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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的!对不起,我会注意……」
床上的篠川小姐郑重地低头道歉——她是否真会注意实在令人存疑,这个美女是个无可救药的「书虫」,看书对她来说就像呼吸般重要。之前提醒她时不也完全无动于衷吗?事到如今再多提醒应该也无济于事吧!
「你也多少注意一下!」
护士突然把矛头转向我。悠哉地看着两人互动的我,不由得挺直了腰。
「……我吗?」
「是的!来探病就不要拿这么多的书过来,不能因为是女朋友就这么宠着她。」
「咦……」
我无言以对。护士叠起轮椅后,尽可能地靠放在床边,又瞄了我一眼后才离开房间。病房里残留着尴尬的气氛。
「……还真是伤脑筋呢。」
我以暧昧又婉转的措辞打破沉默。
我们当然不是男女朋友——只不过,也并非单纯的店长与店员的关系。想和他人分享书的故事却无法如愿的她,能够海阔天空地与我畅谈:想看书却无法如愿的我,能够尽情地聆听书中的故事,这就是我们两人间互助合作的关系。
「就……就是说啊,还……还真是伤脑筋。」
篠川小姐在病床上挤出声音,连耳根都烧红了。
「……对……对五浦先生来说,我要是女……女朋友,会很为难。」
「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正要附和的我,连忙加以否定:
「我是说被误解很伤脑筋,不是我自己感到为难!完全不为难!我反倒觉得很高兴……」
我又是一惊,赶快闭起嘴来。还真是暧昧的发言,怎么感觉像在告白一样!
「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如此回答道。到底是哪里的想法和我一样呢?还真是令人想追问下去。是「被误解很伤脑筋」的这部分,还是一直到「我反倒觉得很高兴」的这个地方都相同呢——不过,就在我思考着该如何询问时,最佳的时机就已经溜走了。
「复……复健进行得如何了?已经可以顺利走路了吗?」
结果,我很没用地提起不相干的话题,刚刚的话题就这么敷衍过去了。
「……思……是的,可以……扶着东西稍微走一些……」
「出院时间决定了吗?」
「还没,好像是……下个月左右吧!」
「这样啊!」
我回答着。旁人看来这似乎根本不是什么热络的对话,不过和过去相比,这已经算是进步神速了,因为,这个人原本就不擅长谈论和书无关的事情。
差不多该渐渐进入工作的话题了,坐在圆椅上的我,从纸袋中拿出一本文库本递给她看。
「……请鉴定一下这本书。」
维诺格拉多夫/库兹明( Vinogradov; Kuzmin )的《逻辑学入门》,是相当旧的一本书,封面的边缘与书的边角都有磨损,状态不能说好。
「啊,这是青木文库呢!」
即使书况如此,她还是带着阳光般的笑脸把书收下。虽然说她的反应一如往常,不过真的就像换了一个人般的变化。就像抚摸小狗的头般,她轻抚着封面说道:
「好久没看到了!这个文库现在已经没有了呢!」
的确,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青木文库。这本书也是绝版文库吧?
「是可以卖到好价钱的书吗?」
「不是的……并非如此。」
她有些惋惜地摇摇头。
「咦?不过,这是很罕见的书吧!」
「虽然是本好书,不过并不符合旧书市场的需求……而且这本书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大概只能卖五百圆左右吧!」
我瞪大双眼。和之前背取屋志田拿来的三丽鸥SF文库相比,价格真是天差地别。
「青木文库是在一九五O年代开始,大约在三十年之间所出版的综合文库。很多社会科学的逻辑书、过去共产圈的文学作品等,都是出自这个文库。如同《逻辑学入门》这个书名一样,这是一本逻辑学的解说书,长期不断再版,是本长卖书……书主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这个嘛,大约五、六十岁,穿着西装……」
说到这里我就停住了,因为就算回想起那位客人,也没办法三言两语间就说清楚。
「……怎么了吗?」
「其实,有些事情想说给妳听,那个客人似乎有些奇怪……」
「奇怪吗?」
篠川小姐倾着头感到不解。
「嗯,这就说来话长了……」
时序都已经进入九月中,那个男人却还穿着整齐笔挺的西装,领带还打到喉咙附近;头发梳得服服贴贴,胡子也剃得很干净,看起来有如地方银行的分行主管,不过,却戴了一副深色的太阳眼镜,戚觉有些突兀。
男人进入店里后,没有左顾右盼直接走到柜台。他虽然长得高高瘦瘦的,不过,皮肤有点黝黑,看起来很健康。
「我想请你们买下这本书。」
对方以低沉响亮的声音,一字一句地清楚说着,同时将《逻辑学入门》放到柜台上。我在脑中稍微修正了银行员的印象,感觉他也很像是资深的播音员或解说员。
「因为负责人不在,所以书需要先在这里寄放到明天,这样可以吗?」
我总算能够不结巴地向客人说明了。经过这三个星期,已经稍微习惯接待旧书店的客人了。
「没问题!」
「谢谢!那请在这里填上姓名和地址。」
我将购书单和原子笔放到柜台上,以手指指向姓名栏和住址栏。男子拿下太阳眼镜,拿起笔后开始振笔疾书。他名叫圾口昌志,一九五○年十月二日出生,住在镰仓隔壁的逗子市。
男子虽然穿着整齐,不过字却写得不怎么样。或许是想要仔细写清楚吧—字还超出栏外。
这时,我不经意发现,圾口右眼眼角下有一道明显的伤疤,或许带着太阳眼镜就是想要遮住这道伤疤。
那不像是这几天才受伤的疤,为原本严肃的脸庞增添了几分可怕。如此一看,更产生不同的感觉。穿着整齐的西装、一口异常低沉的口音、脸上带着伤疤的男人——整体的印象让人完全搞不清楚他到底从事什么工作,是怎样的人。而购书单的职业栏上,只写着「公司职员」。
