给过她两万块钱,其实足够文涛那本书的稿费了。”
  一本书,非畅销书,两万块钱稿酬也不少了,孙剑这人算是仁义。韩印本就无心在其中起什么波澜,只是觉得这事对马文涛以及读者甚是不公平,既然现在结局还不坏,那也没有必要再较真下去,便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实话实说,此番与孙剑谈话,虽中间他会有些犹豫,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坦诚的,可信度应该没问题。由此再次证明:许三皮确是在知晓马文涛去世的前提下,才抛给警方这条线的,目的便是要警察死无对证。这样,一来可以转移警方视线,二来运气好的话,警方可能就此认定马文涛的嫌疑,从而永远排除他的嫌疑。看来许三皮的浮夸只是流于表面,骨子里也是城府极深。
  韩印打电话将情况向叶曦做了汇报,提出要与许三皮当面对质,叶曦考虑一下,提议干脆把他铐到局里,不给他点压力,怕是很难从他嘴里听到实话。
  古楼分局,审讯室。
  许三皮扬起被铐住的双手晃了晃,嬉皮笑脸地冲坐在对面的叶曦说:“美女,这是干啥啊?不让泡咱就不泡呗,还弄得这么吓人作甚?你这样做我太伤心了,看来有必要让我的律师到场了。”
  叶曦咧咧嘴讥笑一声:“行啊,我们会给你充分行使法律保护的权利,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先和我们聊聊再说。”
  “聊什么?”
  “聊你这个大作家、大情圣呗!”叶曦揶揄地笑笑道,“想不想听听我对你的印象?”未等许三皮表示,叶曦接着说,“其实呢,你相貌寒碜点儿,我倒也不在乎,关键是你编故事的能力太强了,这会让我没有安全感的。”
  “编故事?美女,你可冤枉死我了。”许三皮一脸无辜状,嘴上仍是油嘴滑舌的腔调,“我对您是‘一片真心在玉壶’啊,句句话可都是掏心窝子的!”
  这回轮到韩印笑着说:“我也觉得叶队对你的评价不够客观,我觉得您不但编故事的能力强,而且还极具表演才能。”
  “行了,别再表演了!”叶曦严肃起来说,“咱聊聊马文涛吧。”
  “马文涛的事该说的我可都说了,我也好多年没和他联系过,确实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许三皮脸上显示出莫大的委屈,“再说,我告诉你们他的事,是想帮你们警察一把,怎么还落得我一身不是了?”
  “你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韩印盯着许三皮无赖的嘴脸,一字一顿道,“你就不怕他从地下冒出来找你算账?”
  说着话,韩印从包里拿出《礼物》那本书,“啪”的一声拍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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