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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羽转开头,不忍再看。
名人,如果不再出名,很快就会被人遗忘。
永姜曾经是个名人,现在不是。
一个可怜的男人,被糊涂的爱情和糊涂的欲望支配着,走错一步,于是步步错下去。永姜当初走的,是一条不能回头的单行道,以至于死,都无人在意。
没有人可以断定他的死因,墨羽作为唯一的关联人,也没有提出特殊要求,事情就这样了结了。
创口蜿蜒如藤蔓纠葛的尸体,苍白的,穿着干净的寿衣,送进焚尸炉。
有笑声。
一个女人尖细的笑声,针一样扎进墨羽的耳朵里。
周围,没有任何的异样。心力憔悴,由此引发幻觉。墨羽安慰自己,理由和炉子里的尸体一样惨白无力。
她分明看见了一件衣服,红色的衣服,在火光中尖叫,尖小,一瞬间,即消灭。
墨羽认出,是那件被诅咒的婚礼服。
失踪的嫁衣,难道在永姜身体里?墨羽发疯一样让人把永姜的尸体取出来。焦黑的尸体面目全非,并无半点的红意。自然不会有嫁衣。墨羽定了定神,除了焚尸房,脚步轻浮,她已经站不住。
旁人认为她伤心过度,只有自己心里明白,身体、精神俱都疲惫。
婚礼服现在在乔恩桌子上,他一开门就看见。
傅轻轻说:“那个男人也找到你了是吧?我知道嫁衣在你的手里。”当时,他承认了前半句话,否认了后半句。现在,连后半句都无法否认了。
嫁衣似乎长了脚,从他手里离开,又回到他身边来,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他的桌子上。
乔恩皱了皱眉,把衣服拿起来。
拿起来,立刻纠缠住他。
纤细的腰身,修长的双腿,柔软的手臂,仿若无骨。衣服本来就没有骨头。
乔恩的恐惧感又来了。
不是说这衣服谁都会伤害,独独不会伤害自己吗?为什么,它现在勒住他的脖子,如此用力,让他几乎窒息?
乔恩想起一个年老的男人说过,只有装嫁衣的乌木盒子能够制住它,只有找到那个盒子,他才能摆脱这件衣服的纠缠!
“盒子,乌木盒子……”灯泡坏了,屋子里一片漆黑,乔恩的手胡乱摸索,惊慌失措。可惜盒子并不在他手里,还在墨羽身边。那个女人,竟然临时反悔,不愿意搬过来同居。乔恩恨得咬牙切齿。
嫁衣是个活物。
乔恩捏紧的拳头砸到墙上,嫁衣慌忙从他脖子上溜下来,轻柔地裹住他的手,如同情人温柔的安慰。
小乞丐醒来时,夜色深黑。
乔恩窗口的灯光亮了,又灭了。那个盒子不在这里。小乞丐一下子就感觉出来。
墨姐姐没有来!她一阵欣喜。
睡觉果然有好处,来的时候身上好像负了个包袱,颇为压抑,现在胸口倒是舒坦了。
她站起来,拍拍衣服,拢了拢头发。又摇摇晃晃地沿来路折返。她要向永姜复命,他要的东西不在乔恩这里。永姜一定会去找墨羽,他,会不会伤害她呢?
小乞丐想了想,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55章:20
死得太突然,就成了瞪大眼睛的鬼。
被吊死的人,伸长舌头;被溺死的人,全身肿胀;被吓死的人,来不及闭眼睛。
乔恩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像个惊吓过度的死人,嫁衣温顺地偎在他怀里,十分乖巧。乔恩的胳膊想要环过来,指尖碰到红衣服光滑的布料,触电一样又弹了回去,直直地放着,再不敢乱动。
天啊,他到底做了什么?
