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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人走进道观的红色大门,里面是一重大殿,空空荡荡,布置简陋。大殿由几根两人环抱的殿柱撑着,因为年久失修,表面漆光剥落,露出深灰色的水泥,看上去像是垂垂老人的灰色头发。大殿中央放置神龛,上面有一莲花状宝座,不过座位上并没有神像。也不知是压根就没供,还是让人拿走了。
神龛前有一尊青绿色的古鼎,能有一米五左右的高度,鼎下三足,撑在青板石的地面上。
我走过去细看,古鼎的表面纹刻了许多不知名的图案,像是一张脸,能看到两只圆圆的眼睛,面无表情,冷艳异常,茫然地盯着前方。
我看的稀奇,正要伸手去摸。李扬叫住我:“莫非这是混元鼎?”
“什么是混元鼎?”我问。
铜锁在一旁说:“你从来不玩网游?”
“没时间啊。”
铜锁嗤之以鼻:“就你天天混日子,还没时间,装大忙人。混元鼎是网游里一个道具。”
“你别听他胡嘞嘞。”李扬说:“我以前看过道家的资料,混元鼎据说是用来超度亡灵的神器。”
“超度?”我疑惑道:“超度不是佛家的概念吗?”
“道家也有,据我所知,少数道家分支能从事超度。过程和仪式也挺复杂,什么斋戒、设坛、诵经。混元鼎是很重要的超度神器,亡魂落入鼎中,以真火烧之,亡魂便不在世间游荡,投入往生。”
我打量这尊鼎,鼎上还盖着一个青铜的盖子。盖子上布满了奇异的花纹,以一种很奇特的规律排列,如同螺旋开放的莲花。仔细去研究,又觉得这图案毫无意义,极其古怪。
我经不住好奇心,轻轻用手抚在盖子上,触手冰凉,心里忽然生出一念,这尊鼎里装着什么呢?
我把住上面的铜环把手,看那两人没注意,暗暗用力想把盖子提起来。谁知道这破盖子,沉得离谱,我提了几次劲,都纹丝未动。
铜锁和李扬此时打着手电在大殿里乱走乱看。我索性豁出去,一脚蹬在鼎身,双手把住铜环,死命往外拽。
只听“嘎吱”一声,盖子提起一道缝隙。
这声音太过尖锐,两人听见走过来。李扬看我这动作,表情都扭曲了:“**,你干嘛呢?”
铜锁看到我掀盖子也有些恼怒:“你不懂别在那乱碰。”
我被他俩说的挂不住脸:“我本来不同意进道观,你们非得进!一个个整的跟鬼见愁似的。现在我不过好奇掀盖子看看,你们就群起攻之,什么意思!”
铜锁还想说什么,李扬摆摆手,清清嗓子说:“大家稍安勿躁。老刘,我们即使进来探险,也是科学的,有计划的探。在这么个危机四伏的鬼地方尤其需要谨慎。好了,下回注意啊,我先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他用手电顺着盖子缝隙往里照,黑不隆冬,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凭感觉肯定有东西,里面并不是空的。李扬眯着眼看了半天,也不得其所,我拽出的这条缝隙实在太过狭窄,只有站在正对面的他才能看进去,别的角度根本无法窥视。
铜锁在一旁着急:“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滚一边去,我看看。”
李扬没答话,把手电递过来让我拿着,然后他伸出双手拽住盖子上的铜环,一只脚蹬在鼎身上,拼了命往外拉。
他用尽全力,脖子上的青筋都跳起来,骂铜锁:“看什么,过来帮忙!”
他们两个人,一个拉一个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盖子果然动了,缝隙越来越大。
、第二十六章 混元鼎
我俯下身往缝隙里瞅,里面黑波荡漾,似乎装着满满一鼎的水。我想看个仔细,越凑越近,这不过去还好,距离近了猛然有一股极为腥臭的腐烂味道散发出来,直窜鼻腔。这股味道极为霸道,就好像黑大汉亮着下身巨枪直挺挺过来爆我柔嫩鼻子的菊花。
我大叫了一声,倒退数步,瘫软在地。那股味道在我鼻子里凝而不散,就像是异物在里面乱爬,我喉咙发紧,胃里翻腾,想吐又吐不出来。
他们两个也不管那盖子了,急忙跑过来把我扶起。此时我眼前已经模糊,只看见黑影乱晃,谁是谁根本分不清,神智也有些不清楚,只想好好大吐一场,胸口像是堵了块石头。
他们俩一个拍我后背,一个抚我前心,我越来越恶心,实在撑不住,“哇”一声吐了出来。
晚上吃的那点饺子全喷出去。
别说,这么一吐,浑身轻松了不少,眼前也渐渐清晰起来。只听铜锁“哇哇”大叫:“**,你吐出什么了?!”