「这样可以吗?」
「啊,可以!」
「收购价格多少都无所谓,不过要是卖不出去,我就想要带回去。」
「了解了。」
「我明天中午会再来这里一次,希望到时能够鉴定完毕,如果预定有变的话,到时候会再联络。我的话就说到这里,贵店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没有什么事要补充,甚至没事到让我隐约觉得不安。
「没有,我们这边没什么特别要补充的。」
「这样吗,那就拜托了!」
坂口再度戴上太阳眼镜,抬头挺胸地迈步走出文现里亚古书堂。
「……似乎是个相当有条不紊的人呢。」
当事情说到这里告一段落后,篠川小姐开口说道。
「是啊,非常有条不紊,不过却有点怪怪的……该怎么说呢,感觉似乎太过刻意了。」
圾口的行动并不怪异,但不假思索就立刻回答的这点却令人在意。感觉他似乎已经事先模拟好所有对话内容,该怎么回答也都想好了。或许,他只是一个说话极端有条理的人也不一定。
「您会觉得他很奇怪,应该还有其他理由吧?」
她的话让我吃了一惊——这个人的第六感真的很准。
「是的,还有下文。」
我如此说道。没错,问题就从这里开始。
「圾口先生回去之后,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左右……」
我记得当时应该是下午两点多没错。那时我正和出现在文现里亚古书堂的背取屋笠井交谈,他表示透过网路收到了旧书收购委托,不过,对旧书不熟的笠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虽然他已经先请志田帮忙,但是,也想麻烦文现里亚古书堂看看是否能协助,当然会给予适当的回报——
正当我觉得这笔生意应该可以做的时候,店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屡蒙关照非常感激,这里是文现里亚古书堂……」
拿起话筒,才刚自报名号时,震耳欲聋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喂喂!旧书店吗?你们有在收购书对吧?今天有没有一个叫坂口的人拿文库本来卖?人高马大、一张扑克脸,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的大叔,名字叫圾口昌志,坂是土字旁再加上相反的反,出入口的口,双日昌,然后志气的志,昌志……」
张口结舌的我,差不多到了此时才回过神来。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坺口的妻子……啊……这么正式跟人家介绍还真是害臊呢,呵呵呵呵呵,讨厌啦!」
不知为何,她回答时还夹杂着笑声,这个人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坂口这个男人已经够怪了,这个自称他妻子的女人更奇怪。应该说这个人真的是他的亲人吗?轻易告诉她圾口有过来没问题吗?
「怎么样?有来过吗?我家那口子。」
我揉着眉心开始沉思。既然知道圾口的名字,也知道他过来卖书的事,应该真的是他的妻子吧!或许对方有什么紧急的事要联络。
「……是的,他有莅临敝店!」
「喔!是吗,那么那本文库本已经收购了吗?该不会已经卖给其他人了?」
「没有,还只是寄放在我们这里而已,接下来会请负责人鉴定。」
「什么时候会鉴定?」
「今天傍晚……」
「那么,我家那口子还会过去囉,今天吗?还是明天?」
「明天。」
「我知道了!真的非常感谢!你怎么称呼?」
「我叫五浦。」
「五浦先生吗?五浦先生,那么就先这样,下次见!」
「咦?」
我反射性地回问:「『下次见』是什么意思?」不过,对方已经挂掉了电话。
「……还真是个精力充沛的人呢。」
篠川小姐的回应还真是保守。这算是精力充沛吗?应该说是情绪莫名其妙吧!
「妳觉得如何?这对夫妇,应该有什么内情吧!」
篠川小姐将拳头放在唇边,沉思了半晌后,提出意想不到的问题:
「圾口先生的妻子讲完电话后有来店里吗?」
「没有,为什么妳会这么认为?」
「因为她说了下次见,我觉得应该是要来店里的意思。」
「咦?」
这么一说,也可以认为对方是这个意思没错,她也确认了接电话的我的姓名。
「不过,她来店里要做什么?」
「应该是打算在我们正式收购之前,把书拿回去……因为她确认了何时会鉴定与丈夫何时会再来店里。」
「啊……」
原来如此,如果把她那滔滔不绝的单方面发言拿来思索的话,篠川小姐的推测虽还不能令人心服口服,不过,大致上还说得通。
「这么说,那是妻子的书吗?」
「为什么您会这么认为呢?」
「她是想阻止我们收购吧,因为自己的书要被卖掉……」
「我觉得并非如此。」
篠川小姐摇摇头表示:
「如果是这样,应该会立刻向五浦先生您说明缘由才对……她不像是会压抑自己感情的人,对吧?」
「……这样啊!」
她完全没有生丈夫气的模样,反倒在自称妻子时还笑得很开心。如果书被丈夫擅自卖掉,应该会稍微抱怨一下才对。
「思?不过这样的话,应该就是那个叫圾口的人打算卖掉自己的书,但他的妻子却擅自想要阻止囉?」
「是的,应该就是这样。」
「那样不是很奇怪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篠川小姐让我看《逻辑学入门》的封面,书名底下大大地印着一个半月形的蓝色图案。过去的书就是这样吧,封面感觉很不起眼。
「我想这本书里一定隐藏着什么祕密。」
她如此说着,同时开始翻开内页。我也伸长身子瞄了一下,不过,和《漱石全集》那时不同,书里面并没有什么签名。每一页都没有人为的字迹+书的状态不佳应该是经常翻阅,而不是受到粗鲁对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