脑袋里荒草丛生,一些旧的故事不停地被重新剪辑、整合,成为新的电影,幻觉,事实,纠缠在一起,什么都分不清楚了。他头疼欲裂。
她叫翠翠,他知道。
她不是美人胚子。她已经长大了。玲珑有致的身段,娇小秀气的两旁,一双眸子水灵水灵的。
她是美丽的女人。这无可厚非。
美丽的女人生来薄命。这也无可厚非。
翠翠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一个垂暮的老男人,一个刚发育成熟的小女孩。翠翠的手被绑着,高举过头顶,娇嫩的皮肤勒出青紫色的伤痕。
翠翠不挣扎,不叫喊。睁着一双无知的大眼睛盯着男人看。安静。男人做了亏心事,被这双眼睛看得心里惶然。
他们是相识的。这些年来,翠翠一直能看见他和系黑裙子的寡妇在一起。
寡妇躺在床上,领口扯开半边,露出不再紧致的皮肤。男人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女人的手指很用力地扣住男人的背。尖锐的指甲,男人光裸的上身被抓出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
不痛。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别的事情上。
寡妇的裙子漆黑的,很长,是粗布,正午晾在院子里,裙子的影子一片漆黑。翠翠抬头看那裙子,厚厚的,阳光无法穿透。
没有阳光的地方最容易藏污纳垢。
翠翠看不见屋里的人在做什么,两人的身体似乎连在一起。木板床咯吱咯吱地响。不停地抖动,不停地喘息,不停地呻吟,仿佛痛苦,仿佛享受。
床上的人也在抖动,男人喘息,女人呻吟,扭曲而快乐的尖叫在幼年的翠翠听来十分刺耳。寡妇脸上的水珠子反射这阳光,刺得眼睛疼疼的。
翠翠靠在门边,眼睛往里瞅,她以为那个寡妇哭了。她还是个惊慌失措的小孩子,不知道这样的情形该怎么应对。寡妇却笑了,抱着那男人一起笑。男人额头上的汗滴到她脸上,明晃晃的。
寡妇是翠翠的娘。色气过衰的女人,满脸的哀怨和皱纹纵横交错,攀爬蔓延,苍老而狰狞。无门镇里的男人除了张二混子,已经没有谁愿意多看她一眼。
“你们不看我,是怕家里的母老虎吗?”寡妇笑,花枝乱颤。花,是残花,颤,是悲伤。没有哪个女人会为一个上了年纪的寡妇吃醋。寡妇在镜子面前顾影自怜,这个可怜的女人,始终以为自己风骚美丽。
这世界上,有谁能够逃脱时间的镌刻呢?
卧房的门永远都修不好,细细溜溜的缝在岁月侵蚀下越发鼓噪轻浮,越开越大,当年小指粗细,此时比人的脑袋还要宽。
有这扇门和没有这扇门是一样的。
有寡妇这个情人和没有寡妇这个情人是一样的。
张二混子自己也老了。老男人不喜欢老妇人,却还可以找年轻的女孩子,何况黑寡妇并不会因此和他大吵大闹。他是这个家里的天,只要他能够留下来,没什么不可以做。
青春美貌是一件奢侈品,只有女孩子才得以拥有。
瑰丽的容颜,娇羞的笑容,细致的皮肤,芬芳的体香,嗲嗲的呻吟,男人以为自己还是二十年前的自己,年轻力壮,精力充沛。所以,女孩子总是倍受瞩目。
翠翠的皮肤光滑而有弹性,粗糙的手掌抚摸在上面,引起一阵轻微的战栗。
翠翠的双腿修长而均匀,快要散架的腰被它们勒住,发出兴奋扭曲的欢叫。
翠翠的胸部柔软而坚韧,汗湿的皮肤摩擦蹂躏着她,带来一种微妙的快感。
张二混子瞅着身下的女孩笑,汗珠子落到她唇边,翠翠往门外看了一眼,伸出舌头,轻轻一卷,就把那滴汗吮进嘴里。
黑裙子的边褶碰到土质的墙面,擦过,再擦过,声音低沉沙哑。寡妇气得浑身发抖。她是为了留下张二混子才让他碰翠翠的,没想到,这么一来,这男人留下就是为了翠翠,而不是她!
白白养了个祸害!
翠翠朝母亲青白的脸扬了扬眉毛,因为得意,笑得更加妩媚。
真的是非常好看的一张脸,迷人的笑容,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乔恩醒来,发现翠翠就躺在他的臂弯里,细细的指尖挠着他的胸口,一双眼睛挑逗似的看着他。
初恋情人一样娇小美丽的女孩子。
乔恩的手指游移过她的身体,如同触摸云朵,让人有抓不住的恍然。水流宣泄,安安静静的,在他手下扭动。一个有这样皮肤的女孩子有谁会不喜欢?况且,她现在正看着你,脸上飞起霞一样的绯红。
乔恩一笑,翻身压在翠翠身上。
翠翠不说话,用手推了推他,见是无用,就不再反抗了,只是咬着嘴唇看着他。慧黠。
水嫩嫩的嘴唇,樱桃一样的红,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乔恩就咬了上去,品尝花儿般甜美的味道。拥抱,热情,甘美。翻滚间指尖微动,扯开了翠翠的红衣服。
木板床咯吱咯吱地响。
翠翠皱了皱眉头,怯生生地说:“痛。”初经云雨的女孩子,哪个不痛呢?乔恩就越发缓了动作。
吻,游走过她的全身,暖暖的,润润的。
木板床被两个人压在身子下面,不停地颤抖,不停地喘息,不停地呻吟,仿佛痛苦,仿佛享受。
突然,翠翠不动了,偏着脸看向门外。乔恩顺着她的眼睛看过去,阳光炽亮,看不清外面是些什么,惟有一件黑裙子和一双怨毒的眼睛。
穿黑裙子的人走了。翠翠一言不发地起身,穿衣,穿鞋,慢慢跟出去。乔恩突然觉得她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
他叫:“翠翠。”
翠翠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有泪花闪动,让人痛得揪心。
乔恩想要追她,翠翠却迅速地后退,后退,终于消失在炽亮的阳光里。
乔恩无助地捂住脸,手心一片温暖的湿润。
他又醒了,醒来时嘴里还喊着“翠翠”。翠翠仿佛仍旧在怀里,枕着他的手臂。乔恩收回胳膊,指尖触摸到女孩子光滑的肌肤,像云,像水,摸着沁凉而温馨。
“我梦见你离开我了。”乔恩喃喃地说着,下意识地去看翠翠安静的睡容。
入眼是一片光鲜亮丽的红,像血,像霞,像幸福。
像翠翠身上的那件衣服,却又不是。翠翠的那一件更加古朴,裁剪处行云流水,极其自然。
衣服在这里,可是,翠翠呢?乔恩捏着衣服,衣服像血一样流过他的手臂,温润的触感,就像肌肤与肌肤的碰撞。
翠翠?翠翠呢?