吐的上气不接下气,吐得满头是汗,我疲惫地擦擦嘴角的唾液,像是刚蒸了桑拿出来,懒洋洋的舒服。
李扬古怪地看着我,把手电递过来:“老刘,你有个心理准备,自己看吧。”
我拿着手电照地上那滩秽物,一照之下,差点把我吓傻了。只见一大滩圆葱牛肉碎末里,有许多黑色的小斑点,那些斑点在不停地动,看上去密密麻麻,让人脖子生凉。
我全身冒冷汗,马来隔壁的,这些都是从我胃里吐出来的?
这时的情绪极为复杂,又害怕,又好奇,还带着孩子看到新鲜事物的幸福与天真。
我蹲下来,用手电仔细照,不但照,还用登山杖拨拉吐出来的秽物。
铜锁在一边看的干呕:“**,老刘,你真牛逼,我服了。你简直是脏神。”
我没搭理他,越看越心惊,这些小斑点居然是黑色的虫子,看上去有点像蛆,无头无尾,身躯绵软,就在那爬。
李扬把我扶起来,用手在我眼前晃晃。我一扭头:“我没傻。”
忽然心中生出个念头,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个纪录片。
那个纪录片是香港某个蛋疼栏目的摄制组去泰国实地采访降头师。里面跟踪拍摄一个被下了降头的中年妇女,这娘们**得很,中了降之后,一天到晚没别的事,就是往外吐蛆。在她居住的卧室里,从床上到地板,全是一滩一滩黄黑色的蛆。从拍摄的影片上看,那些蛆又粗又长,凝结成堆,满地乱爬,观之头皮发麻。
后来她的家人找到了两个形似泰国和尚的降头师,剪着贴着头皮的毛寸,穿着露出一只胳膊的僧袍。为这娘们驱魔的场景至今难忘,降头师站在卧室床头,抓起那些蛆大把大把往嘴里塞,边吃边嚼,满口生沫,场景诡异到极点。
此时我看到呕吐物里这些黑色小斑点,一下想了起来,莫非这些东西是,降头或者蛊?
这两者的关系我也闹不太清楚,大概知道降头是东南亚的,蛊是云南少数民族的,都是阴毒无比,杀人无形,其外在形式大部分都是虫子。
我把想法一说,李扬和铜锁脸色都变了。原以为进来看看,是大家兴之所致无非小打小闹,也没往多坏的地方想。但现在出了这种诡异的疑似降头术,事情就不那么好玩了,谁也不会拿自己性命以身试险。
铜锁哆哆嗦嗦说:“我们还是先把盖子盖回去吧。”
李扬也没异议,叹口气,他们两个走回鼎前,拽着铜环开始往回拉。
我靠在一根柱子上,额头上全是冷汗,也不知是精神作用,还是确实有蛊毒没吐干净,就觉得这肚子吧,一个劲的疼,肠子打结绞着节儿的疼。
顿时万念俱灰,妈的,我还没对象呢,真要这么挂了可冤死了。回忆我的一生,除了死的匪夷所思不循常理,其他简直一无是处。
手电光影下,他们两人还在为那盖子穷忙活,刚才是拼命拉现在是拼命推,人生之莫测,也就如此了吧。
李扬忽然松开手说:“等会儿。”
“怎么了?”铜锁愣愣地问。
“妈的,好像鼎里有东西,我听见声了。”
“操。”铜锁骂道:“有没有声和咱们没有任何关系。你别节外生枝,赶紧关了盖子走人。”
“别,先等等。”李扬把背包放下,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型防毒面具。这家伙准备还挺齐全。
戴上后,打开头顶盔灯,他小心翼翼靠近鼎缝往里看。
我和铜锁隔空对视,既无奈又恐惧,李扬这人我算是了解了,极有主心骨,他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跟李大民一个德性。这样的人是天生的领导者,说好听的叫做事果敢,说难听点就是个愣头青。
李扬几乎整张脸都贴在鼎上了,瞪大眼:“**,真有声,老铜你来听听。”
“滚蛋。它就是放世界名曲我也不听。”铜锁离得老远。
李扬缓缓拿起登山杖,慢慢举起来。我和铜锁看得瞪眼,他想干什么?只见这小子把登山杖慢慢插进缝隙,伸进了鼎里。
我吓得肚子也不疼了,直愣愣看着。
登山杖进去后,他开始慢慢搅动,显得挺费力。依他的动作判断,里面应该是满满一鼎的水。
李扬边搅边说:“这里面水还挺深……”话音未落,突然神色一变,身体僵直。
铜锁小心翼翼问:“咋了?”