乔恩猛地坐起来,朝四周看了看。空无一人。很熟悉的房间,这是他自己家里。那么,他刚才在哪里?翠翠又在哪里呢?土质的墙面,木头的房门,荒僻的村落,穿黑衣服的寡妇,那到底是在哪里呢?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鲜红的嫁衣娇滴滴地从他的胸口滑落到床上,平躺着,发出一声若有若无地叹息,如同方才经历过一场男女欢爱,幸福而满足。
这是翠翠的声音啊。
乔恩的脑子“嗡”地炸掉了。
第56章:21
要想摆脱嫁衣,必须先弄到那个乌木盒子;要想弄到乌木盒子,必须先把嫁衣交给傅轻轻。
乔恩缓过神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傅轻轻。
傅轻轻一直在等他的电话,这边接通,那边已经到了楼下。
“乔大摄影师,是您亲自送下来呢,还是我上去拿?”傅轻轻好整以暇地坐在驾驶座上,给乔恩打电话。
无可否认,她的声音轻快好听,但是,距离那么近,乔恩从电话线里就可以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浓烈的法国香水,夹杂着一阵阵腐臭味,刺激着他的神经。
当然是拒绝她上楼。
乔恩没有。
那件红色的衣服就躺在他身后的床上,铺展开,流畅的纹路和质地,腰间的蝴蝶结骄傲地颤抖着,窥探着乔恩的后背。柔柔的,是女孩子看自己情人时的羞怯,有一些景仰,有一些欣喜。
一种异样的情愫在房间里流淌,一种云雨之后的暧昧气息在房间中弥散,乔恩锋芒在背,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无论是谁,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怕也不敢再去碰那件嫁衣了。
“见鬼了。”乔恩轻唾一口,点了根烟,试图给自己壮胆子。
嫁衣果然是活的,知道乔恩因自己心烦,默默的,竟有些哀伤。
楼上住户在窗台上养了迎春花,枝叶繁茂,像吊兰,坠到楼下来,密密地遮在乔恩的窗前。平日里乔恩一起床就去婚纱摄影店忙活,入夜才回来,也不觉得什么,此时见它们遮了光源,不由心浮气躁。
“见鬼啊,迎春花都能长成爬山虎,莫不是用死人养的。”乔恩掐灭烟头,骂了一句。说出口又觉得不妥,这种时候在阴暗的房间里还是别说秽气的话好。
又点燃一支烟,有一口没一口地吞吐。
房间里安静地让人心慌。
嗒。嗒。
尖细的声音在楼道里响起,乔恩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腐臭味越逼越近,一个女人一边敲门一边抱怨道:“这鬼地方,那么高的楼层,电梯居然是坏的。”
原来是傅轻轻,看样子自己神经过敏。乔恩摇了摇头,打开门。
腥臭,扑面而来。
乔恩还没有来及捂住鼻子,面前的女人已经“哎哟”一声摔进他怀里。
乔恩吓得往后一跳,顺势把那女人推到地上。
“干嘛那么用力!”傅轻轻坐在地上,揉着自己酸痛的脚发嗲。
如果是翠翠这样,乔恩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打横抱起来,为她上药,帮她按摩,但是面前这个女人……那晚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乔恩又后退了两步,让出通往卧室的路:“衣服在床上,你自己去拿吧。”
傅轻轻冷笑,这男人一定遭遇了什么,否则不会那么惧怕那件衣服,更不可能容她接近。她要让他为那晚的鄙弃付出代价!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敏锐,可惜有些人天生愚蠢。
傅轻轻扬起头,对乔恩露出一个妩媚的笑:“人家站不起来了,乔大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