“登山杖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李扬说:“水里有东西……”
还没说完,那根登山杖猛然往鼎里一沉,这个变故出现太快,他没防备,拿捏不住,我们眼看着棍子被拽进鼎里,再也不见。
一时间我头皮发麻,说不出什么滋味,陡然一声尖叫。据铜锁后来说,我这一嗓子跟鬼叫没什么区别,他没被这些怪异的事吓到,反而被我这一叫吓个半死,差点喷翔。
就在这时,我们三人同时听见一声叹息。这声音按说不是很大,但感觉整座道观都在嗡嗡回音。叹息是女人发出的,声音极尽哀愁和绝望,像是从地狱里直接发出来,直入人心,听得想落泪。
这声音虽然来的诡异突兀,但我第一感觉并不是恐惧和害怕,而是有种想哭的强烈冲动。一个人的多惨啊,才能叹出这样的声音。
我们三人站在原地,脖子僵硬,谁也不敢动一下。半晌,目光全部聚集到那尊鼎上,声音是从鼎里发出的。
铜锁牙齿打颤:“我们是不是闯祸了?这尊鼎就像潘多拉宝盒,一旦开启,妖魔鬼怪全部出来。赶紧盖回去吧。”
李扬没说什么,和他一起默默拽着盖子往回拉。“嘎吱嘎吱”中,盖子逐渐回拢,缝隙越来越小。
这时,忽然从鼎里传出一声女孩的笑声,笑得很甜,无忧无虑,听起来极为纯净。有句形容词叫,银铃般的笑声。我一直没明白,笑怎么还能像银铃,今天算是知道了。
女孩的笑声如空谷滴水,不染一丝烟火气。而且那声音非常有蛊惑力,听来就像是有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被关在黑无天日的鼎里很多年,现在想出来重获自由。
看到铜锁傻愣着,李扬大吼一声:“赶紧关盖子,别乱想。”
被他这一吼,我们脑子清醒了许多,感觉到了后怕。这声音来的诡谲无常,越琢磨越觉得阴森,心脏一阵狂跳。
他俩连拉带拽,总算把盖子合拢了。就在关闭的瞬间,声音又变了,变成一声惨叫。
这声惨叫实在太惨,听得我们遍体生寒,浑身都在不由自主发抖。惨叫声拖得很长,夹着长长的余音,消失时声音已经变得恶毒异常,像是在说,你们把我关在这里不让出来,我诅咒你们一辈子受尽苦难,全都得死!
、第二十七章 恐怖谷
盖子终于盖上,声音也消失了。可是在我们听来,似乎那声音在空中余音未了,耳边嗡嗡作响。
此时我们除了发抖,什么也做不了。
李扬把防毒面具拽下来,扔在一边,头上脸上全是汗水,就跟刚从水缸里捞出来一般。他靠在柱子上,大口喘着气,闭上眼睛,显得很疲惫。
好半天,铜锁才问:“那些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地狱吧。”我说。
“那种声音也只能存在地狱里。”李扬擦擦汗:“再听一次,我恐怕会疯掉。”
“我们回去吧?”我说。
“先歇歇。”铜锁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一步也走不动了,只想睡觉。”
李扬挣扎着想站起来:“别在这睡,想睡回去睡。”话是这么说,可双腿一软,也坐在地上。
我更不用提了,此时跟瘟鸡一样。我们三人背靠一根柱子,坐成一圈。
大殿里静悄悄的,铜锁边发呆边来回推动手电开关,他对面的大鼎在光影中时隐时现。
“你们害怕死亡吗?”他忽然问道。
“害不害怕都要去面对。”李扬说。
“你呢?老刘。”铜锁问我。
“不怎么害怕。”我说:“我这辈子已经失败了,死也不觉得亏,甚至还有下一辈子再重头来过的希望。”
“你这想法可真够消极的。做人不努力,就算轮回十世,也得要饭。”李扬说。
“小富由俭大富由天。哥哥我现在可知天命。”我说。
铜锁忽然道:“如果真有下辈子,我不打算当人了。”
“你不打算当人,准备当个兽?”李扬讥讽他。
“你这境界不配和我对话。为什么非得当点什么?真有下辈子,我直接寂灭,无牵无挂,空之境界。”铜锁说。
我笑:“寂灭可不容易。那叫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修真到神仙地步,才能做到。咱们这样的,不做孤魂野鬼就不错了,老老实实等着阎王爷安排的轮回吧。命好的去省委书记家当个大少,命差的直接给你打发到穷山沟癌症村,一生下来就挺着腹水大肚